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邵敏的做派
在信貸辦公室,歐忠誠和劉愛華正在向夏天匯報到寶安調查福利床業有限公司的情況。
歐忠誠說:“陳連平的公司辦公室設在海濱路一棟四層樓裏。二層用作公司辦公,其餘三層作為放貨的倉庫。我們看了,成品不少,但是沒有去工廠。”
劉愛華說:“後來我們坐他的車,走過了一段黃土路,到了工業村,看來村主任與陳總很熟悉,我們就在村委問話。”
夏天問:“村主任是男的還是女的?”
劉愛華說:“男的!年齡比你大一點,有點禿頂,高瘦、高瘦的。我們問了他《證明》的事,他說是村裏開出的,是與陳總合作搞項目,所以給他抵押。”
“他姓什麽?說了搞什麽項目嗎?”夏天問。
劉愛華說:“村主任姓張,叫張錦秀,合作搞什麽項目沒有說。”
“好的。”夏天點評道,“總的來講,調查得不錯。但是,那個抵押物你們的看法怎麽樣?”
“那是村裏的廠房,比較舊。”歐忠誠說。
夏天說:“歸納調查的意見,結合我的看法,對這筆貸款這樣來:作為支持殘疾人的項目,這筆貸款做一點,也算有點社會效益吧。但是做多少好呢?他申請500萬元,我看就作為500元存款按存貸比65%算下來的數額,也就是320萬元較為恰當。劉愛華寫這次的調查報告,不懂的問小歐,然後兩人簽字。小歐負責向陳連平轉述我們的看法,如果他同意,他可以組織存款進來。行嗎?”
歐、劉兩人均表示同意。隻是劉愛華是新手,從來沒有寫過調查報告,麵有難色,夏天裝著沒有看見,在忙他的事了。
看官!恕小的多嘴,再絮哆兩句:深圳的生活與工作節奏太快,當年在金融服務社做貸款,像夏天、歐忠誠這樣認真搞貸款調查的信貸人員已經鮮見,但是,奈何他們碰上的對象也不是等閑之輩,這就難免日後有一番博弈了!而且,夏天以同情殘疾人的善良之心為陳連平的企業提供無私支持,而陳連平卻未必是厚道之人,日後他對夏天究竟是湧泉相報抑或是倒打一耙仍是一個未知數。
卻說夏天他們剛商量完寶安福利床業有限公司的貸款問題,李朝陽旋即走進信貸經理辦公室,對夏天說:“夏經理,玉鳳金龍大酒樓貸款的抵押公證,市公證處不同意辦理。”
夏天抬起頭來,問道:“為什麽不同意?”
“他們說是軍隊土地,不可以抵押。”李朝陽說。
“那,汪總現在有什麽想法嗎?”夏天問道。
李朝陽說:“雖然沒有辦理公證,他還是把南國公司的東西押在我們服務社,然後加一個汪總在香港的公司擔保。”
“他的香港公司是什麽名稱,幹什麽的,你知道嗎?”
李朝陽說:“叫做香港珠寶(深圳)有限公司,做珠寶生意的。”
夏天說:“作為前期調查,你可以把這個公司的貸款證、資料、經營情況搞過來,看怎麽樣。另外,你把情況告訴莊總。”
“莊總已經知道了。”李朝陽說。
夏天又問:“莊總知道後說什麽沒有?”
“他叫我與你商量。”李朝陽答道。
李朝陽走後,夏天在心裏說:“為什麽近代外國人創立了那麽多企業管理理論和模式,什麽直線職能製、事業部製、矩陣管理製,等等,就是害怕像李朝陽這種沒有招式的協調模式把企業搞垮。看似那協調者好像很主動,一會兒自上而下,一會兒由下而上,一會兒又上下同時進行,不少人蒙在鼓裏,就他一個人清楚。被協調者因為背靠背,一不小心就著了道兒。”
像這件事,如果夏天對李朝陽的講話,與莊宇說的弄不到一塊,李朝陽又反過來告訴莊宇,那麽,夏天就成問題了。
說來也難怪夏天對信貸員李朝陽心存芥蒂,李朝陽為了幫助汪溜的玉鳳金龍大酒樓能在湖貝金融服務社取得大額貸款,先是避開自己的頂頭上司徐東海直接找上莊宇牽線搭橋,介紹汪溜與之認識;接著,一方麵緊緊捂住準備做貸款的申報資料,而另一方麵則用各種手段逼莊宇就範;然後,眼看這筆貸款的抵押登記辦不妥,又與汪溜、莊宇商量改用擔保方式,而作為審批人之一的夏天卻被蒙在鼓裏。
夏天在心裏想道:“別看李朝陽為了老鄉能辦到貸款,在老總與汪溜之間鞍前馬後的顛來倒去、變著法子折騰,有時甚至低三下四、委曲求全,為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露骨地以‘有奶便是娘’為自己的行為準則。但是,一旦這筆貸款日後出現問題,收不回來,說不定他又是最早撇清關係、遠離是非,企求自保之人。而且,你要白紙黑字、一五一十地做實他當初的責任確實很難。古人說的‘遠小人、近君子’,就是要遠離這種人。”
究竟李朝陽會不會像夏天心裏想的那樣:行為品德近乎小人?請看後麵分解。
書歸正傳。
“三位經理下午好!”還沒有見人,深圳凝風實業發展有限公司副總經理邵敏的聲音就飄過來了。當邵敏走進信貸經理辦公室的時候,三人抬頭一看,穿著西裝的他,硬是滿頭大汗,好不狼狽。
夏天調侃他說:“邵總,大家都想發財,都在忙,但也不能忙成像你這樣,斯文盡失,原形畢露。”
“有什麽辦法,要怪隻能怪我爹娘,把我生在不恰當的年代,生就苦祿命。”邵敏自嘲道。
話說邵敏這人與三個信貸經理混熟以後,稱兄道弟,好像關係很融洽。但是,他知道,麵前的三尊菩薩,是他的衣食父母,隻要還想在他們身上賺錢,不論怎麽被人調侃,都是不能翻臉的。
果然,夏天跟他說:“今天有兩個存款戶,其中一個數額稍為大點,有400萬,是蛇口的個體戶,不知道什麽原因找到我,這人的名字有點意思,叫侯通知;另一個叫和豪,一共才100萬存款,弄了六、七個客戶。作為我來講,直接去處理這事不妥當,還是你來做帳務處理。”
邵敏一聽,喜出望外,高興地說:“我就聽夏大哥吩咐。”
過了一會兒,邵敏說:“三位經理,今天我是奉鍾總之命,邀請三位大哥共進晚餐的。說來非常簡單:錢是鍾總掏的,玩的項目由我們定。因為鍾總在陪濟N軍區駐深辦的領導,不來和我們一起吃飯,正好我們幾個出去溜達。”
卜一定支招說:“我們幹脆來個一條龍,先吃飯。然後在桑拿房用炭火烤一下,把一身的臭汗出了。”
“如果這樣,不如去你的老東家——皇朝酒店,搞一條龍,叫他打一個折頭什麽的合算?”徐東海建議。
“好,這事包在我身上。”卜一定說。
邵敏看到夏天還沒有說話,便問道:“大哥,你說呢?”
卜一定插話道:“邵總,夏經理這邊你不用擔心,若是大家定了,他如果還不去,我們挾持他去就行了。”
“我看這樣,”夏天說,“隻去三個信貸經理也不滿一張桌,不如每個部叫一個男信貸員一起去。這叫俗話講的:‘添加幾雙筷子,’不見得會把鍾總吃窮吧?”
邵敏說:“這樣最好。”
徐東海說:“那不就是李朝陽、歐忠誠、舒光榮,加上我們三個,老邵一共七個人?”
“我看七個人可以吧。”夏天說。
“我給皇朝酒店打個電話。”卜一定說完,給皇朝酒店訂了房間。
下班後,這七人便晚走一步,分別來到皇朝酒店吃晚飯。席間,免不了大哥長、大哥短的喝酒叫陣,當大家喝得有幾分醉意,準備桑拿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鍾了。
桑拿房就在酒店的樓上,大家上了電梯,到了接待廳,安排了房子。邵敏說:“夏經理,一會兒鍾總要來看望大家,叫我們等他。”
夏天笑著說:“你們鍾總也是,放鬆一下也不得安生,要來打擾?”
話說這七人進了桑拿房,究竟搞了哪些項目,通常沒有辦法查考。因為深圳的一般規矩,無論是多好的朋友一起桑拿,結帳時都是各出各的錢。但是,這回有點特別,因為當大家進房大約半個鍾的樣子,那鍾凝風就到了。邵敏敲開夏天那個房門,請鍾凝風進內聊天。主客寒暄過後,鍾凝風說:“夏經理,我們認識一場,你也幫了我們的大忙。我本來應該好好感謝你,但是,現在和軍區搞賓館,走不開。我們來日方長。日後有什麽用得上我鍾小弟的地方,你盡管說。”
夏天說:“好說。但是我有一個感覺,金融服務社的貸款是高成本的資金,用不好會出問題的。所以,我提醒你,要抓緊投產。”
鍾凝風說:“這點你不用擔心。”
邵敏看到是時候了,從公文包裏拿從一個輕飄飄、空鼓鼓的信封放在桌上,對夏天說:“大哥,鍾總很關心,要我們活動好,這是給幾位兄弟今天晚上活動用的。”
夏天看那信封裝的,大不了三、兩千元,也不怎麽起眼,隻是在這個場合拿出來,有點不倫不類。便問道:“你要跟鍾總先回去嗎?”
“不,”邵敏說,“我陪同你們到結束。鍾總還有事要先回去。”
這時,鍾凝風順勢說:“夏經理,你接著玩,我先回去處理點事。”說完,和邵敏一起離開了房間。
他們離開後,夏天看見進來了服務小姐,便將服務台上的信封打開,裏麵隻有三張1000元的港幣。令人不解的是:每張港幣都人為地卷成喇叭狀,然後打開,以至裝在信封裏鼓鼓囊囊的,好像信封裏麵裝了很多東西一樣。
夏天看著信封,又看看紮成一紮一紮的三張“黃牛”,在猜想:“這是什麽意思呢?”
桑拿小姐看到錢,兩眼發光,問夏天:“老板,這麽快就拿錢給我了?”
夏天說:“你想得美,這是我們一幫兄弟今天晚上的結算款。”
轉眼到鍾了,七人都到了大廳。夏天將信封連同3000元港幣交給歐忠誠,告訴他:我們金融服務社的六人,就用這3000元結帳。
然後,各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