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父子論道

  “父親,差別為何如此之大,別人不了解,難道您還不清楚嗎?”


  “你好好想想,朝堂上長公子都說了什麽?”


  “公子曰,群儒者,皆乃抹黑儒家聖賢之輩,大成殿不拆,莫非還要留著讓後人玷汙不成?”


  “此話父親好生想想,是否有道理?”


  “父親再想想,當年先聖孔子發揚儒門時,行走天下列國,所為為何?”


  叔柏傑冷哼,提起群儒,雖然他也是儒家學子,卻依舊滿臉不屑。


  這份不屑不僅僅是對於群儒,同樣也是對當今諸子百家的所有人。


  諸子百家,在誕生之處,其思想理念無不是好的。可經過百年發展,早已經成為某些人頭上爭名逐利的牌子。


  舉著這塊牌子,口口聲聲喊著百家口號,卻有誰真正的為諸子百家理念做過貢獻?

  叔孫通聽著兒子的話,渾身驟然一顫,恍然間似乎想到了什麽。


  此前聽到長公子的這番話,叔孫通隻覺心中怒火中燒,長公子欺人太甚。


  可此刻這番話從他兒子嘴裏說出,他卻感覺前所未有的諷刺。


  長公子的這番話,其究竟意味著什麽?

  他又想表達什麽?

  隻聽叔柏傑又道:“父親,您好生想想吧,自大秦開國一來,被皇帝陛下坑殺儒生有多少,被皇帝逼死的儒生又有多少!”


  “在其他儒生提起時,無一不恨的牙癢癢。可父親曾經說過,這些人死有餘辜!為何您會說他們死有餘辜?”


  叔孫通心中一顫,想到自己曾經說過的話,道:“儒臣諫言,本乃分內之事。然,某些人卻忘記禮法尊卑,妄圖以臣子之身逼迫君王至尊,不知好歹,不知高下,自以為投身大鼎乃忠言之諫而死,當銘記史冊,卻不知已亂了儒家根本!”


  “儒門禮法,不可逾越,他們有什麽資格逼迫君王?豈不知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可絲毫損傷!然,為逼迫皇帝卻要尋死溺活,輕生而死!”


  “看似忠貞,實則無一不是為了名利而自損,實乃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舉,有何資載入史冊?”


  說到這裏,叔孫通稍微頓了頓,又道:“再說儒門方士!”


  “我儒家開創自周公,興盛與孔子!儒門禮儀之首,當為追溯先人,祭祀為先!”


  “兩百年來,天下已無巫祭,隻有我儒門禮儀祭祀!某些人眼見皇帝追求長生,方士名盛,遂迫不及待自稱儒門方士,盡談鬼怪之論,神仙之能,嘩眾取寵!”


  “殊不知,祭祀雖為儒家禮儀之首,然,孔子曰,敬鬼神而遠之!”


  “我儒家祭祀鬼神先祖,講的乃是一個禮字,何曾有過神鬼之論?”


  “這些人張口就來,胡說八道,既壞了儒門根本,又亂了天下民生,他們不死,何以謝罪天下?”


  說話間,叔孫通盡數近年來儒門中發生的各種糟粕之事。


  他是一個純粹的儒生,對於那些神鬼之說,對於那些爭名逐利,他真的太過於厭惡了!


  甚至於在他看來,這些人就不配稱之為儒生,簡直壞了儒門名聲!


  此刻提起,他仍舊一臉憤慨。


  “嗬嗬嗬,父親,您看看,您說了這麽多,與長公子所言何異?”


  就在這時,叔柏傑的聲音再次傳來。


  叔孫通渾身一怔,刹那間發現了什麽。


  是啊,自己這般指責與長公子所言有何不同?


  某些人不就是在先人臉上抹黑嗎?


  他豁然看向叔柏傑,隱約間似乎明白了叔柏傑的心思!

  叔柏傑見狀,深吸一口氣,繼續道:“父親,有些東西,先聖既明其神,也明其形,可傳至後人,早已忘記其神,隻懂其行!”


  “想當年,春秋天下,百國林立,你掙我伐,戰亂不止。天下分封,各國龜裂。先聖孔子遊曆他國,提出要一城邑已施展儒家之學,並無不可!”


  “可如今天下,好不容易歸為一體,再無列國伐交伐戰,正是天下幸運之事。若先聖孔子在世,您覺得先聖孔子還會再要一地施展儒家之學麽?”


  “您覺得一統而無戰爭的天下,先聖孔子還會想盡辦法分裂而治麽?”


  叔孫通眉毛一挑,毫不遲疑道:“當然不可能!”


  “天下深受戰火荼毒五百年,好不容易平定下來,豈可再度分裂?”


  “真要如此,豈不是又給諸侯爭霸而混戰天下的機會,到時候必將民不聊生,先聖孔子若如此提議,又豈能稱之為先聖?”


  叔柏傑點頭,道:“沒錯,先聖若如此提議,豈不是枉費先聖之名?”


  “畢竟當年的天下,大周為宗,大周乃正。先聖遊走天下,所言所行,從來都是以大周為整體,望天下受周禮之製約,融為一體,再無戰爭!”


  “如今天下是秦的天下,雖與大周不同,卻以秦為正宗,妄談分封,分裂天下,豈不違背當年先聖之舉?”


  “如此作為,豈非背叛先祖,有辱先聖?”


  “可您再看看朝堂上,滿朝儒生,口口聲聲分封不絕,隻想獲得屬於自己的一塊土地,用自己的手段治理!”


  “名義上是要完成先聖的願望,證明我儒門學說,實際上卻忘記了先聖的願望是天下太平,再無戰爭,隻有禮儀,而不是分化天下,得一土以正學說!”


  “您說,這樣的儒門,若為天下唯一學派,終將如何?”


  叔孫通緩緩低下頭去,被叔柏傑這麽一說,他突然有種無顏麵對先人的感覺。


  是啊,就如今的儒門,有何顏麵麵對先人?

  他們口口聲聲發揚儒門學說,可誰真正地做到了?

  “孩子,你說得沒錯,靠如今的這些儒生,何以將先聖學說發揚光大?”


  “他們沒資格啊!”


  “可是孩子,這儒門之廣,難免出現一些害群之馬,但這不代表整個儒門已經爛透了,無可救藥,公子為何如此心狠?”


  叔孫通搖頭歎息一聲,有些無力道!

  “父親,您忘記當年子路先師說過的話嗎?若禮說不通,當以武平天下!公子曰,亂世當用重點,害群之馬若不敲打,豈不任其放肆?”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公子若想儒家扛起這天下,豈能不加以整治?”


  “若不給予小小懲處,某些人何以明白先聖苦心,何以發揚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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