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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寶藏

  那個沈卓穎最近幾日被哀嚎聲折磨的完全瘋了,只要看見獄卒走來,就扯著那人不放,非要出去。


  獄卒現在都跟躲瘟神似的躲著沈卓穎。


  今日大理寺卿要提審顧家的老夫人,一大早便使獄卒來傳喚,老夫人面上沒有任何錶情,跟了出去,可心裡卻在盤算著如何應付。


  她在看到大理寺卿是何人時,微微有些詫異。


  她沒想到原來主審官是他……


  薛讓,帝國最年輕的大理寺卿。


  成為大理寺卿時,他才二十四歲,剛中狀元。


  殿試時,一段對帝國律法的高談闊論把皇帝迷的是一怔一怔的,同時也得到了當時丞相顧恆的青睞。


  沒有走狀元該走的形式——到地方歷練,而是直接留在帝都。


  接著是一紙詔書,空降大理寺,成為大理寺卿。


  二十四歲中狀元,在人才輩出的帝國實在算不上是奇事。但二十四歲便成為執掌帝國刑獄案件審理的大理寺的最高長官——大理寺卿,卻令人們嘖嘖稱奇。


  起初,薛讓的大理寺卿之位並不好做。


  大理寺里的一幫老迂腐給他各種使壞,將二十年前的死案調出來給他審判,結果人家處理起來是得心應手。


  不出一月,案情就水落石出了,徹底震懾住那一幫人,他們再也不敢在這位年輕的大理寺卿面前造次。


  而這個薛讓和丞相顧恆在殿試之前就有過一面之緣,顧丞相對他是大加讚賞。


  那天正值顧丞相奉皇命外出巡防,碰巧遇到來京趕考的薛讓,倆人相言甚歡,竟然一見如故。


  丞相府遭此劫難,丞相門生要麼狼狽出逃在外,隱姓埋名,要麼受到牽連,成為刀下冤魂。


  而薛讓殿試之時發現當日之人根本不是什麼鄉紳,而是當朝丞相。之後便尋找契機前去拜謝,可奈何身為新晉大理寺卿事務纏身,竟一直未得空。


  錦衣衛當初查案也沒有發現薛讓同顧恆有所牽扯,因此他也算是躲過一劫。


  薛讓一直堅持認為若是沒有顧恆當日的點撥,自己許是會中榜,但絕不會是狀元!

  當看到老夫人走過來的時候,薛讓使個眼色,讓四周的人都退下了,只留下自己的心腹。


  而後又親自給老夫人鬆綁,心腹也有眼色的、殷勤的搬來椅子。


  老夫人沒有坐下,只是推說:「犯官之婦,大人不必如此。」


  這個薛讓,顧丞相曾經幾次三番的在老夫人面前提起,說是北夏不可多得的人才,很是賞識他。


  而老夫人之前也打算將娘家的侄孫女許配給薛讓,一是顯得丞相對他的看重,二來日後也是丞相在朝中的一股助力。


  薛讓俯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聲音沉沉:「老夫人受苦了,下官無用……」


  老夫人上前,虛扶一下,說道:「大人不受牽連就好。」


  看盡世態炎涼,經歷顧府興衰之後的聲音略顯蒼老,但依舊鏗鏘有力。「我顧家人不會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叛國賊!老身要說的只有這些,大人您也省得訊問了。」


  「雖然老身讀書少,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我還是懂的,大人您也不要覺得為難,吃皇餉奉皇命而已。我想,家主也不會不瞑目。」


  這一字一句都讓薛讓深深的覺得,這老夫人果然不好惹!竟然自嘲她自己讀書少?她名滿京華時,自己還不知道在哪玩呢!


  羞得他恨不得扒個縫,鑽到地下去。連解釋道:「下官並無此意……」


  然而緊接著的是長長的嘆氣聲。


  然後寂靜的讓人毛骨悚然。


  長久,老夫人睜開微眯著的眼——依舊是炯炯有神的眼,開口道:「在老身攜家離京外放之前,希望大人您能幫我一個忙。」


  「您說。」薛讓一口應承下來。


  「八年前,家主奉先帝之命出使西夷眾國,聯合對抗戎族。此事你可知曉?」老夫人蒼老的臉上頓時容光煥發,彷彿回憶起什麼美好的事情來。


  薛讓對這件事多少有些耳聞,從那之後,顧恆之名天下盡知。


  也沒有等薛讓開口,便自顧自的說道:「當初武帝收復燕地十三州之時,曾下詔『戎族不滅,死不瞑目!』然當時戎族勢力強大,而我大夏曆年征戰,百姓皆是苦不堪言,武帝心有餘而力不足。先帝秉承武帝遺訓,隨著我大夏的日漸昌隆,對戎族之地更是志在必得!而戎族佔據天時地利人和,豈是一朝一夕所能征服?」


  「邊境深受戎族之害,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適逢西夷分裂成數個小國,與戎族交惡,遂先帝命令家主出使西夷眾國,以聯合抗戎。戎族在聯合打擊之下成潰敗之勢繼續向北逃竄。」


  「而戎族在逃竄之時,留下了無盡的寶藏。西夷對此也是眼饞萬分,但就在他們對寶藏目不轉睛時,寶藏卻不翼而飛了……」


  薛讓先是詫異不已,後來又瞭然於胸。


  「你猜的不錯,這批寶藏到了家主的手裡。」


  老夫人並沒有放過薛讓臉上細微的變化,點點頭,繼續道:「不過當時的帝都亂作一團,人人自危,到處瀰漫著詭譎的氣息。當家主將寶藏之事告知先帝時,先帝給了家主一份詔書。詔書的內容便是顧家世代守護寶藏,只有在國家存亡關頭才能取出寶藏,救國圖存。接著家主又以心頭血作引,立下生死契。」


  薛讓聽完之後,沒有說話,他在等著她的下文。


  老夫人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你去給皇上傳個話,就說我應該知道寶藏在哪。」


  拿寶藏來換孫子的命。


  這是沒辦法的辦法。


  皇帝拿了顧家滿門,既然是謀反,大可以滅九族。


  然而只是流放。


  把死罪改為流放,皇帝為了發布這道詔令,想必同中書省的老傢伙們周旋了不少。


  而此舉,便是想要以此為脅迫,脅迫顧家交出寶藏。


  只是這寶藏,皇上是從何處知曉?


  ……仔細一想,便已瞭然。


  生死契,困住的只是顧恆的生死,不是先帝。


  先帝在彌留之際,必是將此一事告知當今聖上。


  老夫人心裡一陣冷笑,先帝到底還是不相信家主。


  薛讓頷首,恭敬的說道:「請老夫人稍等片刻,下官這就回稟陛下。」


  然後使個眼色給身旁的心腹,「把老夫人好生送回去。」


  寶藏交了之後,希望顧家能夠功過相抵,躲過這一劫。如是想著,薛讓便馬不停蹄地讓人將擬好的奏疏直接送給天授帝。


  老夫人長吁一口氣,也回到了牢中。


  李語薇看見老夫人面色凝重的走進來,連忙迎上去,擔憂的看著她,雖然沒有說一句話,但是那種關切之情讓老夫人覺得心中甚是溫暖。


  她拍了拍她的手,和藹的笑道:「娘沒事的,你要把自己照顧好……」


  然後用著只有她們倆能夠聽見的聲音說:「還有你肚子里的孩子,咱們許是很快就能出去了。」


  「……」李語薇微微怔住了,出去?


  「你且放寬心。」


  老夫人又留給她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這讓李語薇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腦袋。


  不過,李語薇倒是鬆了一口氣,婆婆的能耐她還是清楚的。


  果然不出老夫人所料,翌日她就再次被請回了聆訓室,只是這次「審訊」她的人是天授帝。


  老夫人帶著沉重的手銬腳鐐,向坐在上位的天授帝行禮,「罪臣之婦拜見皇上。」


  天授帝根本無心多說,老夫人行完禮之後便有些迫不及待的說道:「只要你說出藏寶之處,朕便免你全家流放之罪。」


  老夫人被如此直截了當的話給震住了,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見過強盜,沒見過如此理直氣壯搶劫的,而且這人還是在金錢堆中長大的天授帝,更是讓老夫人接受不了。不過,這不就是她想要的結局嗎?

  正在她愣神之際,天授帝已然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從主位上走了下來,站定在她面前。


  一個黑影將老夫人完全籠罩,她有些措手不及,但很快就回過神來,從容說道:「臣婦之前聽家主說過,藏寶圖一直藏在書房內,可……」


  「順子!擺駕丞相府!」


  天授帝一聽藏寶圖就在丞相府書房,兩眼放光,彷彿那偌大的財富就在自己眼前,倒有些心急了。


  他身邊的官員們也知道此時攔不住氣勢洶洶的天授帝,只能任由他去了。


  老夫人徹底怔住了!

  這是神馬情況!


  皇帝怎麼這樣缺錢?


  有道是一人藏物十難找,更何況是人精樣的顧丞相?連老夫人都沒有十分的把握能夠找到。


  而天授帝就這樣冒冒失的前去,多半只能是無功而返。


  不過這樣一來,自己一家很快就能回去了,至少不用再在那暗無天日的天牢里待上許久了。


  老夫人在心裡不動聲色的盤算著,如果她是他,她會把至關重要的藏寶圖藏在哪裡。


  她閉著眼,腦袋卻在不停的運轉,終於確定了幾處可疑的地方。可是……


  當初為了在丞相府搜出其謀反的證據,整個府邸被大理寺的人翻了個底朝天,而丞相的書房不可避免的成為搜查的重中之重。


  所有的東西只怕已經不再原來的位置,書房也不知被破壞成什麼樣子。


  想到這,老夫人深深的嘆一口氣,繁華過後能夠守住的是什麼?

  什麼都守不住!

  曾經的顧府是何等的榮光?

  便是府里的三等丫鬟都比尋常的京官大上許多,更不用提地方官員了。


  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世間嚮往處,京都顧相府。」


  可想而知,丞相府在世人心目中的地位。


  然而,他們都忽略了一點,功高震主,這是帝王最忌諱的。何況是疑心癌晚期的天授帝。


  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那人還是權勢熏天、擁有輔國之權的顧丞相!

  果然天子一怒,伏屍百萬,血流千里。


  顧家付出的代價便是顧家家主至今屍骨未寒,未能瞑目。嫡親的兒子,顧清和顧澈兩兄弟生死不明。


  老夫人剛剛把即將決堤的淚水吞下,天授帝帶著一干人等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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