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美人難囚“47”
一有吃的,祈縈定下神來,人也變得慵懶起來,她耍賴似地撒嬌,“你抱我去膳房。”
這女人有手有腳的,爬也能爬過去,再說,剛才她還信誓旦旦地要去找紅信子呢,他才不要抱她。“為什麽要我抱?”
“你剛才也說了,夜深露重地涼,我沒有穿鞋,萬一著了涼……你又不能負責。”她極有先見之明地爬到他懷裏,一手環住他的肩,一手拿起燭台,“走呀。”
他總不能說對她負責,無奈地搖了搖頭,隻得抱起她往後院走去。她這樣輕若無骨腰身細軟,抱在懷中倒是一種極致的享受。
作為殺手,除了冷漠如冰,滿身殺氣,背負著累累血債,隨時提防著仇家上門之外,唯一優點是――他們做什麽事都幹淨利落,不留痕跡。
雖然偌大的膳房很多人在用,卻幹淨地一塵不染,桌椅擦拭地光滑,鍋碗瓢盆擺放地井然有序,肉和菜分門別類在廚子裏一目了然,油鹽醬醋都擺在灶台一旁的架子上,上麵無半點指痕油漬,就連地板上也光可照人,恐怕比皇宮的禦膳房更整潔幾倍。
就是因為這裏太過幹淨,祈縈第一天進來自己弄吃的時,就有點小心翼翼,結果因為怕這怕那,差點把整個膳房燒著,還好汐承發現的及時。
想起那天的糗事,祈縈頓時有點窘迫。
作為一個女人不會做飯的確有點說不過去,作為一個男人,一個殺手,會烹飪已經有點稀罕,而單單隻是汐承切菜的樣子也讓祈縈歎為觀止……
她相信,他殺人一定和切菜一樣利落,刀工細致,每一根菜絲長短一致,粗細均勻,而切肉也是手起刀落,一塊肉啪嗒啪嗒三五下就變成了細細的肉絲,然後又準備蔥絲,薑絲……生火,熱油,熗鍋……舉止利落,更要命的是,做這些廚子的事,他仍是像翻書一樣優雅從容,享受其中。
祈縈抱膝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看著他,可她還是覺得,他的身型左看右看都像極了耶珈夙。而耶珈夙那位九五至尊是絕不會為了她下廚作羹湯。
“汐承,你經常自己做飯?”
“不是經常,是一直。”
“為什麽要自己弄吃的呢?你是門主,應該有廚子伺候吧。”
“作為一個殺手,隻能相信自己,所以,吃東西也要自己弄,這樣才夠幹淨,夠安全。”
“你以前也給女人做過吃的?”
“這倒是第一次。”
“你愛的那個女人沒有吃過你做的飯菜?”
“以前……”他手上的動作停了停,才繼續說,“以前沒有機會給她做。”
“她也是殺手?”
“她不算殺手,她殺人都是因為我。”
“我也殺人,第一次是因為我的孩子,第二次是因為我表哥,第三次是因為耶珈夙,第四次也是因為耶珈夙,第五次還是因為耶珈夙,第六次更是因為耶珈夙……可就算我為他沾染如此血債,他還是背叛了我,在他給了我承諾之後,他又和別的女人……”
他的臉在鍋裏冒出的熱氣中變得朦朧,眼睛也變得更加深沉,“他傷你很深,他也是該死之人,你該殺了他。”
“他是我孩子的父親,看到他,我就想起我的兩個孩子,我還怎麽下手?”
“……”
片刻的沉默,兩碗肉絲麵端上桌來,他給她一雙筷子,“吃吧,和你在皇宮裏的山珍海味相比,這恐怕是最劣等的飯了。”
“山珍海味的背後都是慘痛的記憶,而這碗麵的背後卻是新的開始,所以――好香。”祈縈樂顛顛地開吃,卻不禁被這情景又弄得眼淚滾出來,她還從沒有因為一碗麵而這樣感動過,此情此景,與她那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後生活實在大相徑庭,耶珈夙也不會這樣簡單地與她享受兩碗肉絲麵。
汐承沒有注意到她的淚,他也餓壞了,大口大口的吃麵,三兩下一大碗麵進了胃裏,他自己又盛了一碗。
祈縈拚命想賽過他,卻還是隻吃到半碗就有點吃不下,她真後悔剛才吃了一盤子糕點。
就在這時,門外有兩個腳步聲,隨即兩個黑衣人進來,皆是詭異地隻露了一雙眼睛在外麵,淩厲如風的速度帶進滿室幽冷。
祈縈頓時如臨大敵,忙跳下椅子躲去汐承背後。“刺客,有刺客……”
汐承卻像是沒有看到他們似的,仍是兀自吃麵。
那兩個人看都沒看祈縈,把一顆血淋淋地人頭丟在桌子上便坐下來,他們拉下麵罩,卻是一男一女,麵容都算得上清秀,隻是滿身帶著一股冷煞之氣,和汐承一樣拒人千裏。
祈縈這才明白,他們是外出執行任務返回的門人。
“肉絲麵?好香,還有嗎?”男人問。
“在鍋裏,還夠你們吃的。”汐承說。
於是,男人去洗手,女人去盛麵,隨後,兩人旁若無人地吃起來。
祈縈小心翼翼地端過自己那碗,站在汐承身旁把麵吃完,怕自己把好不容易吃進肚子裏的食物嘔出來,她也不敢去看那顆血淋淋的人頭。
男人和女人吃完之後,這才注意到祈縈,“七師弟,你不是不近女色嗎?從哪找來這麽個美人兒?”
汐承忙開口介紹,“這是九公主,藍祈縈。公主,這是我的五師兄銀刃,六師姐銀環,你應該認識他們吧?”
祈縈聽到這兩個名字,才覺得有點熟悉,隻是以前她和這兩個人隻見過一次,所以並不太熟悉。
“九公主?!”銀環口中的麵噴出來,而銀刃手中的碗則落在了地上,兩人相視一眼,都不懷好意地大笑起來,“九公主……我還九皇後呢!哈哈哈……”
銀環笑得眼淚都滾出來,前仰後合,捧腹不止。“我的師父呀,真是選對了掌門人,姐還以為你是個榆木疙瘩,沒想到公主也敢上!哈哈哈……”
銀刃則笑得拍桌子跺腳,“老七第一次就上了個公主,還是耶珈夙的女人,好豔福呀!告訴師兄,你到底從哪弄了個青樓女子冒充的九公主?這樣子倒是有幾分相仿,我可真的見過九公主,不過,九公主還是個小丫頭呢!”
祈縈卻聽得心裏暗痛,的確,以前她來時是個小丫頭,和鳴熙形影不離,可現在,她又算什麽人?公主?皇後?司徒家的表小姐?未成形的殺手?時過境遷,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了。
汐承慍怒起身,又抱起祈縈走出門去,“他們是兩個瘋子,不必理會。”
祈縈卻無法不理會,“老五說你是第一次……果真是我占了便宜?”
“不是第一次。”
“老六說你是榆木疙瘩,我看你挺像人的。”
汐承哭笑不得,“這是什麽話,我當然是人,隻是平時不愛與他們說話,才被那樣認為。”
“你師父為何要選你做掌門?我記得你大師兄才是眾望所歸的。”
“武功高強者居上。”
“這麽說,母後真的為我找對了師父。”
“你對銀刃和銀環不熟嗎?”
“我隻熟悉紅信子和赤蛇老伯,紅信子不會出去執行任務,每次來都能見到她。其他人隻偶爾見到。”祈縈問出另一個疑問,“桌子上的人頭是誰的。”
“一個死人的,你沒有必要知道,害怕的話,不要去想。”
“嗯。”祈縈把頭倚在他的肩上,卻聽著這腳步聲有點異樣,“汐承,你走路很像一個人。”
“誰?”
“耶珈夙。”
“你還是愛他,所以總也忘不掉。”
“或許吧。”
怕她又傷心,走到走廊拐角處,他的話題也轉開,“剛才你吃飽了嗎?”
“吃飽了。”
“我送你回房間。”
“不要,我……我恐怕會做噩夢,不如,你陪我吧。”
“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
“可是我真的有點怕,銀刃和銀環看著不像是好人,他們兩個剛才笑得好恐怖。”尤其是銀刃看她的眼神,活像她沒穿衣服似地,實在叫人惡心。
“我也不像好人。”
他不是好人嗎?他的確不是好人,可至少他很關心她呀。“如果你要去書房的話,我也去書房。”
“我的書房其他人是不能進的。”
“那我怎麽辦?”
“放心,銀刃和銀環膽子再大也不敢在我的眼皮底下胡作非為。”
祈縈見他這樣說,也不好再開口。
汐承把她放在床榻上之後,她抓住他的衣袖不肯鬆開。
“公主不是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娘親了嗎?怎麽還和孩子一樣?”
祈縈遲疑了一下,隻得鬆手,“你就不能把要處理的事情拿到這兒來嗎?”耶珈夙就時常在她身邊處理奏折,她要他陪著時,他總等著她睡著之後再離開。
汐承卻什麽都沒有說,給她蓋好被子,熄了燈,轉身便走了。
祈縈閉上眼睛,腦子裏卻一會兒是人頭,一會兒是耶珈夙,一會兒又是父皇母後,一會兒又是靖宸和婉瓊……就這樣渾渾噩噩,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兩個人在耳邊說話。
“師兄,你確定她真的是九公主?”銀環低聲問。
銀刃仔細檢查了一番,才說,“的確是九公主。”
“皇後娘娘讓她來拜師,為何單單挑中老七?老七根本不是做師父的料。聽說耶珈夙再重金懸賞找她呢,我們要不要……”
“從老七的頭上拔毛,你不想活了?”
“那我們在這兒做什麽?”
“你出去把風。”
“師兄,你要做什麽?”
銀刃給祈縈掀了被子,解開她睡袍的係帶,“你還不出去,是要在這兒觀賞嗎?”
“師兄,她是公主!”
“公主便宜了老七,就不能讓為兄我撈點油水?滾出去!”
銀環冷哼離開,狠狠地帶上門。
銀刃傾身壓上來之際,祈縈從枕頭下抽出發簪猝然刺進他的左胸。
銀刃不可置信地俯視自己的胸口,血汩汩地從傷處冒出來。他銀刃學藝十載,武功蓋世,殺人無數,竟然毀在一個羸弱的女人手裏?!
他張口,想叫銀環救命,卻沒有叫出口,就歪在了一旁。
祈縈無奈地歎了口氣,伸手給他闔上睜著的眼睛,“本公主的確讓汐承侍寢了,可沒有讓你銀刃侍寢!你以下犯上,罪該萬死,本公主隻是將你就地正法。”
祈縈怕驚動了門口的銀環,從後窗溜了出去。雖說單打獨鬥她也能抵擋一陣子,可赤練門那些招式毒辣狠絕,她怕萬一……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不過,看似這座莊院比玖瀾皇宮小,她卻怎麽飛都飛不出去,巡邏的人都立在牆頭上走來走去,比她這個要逃跑的人還警覺。
所以,尚不到半個時辰,她就被押到了汐承的書房門前。
“門主,九公主要逃跑。”
汐承走出書房,他竟換了一身衣裝,銀白色的長袍與藍發交相輝映,倜儻俊雅,室內的燈光自他身後映出,與門廊下的光交疊,更如他的身體發光一般耀目。
他擺手示意他們退下,走到祈縈麵前打量過她,“你到底要做什麽?”
“我……”祈縈環看四周,見沒了人,才湊上前,在他耳根下說,“我殺了銀刃。他進了我的房裏,還讓銀環在外把風,要對我……”
“殺就殺了,你逃什麽?”
“呃?”他說得怎麽就和她殺了一隻雞一樣?人命關天,她殺的可是赤練門的老五,如果不跑,明兒還不知道有多少殺手來找她索命呢,汐承就算再厲害,也擋不住呀。“我還是離開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