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斷代，會者不難
鏡心堂也有和山水居類似的後堂，隻不過沒有東屋，隻有一個直廊和大屋。
門雖緊閉，但隱隱能聽到幾聲大笑。
門邊的朱齊衝吳學道輕笑一聲，而後輕敲了一下門。
門內傳來朱老洪亮的聲音：“進來！”
朱齊這才推門，引著吳學道進去。
屋內茶香四溢，黃黃梨的桌子邊，朱振山與吳閎，正對坐飲茶。
二人正對的不遠處，掛著一副立軸，立軸側邊還有一副大畫。
吳閎皺眉衝著吳學道說道：“你小子怎麽來了？成天亂跑，好不容易讓你看一回店，這才多大功夫，就坐不住了？”
吳學道眼珠一轉，道：“爸，您別生氣。我剛從錢叔那弄了一件頂好的山水畫，就想讓您看看。”
朱老也在旁幫腔道：“學道這孩子就是懂事，得著什麽，都先想著自己老爹，真沒白養。”
吳閎哈哈大小，道：“朱老您可別誇他，這小子鬼著呢！”
接著又轉問吳學道：“從老錢那換的什麽？”
吳學道嘿嘿一笑，回道：“用乾隆禦製祈福金錢，換他的吳彬作《高山流水》立軸。”
吳閎還沒說話，朱老哎呀一聲，道：“吳彬此人，山水得北宋真傳，多雄峻奇偉且絕不摹古，《高山流水》值得一品。
可惜，今日實在累了，精力不濟，不然定要一睹為快！”
吳閎聽說是吳彬的《高山流水》，誇了吳學道幾句，又問起乾隆禦製祈福金錢的事。
在這兒，吳學道當然不能明說，隻說是從黃城得來的，接著問道：
“爸，看完了麽？看完咱回去瞅瞅吳彬的山水畫。”
吳閎想再坐一會兒，和朱老嘮嘮畫。
朱老也在旁說道：“來了就別急著走了，學道也來看看這兩幅畫。”
黃賓虹的山水，吳學道隻象征性的掃一眼，說了兩聲不錯。
而後站在《寫經圖》前，仔細觀看。
一胡僧於案前執筆寫經於貝葉之上，肅穆莊嚴，身側有沙彌凝神觀看，窗前有化形老猿擁帚遐思似有所得。
整個畫麵淵穆沉靜，構圖主次分明，人物形態逼真傳神，用筆渾厚，絕對的大家之作。
朱老笑著說道：“怎麽樣？學道覺得此畫該定什麽朝代啊？”
吳學道摸著下巴，也笑了：“這朱老可考不住我，這幅畫一看就是南宋的。”
朱老與吳閎相視一笑，而後問道：“有什麽證據？要我說，它還是北宋的呢。”
吳學道搖搖頭，道：
“北宋時期，蘇東坡、黃山穀等名仕，的確喜愛羅漢畫，愛在上邊題跋。
也由他們掀起了新的風尚，時人爭相效仿。
但從題跋的內容來看，這些人並不是真心喜歡佛道。
多是借此抒發心性，畫風也走的這一路子。
相較北宋，南渡後的南宋，由於朝廷上下支持，佛教更為興盛。
從宰相到一般人士，對佛教都是信仰和支持。
寫經這麽莊嚴肅穆的事，北宋不可能有。
即使真有，也多在山野隱逸之地，穿著不修邊幅，借以表達瀟灑。
絕對不會身著袈裟，恭謹坐於佛堂之中。”
朱老忍不住拍手叫好，道：“不愧是吳家人，鑒定角度就是精準。
我還從鬥拱瓦當，袈裟茶幾，甚至畫風、畫法上找特征。
真是舍本逐末，忘了題材這茬。題材之於斷代，如曆史之於古董。”
吳閎在旁說道：“學道說的都是推測，而且這點朱老也想到了，但朱老更嚴謹。
為了畫上的屏風，竟然找了宋代《孝經圖》、南宋《中心瑞應圖》、南宋《韓熙載夜宴圖》等名畫，仔細對比其中屏風樣式。
還有鬥拱瓦當的精細判斷，這才是有說服力的斷代。”
朱老哈哈大笑，道：“隻能說笨人有笨招。”
說完，又與吳父談起畫來。
吳學道沒有插話，老老實實在旁等著。
……
回到山水居。
吳學道先把古怪彌勒說了，讓父親以後遇到，花低價收了，裏邊可能藏著乾隆祈福親錢。
而後又讓父親看了《高山流水》，以及畫上雲霧間的宮殿，並說了自己的推測，也就是吳彬的畫可能藏著寶藏線索。
父親驚訝萬分，問道：“你怎麽發現這霧中宮殿的？”
吳學道早就想好了，直接說道：“這段時間查寶藏線索，一無所獲。
我就想起了隱藏在《牧馬圖》中的《照夜白圖》，那個就是因酒精現形。
得了這幅畫，我就好奇，試了試。也巧了，正巧有這麽個宮殿。
我就又想起了《十八應真圖卷》，同樣是吳彬所作，或許也藏著線索，就去鏡心堂找您了。”
父親點點頭，道：“原來是這樣。行，你在這等著，我去把畫拿來。
除了《十八應真圖》，我記得還有他一幅畫，沒記錯的話是《桃源圖手卷》，都拿來試試。”
吳學道答應一聲，老老實實在山水居等著。
父親剛走沒多遠，林陽就來了。
進門就笑著說道：“吳哥，生意不錯啊！”
吳學道輕笑一聲，道：“人都沒有，你擱哪看出來的不錯啊？
不對，這還不到點呢，怎麽來我這了？給自己放假了？”
林陽大大咧咧的說道：“給自己放假？我倒想！
我們錢掌櫃今兒個高興，提前讓我們下班了。”
原來是這樣。
得了兩枚祈福金錢，估計錢國勝得高興好幾天。
吳學道又問：“好不容易放假，不去逛逛地攤？
再撿個明坑老硯，你小子也能名動古玩街了。”
林陽擺擺手，道：“拉倒吧，自從上次撿完漏，這都多少天了，竟往裏搭錢了，一個漏我都沒看見。”
說到這，輕咳一聲，道：“吳哥，晚上有個小拍賣你去不？”
吳學道問：“誰攛的？”
古玩街除了八角樓那種大型拍賣外，也有些小拍賣，也就是私人交易。
小拍賣一般都是十人以內，圈子很小，多是熟人或熟人介紹的。
裏邊東西很雜，多源於地攤或小藏家，真假難辨。
林陽小聲道：“街頭擺攤那個羅黑子組織的。
他說有批海外回流的東西，還有青銅器，說是都帶銘文，難得的很。”
吳學道皺眉，道：“羅黑子不是白叫的，那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能有便宜讓咱們占麽？”
林陽一臉無所謂，道：“我還不知道他麽？但他看瓷器還行，別的也是二把刀，背不住就有看漏的。
怎麽樣？去碰碰運氣，萬一有好東西呢？”
吳學道摸了摸下巴，應了下來。
反正晚上也沒事，這段時間就忙著找寶藏線索了，去看看，放鬆放鬆也行。
另外，自打從黃城回來，帶銘文的東西，他很感興趣。
倆人正聊的熱乎，吳父回來了。
林陽問了聲好，識趣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