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挽救何謙
朝顏還在思量，隻聽帳篷裏袁奇擔憂的大喊：“伍長！你千萬別睡！”
伍中三人，都往帳篷裏急奔。
朝顏見何謙麵色蒼白，就要上前檢查脈搏。
陸威擋在她身前，衝薛玏大喊：“愣著幹什麽？趕緊送醫帳呀！”
薛玏背起何謙就走，朝顏想去幫忙，陸威冷眼瞪著她，嘲笑：“怎麽？想去看看伍長怎麽被你害死？”
袁奇也有些怒：“都這時候說什麽風涼話！趕緊先去醫帳找塊地方，這會子醫帳定是擠都擠不進去。”
陸威啐了一口痰，轉身就走。
薛玏背起何謙趕緊跟上，他腳下生風，嘴裏還不幹淨的罵：“娘了蛋的楚狗，就不能好好過日子。非要和大梁打仗！整日偷襲，害的老子提心吊膽。”
罵完楚人又罵楚皇，再罵朝顏：“你說你有什麽用，鬥毆的時候那麽厲害，一腳能給我踹出去。打仗怎的這麽慫。”
他恨恨的吐了一口血，不知是自己的還是楚人的。又接著罵：“還要老子救你，你個沒用的東西。合著就該讓你被楚人戳死，省的下回還拖累我們！”
朝顏的手按在何謙的傷口上，那裏一直在滲血，必須盡快止血。
袁奇見朝顏神色晦暗，不知在想什麽。接到軍帖的時候他爹就給他說過，並不是所有的勇士都都能在戰場上奮勇拚搏的。他記得當時，他還不解的問他爹為何。爹是怎麽說來著？
對，他說，“從你接到軍帖去軍營的那一刻起你就是真正的勇士了，但是再勇敢的士兵在見到死人的時候，都會害怕。有些人甚至連站都站不起來，有些人會一直吐一直吐，直到後來被敵人殺死。你要記得爹不要你光宗耀祖，爹要你活著回來。所以在戰場上英勇一些，那些人就會怕你，你活命的機會就更大！”
爹呀，我見到你口中的那種勇士了。好死不死分到我們伍中了！
他突然覺得他沒辦法活著回去了。
果然被猜中了，醫帳裏裏外外全是人，陸威正和一個道士打扮的人爭執。見他們來了，一臉氣憤。
“他們說醫帳裏邊沒地方，讓我們先把伍長放在外邊，醫官看完裏邊的就會過來。”
“放他娘的屁，等裏頭的看完了，我們伍長還有命在？”
薛玏說完將何謙放在地上，就往醫帳裏衝。他也不橫，一個縱身飛撲在地，口中大喊：“死人了！救命呀！”。聲音愣是蓋過一切哼哼聲，訓斥聲，安慰聲。
就有醫官上前查看，連忙爬起來將人往外帶。
這個時代的醫官多半是修道之人，略懂些歧黃之術的就被找來當醫官。
醫官蹲下仔細檢查了何謙的傷口，翻開他的眼皮，搖頭道，“這位病人的傷勢過重，貧道無能救不了他，你們是他的夥伴吧？還是去功曹那裏去報備一下吧。”
薛玏愣在當場，什麽？這就要死了？
朝顏被這麽不作為的態度嚇到了，何謙分明還有呼吸呢呀，他隻是失血過多輕度休克而已，輸液止血就好了啊！
朝顏見醫官要走，立即抓住他的胳膊，倔強道，“他還活著，他能救活的，他隻是皮外傷沒道理就這麽死了，請你認真對待他！”
朝顏大概是忘了，不是所有的人都和她爹一樣，醫術超群。
醫官也動了氣，沒見他的時間寶貴，裏邊還有那麽受傷的士兵。將死之人還要浪費什麽時間。“他都成那樣了，就是大羅神仙也難治，要救你救，貧道沒這個本事！”見朝顏還要癡纏，他喊來兵曹，將他們都遣走。
回到帳篷，朝顏翻出布包，就要給何謙清創縫合。何謙總歸是因為她才受的傷，就算術後感染的幾率再大，也要試一試。
陸威氣急，一拳打在朝顏臉上。
朝顏跌坐在地，有些不解。生氣的大喊，“你瘋了？！”
陸威蹲在地上抓著朝顏的衣領：“你才瘋了？都是因為你！你為什麽不出手反抗？你的好力氣，你傲人的拳腳功夫呢？你武藝高強竟然怕殺人？你為什麽來軍營？為什麽要來當兵？伍長都已經成這樣了，你為什麽不放過他，他都要死了！”
這一刻所有殺過人的不安，對未知戰場的恐懼，似野獸般在心中撕開了口子，就奔騰而出。他並不僅僅是為何謙惋惜，他們陸家就指望他光複門楣。同伍裏明明有強勁的存在，卻是大夥的拖累，他也怕，下一個躺在這裏的人就是自己。
他大聲罵著朝顏是懦夫，恐怕自己才是懦夫吧。
朝顏擦過嘴角的血，冷冷道：“今日、你曾救我一命，我並不與你計較，現在我要救伍長，你若是阻攔我，我讓你也躺在這裏！”
袁奇發誓，他在朝顏的眼中看見了殺氣！這才是一個將士該有的眼神！
薛玏推搡著陸威，和稀泥：“你小子魔怔了，不過你打他我也覺得解氣，如果他真的有辦法就伍長，你應該讓他試一試。”
陸威梗著脖子不願退開，那個廢物，能做成什麽事。何謙和他同帳這麽多天，雖說人不怎麽熱絡，至少公正，甚至還有些護短，比起其他伍來，何謙好的很對他的脾胃。
看著朝顏的架勢，他自然不願意何謙再受什麽無妄之災。
薛玏氣的跳腳，能救自然是最好，不能救也不能等死呀！
他生氣的指著陸威，嗬斥道：“你給我退開！”
陸威提刀固執的站在原地。
袁奇也有些質疑的看者朝顏，他長這麽大從沒見過拿針線給人治傷的啊！
雙方僵持不下。
良久以後，朝顏站起身來，給他們三人行了個漢人的大禮，認真的開口。
“我知道你們都在責備我，可是我真的沒辦法下手。我的刀從來都是為了救人而拿，今日我十分感激你們出手相救，等伍長大好了。我就主動去雜役營，不在拖累你們。”
袁奇雖然感到可惜，可他竟沒辦法出口挽留，這樣的人，留在越騎營大概也是會死的吧。去雜役營雖然可能會一輩子出不了頭，活命的機會總是有的。
陸威自打進軍營以來就沒聽過有人自願進雜役營的，他有些錯愕，心裏還有幾分竊喜。
薛玏皺眉：“放你娘的屁，你就這麽回家，你爹打不斷你的腿！”在薛玏的認知裏，每個來軍營的人都是為了光宗耀祖來的，雜役營能混出個什麽名堂。
朝顏看著夥伴們臉上神色各異，她想了很久。在軍營這種地方，就像張栗隊長說的，稍不留神就會死一百次。她不想再看見慘烈的戰爭，不想連累夥伴，這大概是最好的辦法了。
我們都能活著！這真是太好了。
朝顏歎了口氣，深深彎下了腰。
“我之前有太多的錯處，可是現在，我需要你們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