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風絮亂(下)

  我在門口遠眺著，心思卻不在這裏，眼睛不住往秦小姐那兒瞥，李媽媽穿的的哪是藍花衫子，竟然是裏麵的血水透出來在藍布上染成的，她腳後還拖著一條血痕，顏色汙黑，分明是受傷久了，以李媽媽在秦府的地位，又有何人能把她害到這種地步？隻有秦老爺了！ 李媽媽不管事已經很久了，就算犯了事也應該從輕，又是從小服侍小姐的人，據雲深所言，她的資格甚至老到服侍過秦夫人，秦老爺又為什麽會這樣大動幹戈？再說，秦老爺既然有意責罰，又為何會讓李媽媽逃脫還一路跑到了暖香閣給小姐報信？ 我還在驚疑不定，分了神，遠處的嘈雜近了才將我驚醒，依稀可以分辨是個尖銳的女聲在大喊， “李氏往這邊跑了，別誤了事，快點追！” 這個聲音我怎麽會忘記，是流雲！那麽，秦老爺果然派人追過來了？流雲，李媽媽，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瞬間想明白了秦老爺的意思，可現在也不是深思的時候，情況危急，我來不及多想，一把推開虛掩的門，急促地喊道， “老爺派人追過來了，李媽媽快躲一躲！” 秦小姐聽到此語，謔然起身，李媽媽反倒極其鎮定，她拉著秦小姐低聲道， “該來的逃不掉，小姐好生保重。” 我早已急不可耐，不知道應該先出去攔著還是進來幫李媽媽藏好，可聽李媽媽這麽說，她卻已經決定坦然地束手就擒了。 我還想說什麽，低頭看見地上那一片幹涸了的血漬，也知道逃不過了，我腦中一片空白，正呆呆地立著，李媽媽卻回過一張慘白腫脹的臉看著我溫和說道， “明菱姑娘，小姐以後就托你照看了…” 我鼻子一酸，還欲上前勸勸她，秦小姐身子一震，語氣裏是說不出的冰冷，這種感覺，這種淩駕於他人之上的凜冽氣質，我有多久沒有見到了…我正出神，門外一陣呼喝，我醒悟過來，才聽秦小姐說道， “…我倒要看看他們能耍些什麽花樣…” 我叫苦不迭，沒想到秦小姐的性子原來是在這危急時候才會展露無遺，眼看那些人要闖進來了，我急忙到門口守著，暖香閣前有一片茂密的竹林，這個時候用來阻擋視線再好不過。 流雲他們聲勢雖浩大，但此時也還在林子裏繞著，隻是看那火把的數量，少說也有十來人，不過是一個年老的李氏，又身負重傷，來了這麽多人，意欲為何？ 我還在心裏一邊冷笑一邊思索，沒想到我低估了流雲，畢竟在暖香閣待久了，不久就帶人繞了出來，眼看越來越近了，我才緩下的心又高高提起，我甚至可以看見流雲走在最前麵，她耳朵上的寶石墜子在火光映照下不斷地反射出灼人的紅焰。 我還在徒勞地著急，旁邊卻閃過一個黑影，一把就把我拉進了房裏，我定睛一看，竟是抱雲，她反身壓好門，吐了口氣，衝我叫道， “愣著等她們進來嗎？快把李媽媽先扶進裏屋。” 我不及問她何時回來的，無頭蒼蠅一般聽了她的法子就趕上前去扶李媽媽，秦小姐端坐在椅上，隱隱透出一股威壓，我還沒抓緊李媽媽，突然聽到門口一聲巨響，緊接著便是抱雲的呼痛。 再看時，抱雲摔在地上，門口洞開，他們竟強行踹開了，我心中騰起一陣怒意，正要開口訓斥，門外卻搶進一個珠光寶氣的女子，正是流雲，她也不客氣，抱肘開口就喊，尖薄的聲音如刀片一樣， “好久不見，大半夜的，諸位好興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