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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府的地下室有點大(1)

  東雲這麽善良怎麽會忍心把我拖出去呢,我趁機撲向方清闕,一把抱住他的腿,拚勁平生演技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道:“他師叔!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你怎麽能忍心讓我一個人睡在鬼屋裏呢?我若被惡鬼索了命,怎麽對得起我師父,怎麽對得起組織的信任和領導的囑托,如果有朝一日他師叔你恰好與我師父他老人家巧遇了,你怎麽忍心告訴他,他可愛的徒弟因為你的冷漠死在了惡鬼的手裏呀!”


  “那不是鬼屋,隻是印了個手印而已。”


  “血手印!”我強調道,“惡鬼的血手印!”


  方清闕看著我幽怨的臉歎口氣道:“鬼,不過是人留在世上的一綹執念,終究不過是歸於天地,化為塵埃,有何可怕?”


  我抽噎道:“他師叔,我承認你說的有道理,但這世上有什麽不是最終歸於天地化為塵埃,照你這麽說,我不用怕惡鬼,那兔子也不用怕老虎咯,反正大家都遲早要化為塵埃,那麽兔子為什麽怕老虎呢,我又為什麽怕惡鬼呢,那當然是因為戰鬥力不同呀,對不對?”我趁方清闕啞然的功夫又說道,“所以說,道理大家都懂,但落實起來總是有難度的嘛,如果人人都能做到無所畏懼,又怎麽能顯出他師叔你的出塵絕世、身手不凡、與眾不同呢?”這一刻我終於在方清闕的眼中看到了一絲動搖,但那動搖如白駒過隙轉眼就不見蹤影了。


  在我即將陷入絕望的時候,突然想起師父說過的話,這個世上沒有什麽不可能。他們不許我進去,我就一直蹲在門口等到他們放我進去為止,在這件事上我表現出前所未有的耐心與毅力,太陽早已經下山了,天階夜色涼如水,我依然坐在門口,其實我早知道世道艱難、人心冷漠,卻沒有料到人心會冷漠到這個地步,我歎口氣自我安慰道,就算是在這裏坐一宿也比孤身一人睡在鬼屋裏好得多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似乎是睡著了,但又莫名其妙地醒了,朦朧中似乎看到一個花白的人影飄過,我倏然驚醒:“誰?”


  “怎麽了?”


  “剛才有個不知道是人是鬼的東西過去了。”我對方清闕說道,好奇怪他怎麽會衝出來,我剛才的聲音很大嗎?


  “去看看。”方清闕說著就向那人影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那人的腳程並不算快,我現在確定那應該是人,因為月光下可以看到她模糊的影子,不僅如此我還覺得她的身影很熟悉,似乎是孫婥瑩,難道孫婥瑩就是那個鬼?難怪我每次嚇唬她,她都不怕。不知不覺我們竟追著她來到了祠堂前,孫婥瑩左右看了一眼並沒有發覺我們跟著她,確定附近沒人方走了進去,方清闕二話不說便要跟上去,我卻不肯。


  方清闕看了我一眼道:“你若怕就先回去。”我回頭看看來時黑黢黢的路,月光下搖擺的樹影更平添了一分不穩定的蠱惑,想到這裏我果斷的搖搖頭,“那就在這等我出來。”我看看前方燭火闌珊晦暗不明的祠堂,夜風吹過不禁打個冷戰道:“一定要進去嗎?”方清闕沒說話,他用行動證明了自己的決心,我看他越走越遠忙追上去說:“我跟你一起,有危險還能相互照應。”他顯然認為自己並不需要我的照應,因此並沒有搭理我,但是此時此刻我也不想跟他一般見識,就這樣我們一前一後走進了祠堂。


  其實,在我看來,方清闕這種單刀直入的作戰方式是非常草率的,畢竟這是在敵人的地盤,如果此刻敵軍正在祠堂裏集會,我們這樣堂而皇之地走進來跟自殺別無二致!但實際情況是,祠堂裏除了我們倆並沒有其他人。


  “我感覺更不好了。”說著看向方清闕,他舉手示意我收聲,我明白他的意思,方寸大的地方,一眼就能看盡,我們眼見得孫婥瑩走進來卻不見蹤影,除非是她早已經發現我們卻故意裝成不知情,然後躲起來?或者這一切從開始就是局,孫婥瑩故意引我們過來其實早有埋伏!!


  “你在幹嘛?”方清闕一臉看傻瓜一樣的表情看著我。


  我默默收起自己的千爪萬撓手,尷尬地把他衣服上被我抓皺的一小塊布料捋平。


  方清闕纖長的手指輕輕摩挲供桌上的接榫用力一摳,木製的榫頭竟塌了下去,隻聽“轟隆”一聲似乎是供桌後傳來的聲音,我與方清闕對視一眼,向供桌後走去。


  “哇!”我看著黑洞洞的暗道,不情願地問道,“我們要下去嗎?”


  “明知故問。”


  “就算明知死到臨頭也會有那麽一丟丟僥幸心理嘛。”我嘀咕道,說完覺得好像很不吉利趕緊“呸呸呸”掉。


  暗道的入口非常小,僅容一人通過,方清闕一馬當先跳了下去,我猶豫片刻也跟下去。連接的甬道又窄又矮,方清闕不得不微微低頭才能通過,有些地方甚至要側過身才能通行,手裏的火折子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似乎有些上潮,光圈隻能照亮眼前的一小塊。


  不知走了多久,我踮腳越過方清闕的肩頭眺望,裏麵依舊是漆黑一片仿佛走不到頭一樣,從進入暗道之後到現在我們一句話都沒有說過,狹窄的空間和靜謐讓我自心底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絕望,仿佛我們會這樣永遠地走下去,走到軀體腐爛化為枯骨,走到隻剩下一隻手或一顆頭顱還在不斷地前行,直到徹底的埋於地下。


  “怎麽了?”


  “沒事。”我強忍著陣陣襲來的眩暈,似乎稍有不慎就會被絕望吞噬。


  手腕上磨砂似的溫熱觸感似乎給我帶來些許慰藉,我情不自禁地從腔子裏深深呼出一口氣,心跳漸漸平穩,這才發覺握著我的手腕的手,慌忙掙脫開說道:“黑燈瞎火的你想幹嘛?”


  一陣短促的風吹到臉上癢癢的,方清闕輕嗤一聲道:“我以為你不舒服。”說完繼續向前走去。


  想到剛才跟他師叔的臉靠那麽近,耳根子竟然有點兒熱。其實,他師叔這個人還是不錯的。


  比如剛才,又比如上次打嗝的事,雖然我打嗝也是他害得,但後來也是因為他才好的,再比如之前下雨,自己有雨衣不用借給我……不對啊,我幹嘛突然間當著他的麵想起他!

  臉好像更熱了,不過黑燈瞎火的也沒人看見,索性放任它燒好了。歡天喜地地緊跟著他師叔,頓時覺得光線差也有光線差的好處嘛。


  又走了一會兒,方清闕突然停住了,他轉身在牆上尋找片刻找到一個燈槽,裏麵還在半槽燈油,光線明亮起來。


  我打量著眼前九尺見方的小石屋,雖然不知道是做什麽用的,但竟然出奇的幹淨,方清闕原地轉了幾圈,在一麵牆壁前站定,他從牆角開始數磚頭,數到第九塊磚的時候停下來側身貼著牆麵站好,伸出左手高高舉過頭頂以後又順著牆縫數下來,用指節在拇指按壓的磚塊上敲了兩下……什麽都沒有發生。


  “呃……他師叔,你這個法陣好像不大靈。”我學著東雲的口氣說道。


  “咳,少打岔。”方清闕說完後沿著剛才的路線又走了一遍,還是沒有動靜,不甘心道:“怎麽會呢?”


  “是啊,不應該啊!”我從學習東雲說話中得到一種快感。


  他師叔沒說話,隻是默默地瞪了我一眼,我當然知道他的意思,忍不住說道:“你有沒有覺得我學東雲說話很有風味?說起來,同樣的話東雲說就顯得特別蠢,我說出來就不一樣,似乎賤賤噠!”


  方清闕正抱著手臂站在牆壁前,一副苦思冥想的樣子,聽到我的話不禁打岔道:“原來你知道。”


  “嘿嘿,是啊!”


  他師叔又頗有深意地瞪了我一眼,瞪就瞪唄,我無事可做,索性蹲在一旁看著他摸上摸下,忍不住暗暗讚歎,他師叔認真起來的樣子還挺耐看的。


  他師叔忽然“嗯”一聲,思索片刻向旁邊那麵牆走去,用同樣的方法又走了一遍,他師叔無聲地看向我,隱約露出一絲得意的神色,指節在磚塊上敲了兩下,磚塊竟然自動從牆壁裏彈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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