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沒有選擇
朝顏打開腹腔的時候,其其格的子宮薄到近乎透明的程度。她小心翼翼的劃開子宮壁,剩餘的羊水立即湧出。她的手從傷口伸進去,將孩子撈了出來。
吉日格勒侯在一旁,接過孩子就去外間擦拭處理。
感歎道:“是個胖小子,難怪其其格生不下來。”
朝顏拿起紗布擦拭宮腔的的血和剩餘的羊水,她的手很快很鮮血染紅,朝顏著才覺得不對,子宮的肌層經過長時間的宮縮不協調,已經沒有了彈性,導致宮縮乏力。孩子的娩出絲毫不能引起子宮的收縮,嵌在子宮壁的血管沒有了有效的擠壓,鮮血就像小河流水一般淳淳流出。
出血量非常大,再止不住血,其其格隻有死路一條。朝顏兩隻手同時伸到兩側動脈的位置,用力一按,出血的速度一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減少,可她一鬆手就恢複原狀。
她煩躁的皺眉,總不能就一直這樣按著吧。
外間格日格勒將孩子報了出去,帳外人們的歡呼聲驟起。
滿塔格日的聲音尤為突出:“其其格,給我生了個孩子!哈哈哈哈,我當阿爸啦!”
朝顏看著其其格蒼白的臉,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她快速結紮所有的血管分支,片刻就為其其格做了子宮切除術
她縫完最後一針,包好傷口,若有所思的坐在一旁,她拉起其其格的手,溫柔的撫摸她的額頭。
“希望以後你不會怪我的自作主張。”
她調整好心態,掀開帳篷走了出去。
滿塔格日焦急上前:“朝顏,其其格怎麽樣子?”
“其其格脫離了生命危險,現在就等她醒來。”
“感謝偉大的長生天,其其格終於平安了。”
朝顏深深呼吸:“我必須要告訴你,為了保住她的性命,我切除了她的子宮。”
“什麽?子宮?”
“子宮是孩子生長的土地,換句話說,其其格以後不會再有孩子了。”
滿塔格日愣在原地,他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沮喪。
有牧民大聲指責:“你憑什麽將其其格變成一個殘缺的女人?”
一個男人附和道:“女人要是不能生育,和不產奶的羔羊有何區別?”
朝顏帶著口罩,遮住了整張臉,誰也看不清她的聲色,露在外邊的眉眼皺起,她盯著說話的男人,冷笑道:“你說什麽?”
“我說的有什麽錯,女人生兒育女這是再正常不過了。”
“你說沒錯,長生天賦予女人生養的能力,這本就是女人的義務。可女人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生育嗎?你娶妻回家,不是看著這個少女美麗而溫柔,想和她過一輩子麽?和她應該給你盡的義務來說,她的生命就應該被舍棄麽?”
朝顏看著愣在原地啞口無言的男人,濃濃的厭惡感油然而生。
滿塔格日手上的孔雀羽毛掉在地上,他彎腰撿起來,小心翼翼的吹開上邊的灰塵,對朝顏道:“你說的對,我娶其其格,是因為她的善良和美麗,想讓她成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我們不能再有孩子沒關係,重要的是她還活著,我以後的每一天都能看見她美麗的臉龐。更何況,我們已經有孩子了。”
他從歐格德的懷中將孩子抱過來,遞給朝顏道:“謝謝你,救活了他的母親,我的妻子。”
孩子哭鬧的累了,在滿塔格日的臂彎中睡的香甜,她推開他的胳膊:“不用謝我,若不是你借我們馬,也不會有現在。去看看其其格吧,她應該比我更想抱抱孩子。”
夜晚因為部落中新添了個小子,德木圖親自宰了一隻羊,眾人圍著篝火歡快的跳起舞來。
肖德赤那和朝顏坐在一起,朝顏多喝了兩杯,臉上有些紅,肖德赤那去帳篷中給她拿醒酒茶。
朝顏跟著歡快的鼓點,搖頭晃腦的哼著歌,一群人青年打鬧著,來到朝顏跟前。局促道:“我還沒有娶妻,所以不知道愛一個人是什麽樣子。我沒有看不起女人,也沒有覺得女人天生就是要生孩子的。相反我十分尊重我的阿媽,是她給了我生命,養育了我這麽多年。”
他撓了撓頭,口中不甚清楚:“我也不知道要和你說什麽,可能等哪一天我愛上了一個姑娘,就能明白了。”
朝顏皺著的眉頭慢慢鬆開:“你說的對,等你真正愛上一個姑娘就明白了。”
愛上一個人,是不顧一切的希望他過得好。
男人拿著酒杯一仰而盡:“我能不能請你跳舞?”
肖德赤那回來正好趕上這一幕,他將朝顏圈在懷中宣告主權:“對不住,我的妻子不會跳舞。”
此話一出,一群人遺憾的離開了,朝顏一把拍開落在肩頭的手:“手拿開!”
肖德赤那不以為然:“我們現在是夫妻,你要是跟別的男人去跳舞了,為夫的臉往哪裏擱?”
朝顏瞪了一眼肖德赤那:“誰讓你說我們是夫妻,就不能說是兄妹?”
肖德赤那藍色的眸子閃過一絲笑意,將朝顏上下打量一番:“楚國的少女多是豐腴,哪裏有你這樣幹巴巴的身材?”
“你!你這個登徒子!”
“還有楚國的少女,聽到別人的讚揚,是會禮貌的行禮,才不像你這般色厲內荏。”
“你是在誇讚我麽?”
“自然。”
朝顏突然笑的狡黠,她湊近肖德赤那低聲道:“平心而論,您是我見過最好看的男人了。”
肖德赤那挑眉。
“長相不用多言自是生毛帶角,長嘴獠牙,鼻偃齒露。”
肖德赤那真的以為朝顏誇他,仰頭大笑:“算你識相。”
朝顏見他蠢笨如此,“噗嗤”一聲笑起來。
肖德赤那見朝顏笑的忘乎所以,回過神來,一把捏上朝顏的臉:“你這丫頭,好壞的心眼。”
“哈哈哈,是你太笨。嗷……”朝顏眼淚都要笑出來,被他掐的哀嚎。
他們笑鬧了一會兒,朝顏突然問道:“肖德赤那,我十分好奇,梁國和楚國打了這麽久的仗,楚國平民怎麽還會有梁國的東西?”
肖德赤那看她,不明覺厲。
朝顏提醒:“其其格帳中的屏風、案機、還有箱子,上邊的花紋是梁國官造之物。”
肖德赤那的視線飄向遠方,似是在回憶:“大概在十多年前,梁楚的關係還十分融洽,兩國之間還有商隊往來。梁人將珍貴的鹽巴和精致的器具賣給楚人,楚人將肥美的羊羔和強壯的馬匹賣給梁人。那時楚人的日子過得比現在好太多了。可兩國互市不到一年,便發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梁國的商隊帶著金銀珠寶來木仁族交易,誰知路過巫醫族,被貪婪的巫醫族人下了毒,整個商隊有五百人,被毒殺的一個不剩。”
“若是普通的商隊也就罷了,偏偏不湊巧的是,那次帶隊的是楚王的兄弟。楚皇大怒,派使臣來楚國討個說法。當時的父汗病重,大兄監國。受了巫醫族賄賂的大兄,不顧大臣的勸諫,將那使臣也殺了。大兄聯合齊國和韓國,欲將梁國分而食之。隨後就有了平陸之戰。”
肖德赤那歎了口氣:“世人隻知當時梁國騎兵大勝三國,卻不知著簡單的字眼下,埋藏著多少人的鮮血。單是楚國,在平陸之戰中就有十萬人被殺!楚國將巫醫族滅族,梁國才善罷甘休,卻在沒有互市了。自那以後,楚國是越發的貧窮起來。沒了梁國的商隊,人們得到的鹽越來越少,牧民可以不吃肉,不喝水。就是不能沒有鹽,不吃鹽人們會得一種全身腫脹的怪病,連活命都是問題。”
“楚國人其實並不想打仗,不想去殺人。可是我們沒有選擇。”
肖德赤那藍色的眸子緊緊盯著朝顏的眼睛,認真道:“朝顏,梁國兵部侍郎朝梓、梁國第一謀士朝植的親侄女。梁國二皇子東方肆的心上人。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