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敵襲敵襲

  敵襲兩個字在寂靜的夜晚中突兀的傳好遠,梁楚大營裏隨處都有全副武裝的楚人。


  梁軍有些還在睡夢中就被割下首級,靠近裏邊的士兵很快就開始防禦反抗。梁國雖以騎兵聞名,每每打仗,都是以車兵開道,輔以騎兵衝殺,後方步兵推進掃蕩。但是十分注重個人能力,每一個梁兵都是武藝過人的好手。沒了先前的慌亂,都開始有組織的反抗起來。


  其中最讓人匪夷所思的大概就是朝顏他們伍了,因為帳篷靠近軍營大門,又是第一個發現敵襲,這裏的楚人就更多了。朝顏先前赤手空拳解決了一個楚兵,然後源源不斷的敵人湧進來。她卻怎麽也沒法拿起武器!

  薛玏把刀塞到朝顏的手上,大吼:“朝顏,快幫忙呀!”反手又開始劈殺,血濺了朝顏一臉,她的雙手顫抖的幾乎拿不住刀。她想大喊,這些人都怎麽了?!為什麽要殺人?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啊,怎麽能下得了手呢!


  總是一臉溫柔摩、挲黑曜石的陸威,殺起人來,簡直就是砍瓜切菜!袁奇的眼神中全是殺氣,猶如羅刹。


  血又濺到朝顏的手上,她發狂的尖叫。她扔掉長刀,在慘烈的戰場上突然抱頭痛哭。好可怕,都變成不認識的模樣,好可怕,有人肚子被劃開,內髒流了一地!

  何謙氣的恨不能一刀砍死朝顏!這是哭的時候麽?!還不快來幫忙!他的眼睛都要被血糊的看不到了!袁奇和薛玏往陸威身邊挪動,大喊一聲:“何謙,朝顏瘋了!快去幫他呀!朝顏!反抗!不然死的就是你!”


  袁奇三人架住攻擊,何謙回身一腳踹到朝顏身上。


  “你給我起來!你想死,我們還沒活夠呢!動手呀!你想害死我們!”


  朝顏摔倒在地,泥塢和血漬沾了滿臉。她想站起來,可是腿為什麽沒有力氣?

  何謙怒其不爭,一把拎起朝顏,正想將他打醒。他隻來得及看見朝顏驚恐的表情,然後後背一疼,雙腿一軟就倒在地上。


  “伍長!你怎麽了?我和你們拚了!”薛玏大吼一聲,手下更是凶狠的殺起來。


  朝顏是瘋了,她一定是瘋了,她還摔倒在何謙的身上。她想看看伍長傷哪兒了,哪裏來的這麽多的腿一直擋著她,就不能往前一點麽?!能不能把伍長翻起來呀!她大喊著,一片嘈雜的殺喊聲中,她的聲音很快就被淹沒了。


  朝顏從沒覺得這樣絕望,忍不住又哭了起來:“對不起,是我沒用,害你受傷,我還幫不了你,可我分明是醫生呀,我能做什麽呢,哪裏來的血一直流一直流!怎麽辦!”


  朝顏無助的跪在何謙身前,一臉的驚惶與茫然。


  何謙忍痛拉過朝顏的手,用力握緊。他的聲音有些無力:“朝顏,我知道你第一次打仗,可是我們誰不是第一次呢,你不殺死他們,他們就要殺死你!你抬頭看看浴血奮戰的將士們。他們其實和你一般,也是害怕的呀!”


  朝顏的目光透過破爛不堪的帳篷。不知哪裏起了火,整個大營都陷入火光之中。這簡直是人間地獄,入目全是紅色。一個年輕的新兵費力的拉起同伴,還要阻擋刺過來的長槍。似是不知如何格擋,就在他遲疑的瞬間,長槍刺破他的喉頭,他軟軟的倒了下去。很快就有人踩著他的屍體快速移動著。前一秒還鮮活的生命,這一刻就躺在冰冷的地上,被無數人踩踏。


  刀劍揮舞著,他們的眼中,似乎還有掙紮和慌亂卻都頑強的抵抗著。


  “朝顏,倘若你真的殺不了人,也請你千萬不要站在這裏等死!”


  何謙的聲音就像難以抗拒的命令。


  朝顏的脊背慢慢直了起來。


  她不是戰士,她卻是醫生。她無法殺人,卻能救人!

  她一定要自保,不能拖累同伴。


  朝顏用力翻過何謙,讓他趴在地上,迅速撕、破何謙後背的衣服,判斷傷情。又長又深的刀砍傷,邊緣整齊。朝顏沒辦法清理,隻能一手扯過床褥,撕了一大塊布,團成一團,墊在傷口上,進行簡單的包紮止血。


  處理好傷口之後,她將何謙拖到角落,把匕首塞到他懷中,囑咐道“自己小心些!”


  朝顏拿起長刀,幾步上前隔開將要砍在薛玏後背上的鐧。她的同伴把後背交給了自己,她是讓他們信賴的人啊!


  “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殺出帳篷好歹還能和其他什的人有個接應。”陸威將斧子從屍體身上拔出來,建議道。


  何謙反駁:“不能出去,越騎營在大營中段,不管敵人從哪進來,這裏的敵人總是要比四周少,隻要我們守住門,拖延個半把時辰,就能得到增援。”


  何謙看著隻守不攻的朝顏,暗自歎氣。若是強要衝出去,沒有夥伴的支援,她大概很快就被砍死了。


  薛玏又想罵人,明明能一刀劈死,挑掉兵器幹什麽?沒見越來越多的楚狗正往你身上招呼,能當猛獸非要做軟柿子。他眼疾手快的一腳踹倒偷襲朝顏的楚兵,氣憤罵了出來。


  “娘娘腔,你再手下留情,蛋都要被人打爆了!”


  朝顏苦笑,誰的命不是命呢?


  在朝顏分神之際,一把長槍刺過來,她手上一痛,兵器就掉在了地上。她側身躲過偷襲,另一個楚兵的刀就在眼前。進退兩難之際,陸威奪過楚兵的長槍,回身一擲。楚兵就被釘死在朝顏的眼前,眼睛直直的瞪著她。


  朝顏忍著恐懼,連滾帶爬的站起來。


  陸威滿懷敵意的衝朝顏吼:“不是每一次,我的眼睛都能看見你遇險!”


  硬著頭皮拚殺了將近半個時辰,終於有人來救援。


  拚殺的眾人立即泄了氣,坐在地上罵罵咧咧。


  “賣板子的楚狗!”


  “狗雜、種!”


  “日了蛋的,老子還沒睡醒呢。陳二呢,誰見陳二了?”


  朝顏第一次遇見真正的戰爭,腦海裏全是那雙瞪著自己的眼睛。她感到伍中人對她的敵意。可是她的刀從來都是為了救人舉起的呀。


  她想去解釋什麽,可是如何說起呢?我爹說人人平等,戰爭不是我們殺人的借口。


  陸威抖著手從懷裏掏出黑曜石把玩,慶幸自己沒死。他抬頭看著放空的朝顏,擔心下次會被連累。以往薛玏排擠他,他隻覺幼稚,無非是道不同不相為謀。可是今日一見,不由得嗤之以鼻,好拳腳真是被糟、蹋了。


  這樣的人為什麽要來當兵呢!害人害己罷了。


  空氣裏彌漫著一股血腥味,充斥著鼻腔。將士們忙著救火,有人、大喊著找自己的夥伴。一大群步兵營的援軍正推著屍體去營外處理。楚人一來一回,有大半折在這裏。留給梁軍的一片狼藉,毀損了四分之一的糧草,驚了千匹良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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