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他的心魔
天邊閃著微光,用來自秋日的冷光勾勒山峰的輪廓。
懸崖之上,陶華穿著單薄的襯衫迎風而立,臂彎上掛著一件西服外套,被風吹得扭曲。身後有腳步聲響起,他轉過身,看到莫依韻一步步朝他走來。她穿著長款的黑色風衣,圍著一條白色圍巾,和他迥然不同。
“黑與白一直是最襯你的。”他說。
莫依韻停在距離他三步遠的地方,將雙手插到風衣兜裏,靜靜地看著他。
“真的,自從見到你的第一天起,我就一直這麽覺得。”陶華亦不靠近,靠到一邊的巨石上,微笑著盯著她看,“不過來嗎?”
莫依韻沒有猶豫,走過去,學著陶華的動作靠在上麵,轉頭看向遠方。
“其實我第一個喜歡上的不是你,因為我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注意過你的存在。直到你以一個又一個的年級第一大放異彩的時候,我才發現,原來在我的身邊有如此優秀完美的女生。”
他去看莫依韻,探著頭卻還是找不到她的目光,無奈地說:“聊天就要有聊天的樣子啊,你不看我就跟我一個人在唱獨角戲一樣。”
莫依韻收回視線,卻也隻是垂著眸。
“好吧.……”陶華靠近了些,接著說,“我特別喜歡聽你說話,因為你總是麵帶微笑,給人冬日暖陽的感覺。我不是外貌主義者,很關注內在。你雖然看上去不好相處,但卻真誠善良。我覺得最有意思的一點就是,你明明嘴上說著自己懶,可隻要同學有求於你,你必定不遺餘力、盡心盡力。”
“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和趙曼走到一起,在我看來你們兩個人的性格簡直就是天差地別,可你和她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很開心,願意為她出頭、打抱不平。即使她傷你至深,你也可以淡然處之,無條件原諒,你說,這叫友情。”
“你說錯了。”莫依韻開口打斷他,他停下,歪頭看著她,“我從來沒有說過原諒,隻是不予計較。陶華,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在意我的想法,很願意去猜測分析,可是我必須告訴你,你口中每一個‘必定’都是錯的。”
陶華低下頭,凝視著右手食指上的戒指,眼中滿是懷念:“你知道嗎?這個戒指是我下定決心追你的時候給自己買的紀念品,但在我變成慕風華的那天就不得已摘掉了。我刻意接近你,在你麵前表現自己,故意引起你的注意。我害怕我的突然表白會嚇到你,所以我選擇了循序漸進,我一直相信,隻要我是真心,你就一定能愛上我。因為,我一直相信日久生情,我從未想過會有人從我身邊搶走你。”
“我猜不到你的想法,你的表情太少、太冷,我甚至不知道你是不是真正開心,是不是真正難過。我隻好一次次斷言,欺騙自己其實我很了解你,離你並不遙遠。”
他停下來,右手一粒粒解開襯衫的扣子,冷風吹過,他打了一個寒噤:“依韻,你看。”
他腹部那道清晰的傷疤是那麽顯眼,莫依韻皺起眉,那是宮菲兒曾經提起過的。
“還記得你那個禽獸不如的表哥嗎?還記得那個晚上嗎?你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流血不止的傷口上,不去顧及自己。說來也巧,我從你住的小區出來就撞到了這一幕。我也是沒出息,在樓底下空等了幾個小時,看到你和別的男人在一起的時候還會選擇衝上去保護你。”
莫依韻站直,瞳孔微張:“原來是你.……”那個救了她一命,之後無聲離開的那個人。
“與他們打鬥的時候,我被捅了一刀,而我也失手將匕首插入其中一人的心髒。他們還是跑了,但我後來知道那個人因為那一刀已經死了。”
“其實我不害怕,反而覺得興奮,因為我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我沒有告訴你,是以為等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再知道會讓你更愛我。可是.……我無法預料。就像我也無法預料,那晚發生的事被鍾玨看得清清楚楚。”
陶華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不變,雲淡風輕地講述著,就如同在講別人的故事一般。
“鍾玨她是活該。她威脅我,若是不跟她在一起,便要將此時與警察說明。我一時失控,便匆忙殺了她。後來,在我逃亡的時候,遇到了高玳。我接受各種訓練,學習金融管理,目的就是為了做慕風華,幫她奪得慕氏。後麵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樹叢中發出一聲異響,隻是瞬間,陶華將外套甩掉,左手持槍對準了莫依韻的眉心,右手慢條斯理地將扣子扣上,一步步向懸崖邊退去。
“來得真快。”他看向莫依韻身後,幾十名警察的槍口都正對著他,顧宸寒站在其中,雙目凝結著殺氣。
“依韻,我最後一次失算了,我以為我安放的炸彈都會爆炸,將你身邊的他們炸得粉身碎骨。”
“殺人放火,我無惡不做,可令我最意外的就是,我始終對你無法狠心。”
“你對蘇想說著對不起,可你帶走我的愛的時候,卻沒有跟我說過一句抱歉。你愛顧宸寒,愛到讓我恨你。我一直想問你,為什麽那些我懷念的,你棄如敝屣,那些我厭惡的,你愛之如命?”
陶華還在退著,嘴角的笑意越來越苦澀:“依韻,到現在了我還是不願意傷害你。我還在想,替你承擔所有的病痛。槍裏沒有子彈,因為我不願意讓你處於一絲一毫的危險中。”
莫依韻看進他的雙眸中,他突然大笑了幾聲,整個人也推到了懸崖邊,碎石滾落發出一陣聲響:“你會記得我的,對嗎?”
他向後仰去,不等武警上前拉住他就墜下了山崖。莫依韻跌入熟悉的懷抱中,陶華最後一刻的笑容在眼前重複回放。他早就想好了今天的結局,選擇以這樣的方式讓她永遠記住他。
世界寂靜,唯有顧宸寒低沉溫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他說:“一切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