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追捕
這就是我家。」老王的臉上一副溫暖的笑意。「村裡各戶都把祖先靈位供在堂屋裡,為的是保佑子孫多福多壽。所以這些年為了給他們上祭可沒有少往回跑。有時候太累了,就在家裡睡一覺再回縣裡。除了臨近老宅下葬之外,實際上我們這裡和別的地方沒啥不一樣的。你們都進來歇著吧,一會兒我帶你們到我看見通緝犯的地方去。來……」
老王推開門,不像一般的農家院子,他家院門口沒有照壁影牆,只是在靠東面挖著一個神龕,裡面刻著兩個小神像,跟前壘著石台擺著香爐和燈碗,供果已經乾癟成了幾個黑色的硬塊。
看見老夏他們在看神龕,老王頭介紹:「那是我們村裡供奉的爺爺奶奶,我家離得遠,就在家裡請了個神位。」
正堂屋裡左上角有供著祖宗牌位,旁邊照例放著三鮮果品元寶蠟燭,老王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嘴裡不住念叨——大體是兒子不孝,平時沒有常回家照看一類的。
十幾個人坐了滿滿一院子,老王給一個個都沏了一碗茶水。之前說過,這家和其他人家不同,有老王這個孝子時常回來招呼,基本上什麼都是現成的。聽老王說,最近常有些旅遊的人抱著好奇慕名而來,他便把這個家托給雲台村裡相熟的人家來照看,免得給糟蹋了。
「現在的人吶!就喜歡搞這些邪門的玩意兒。城裡人沒見過個山裡習俗,據說還是那個什麼電視台給拍了個電影。這不,要不是鄉幹部怕出事給封了路,我們這個村子遲早得給人生生踏平了!」老王頭抽著煙鍋子吧嗒吧嗒地發著牢騷。
「這裡真有鬼?」一個年輕的武警戰士好奇地問。
「沒那事!都是老人們嚇唬孩子的。不過這山裡據說有磁鐵礦或是什麼稀有金屬之類的;山裡路又難走,通不了水電和電話,連手機都沒信號;所以這樹林子慢慢都枯了,石拉子里連野草都蔫了,這人都得搬家,更不用說會有什麼飛禽走獸了!」老王打開話匣子就嘮叨沒完,看來也是一肚子怨氣。
不知為什麼,所有人聽了這些話反而安心了不少,互相對視俱是會心一笑。
老夏往山下看看,密密麻麻百十戶人家擠滿了不大的山坳里,座座石樓都有迴廊相通,整個村子彷彿是軍陣一樣安排有序。形如魚龍變幻,村口正在魚嘴處幾間石屋宛如古時營地的哨所;進到裡面,以那座四層石樓為中巧妙地布置成了三面拱衛的局勢;自己所在高處正佔了整個地形最有利的制高點,舉目四顧,遠近一目了然。
休息片刻,老夏對老王和隊友說道:「你是在什麼地方見到王彥軍的?咱們現在就去看看!」
畢竟都是年輕人,體力恢復得很快,隊員們馬上帶好了武器跟著老王來到了村子南段一個平台周圍。
這裡是村裡往日集會的所在,臨近房屋都主動讓出了一塊地方,和村裡擁擠的環境截然不同。
老王指了一下石台南邊一幢低矮的石屋小聲說道:「就是那裡,原先是張家三小子的房子,我當時就是在檯子上轉悠的時候看見他的。披頭散髮神頭鬼臉的,看見我跑得比兔子都快,倒是把我嚇了一跳!後來我專門清早回來了幾趟,又看見這小子鬼鬼祟祟地在檯子附近繞圈子,嘴裡念念叨叨的,也不知是搞什麼鬼!」
老夏聽了詫異地看了老王頭幾眼,心裡話:「這個老光棍還真是膽大包天?不說他神鬼不懼,單是在這鬼地方看到陌生人也敢探個究竟的膽色,就是百里挑一的漢子!」
「走,看看去!」布置了兩個崗哨,老夏帶著老王頭個剩下的人快步走了過去。
房子依然是荒廢的,但是相比其它建築要好得多,起碼門窗都還在,甚至院里還有不少破破爛爛的農具在一個角落堆放著。
「嗯?」老王不由驚訝地說道:「上次來可沒有這些傢伙式?怎麼……他還打算在這裡生根了?」
「那也不一定,眼下這裡荒無人煙,他要想在這裡躲藏起來也是合理的推斷。
「那他吃什麼?喝什麼?眼下這村子里……這個樣子,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這可是殺人焚屍滅跡的慣匪,有什麼他做不出來?」老夏一揮手:「圍起來!」
還沒等眾人到達指定地點構成合圍,咣當一下大門打開,一條黑影飛快地從裡面閃了出來,像是猴子般瞬間跳過人高的土牆,消失不見了!
「追!」
一群人像是炸了廟一樣涌了出來,與此同時,石台那裡突然響起了有節奏的槍聲。
「啪、啪……啪、啪……啪、啪!」
是機槍點射的動靜。
老夏心裡一緊——可別讓崗哨那兩個愣頭青把人給打死了!緊跑了幾步拋開尾隨的隊員,老夏發力狂奔追向黑影逃走的方向。
路過石台的時候,老夏顧不上回頭嘴裡嚷道:「人呢?哪去了……」
「往……東邊下去了!」沒有留意到崗哨聲音不對的老夏,像是離弦的箭一樣向東折了下去,遠遠只聽他在喊:「讓他們跟上!」
「是……是、是!」兩個崗哨臉色慘白,是什麼把他們嚇成了這樣?
「那個……怪物?咕嚕……咱們也去嗎?」兩個人里其中一個咽了口唾沫說道。
「等等,隊長已經先過去了!咱們要聯絡上其他人再說……」雖然這個後者要比前者鎮定不少,但話里的意思卻明擺著是要晚到一步——人多了可以壯膽的!
究竟是什麼情況啊?
我只略帶一句話——剛才的子彈沒有打空,但是人已經跑了……
明白了?
所以現在面臨危險的不是別人,而正是我們那個緊追不捨的老夏同志。
這個村子是坐西朝東的態勢,所以往東走的概念就是村外幽靈谷。
狀若流星趕月般跳蕩的黑影根本不在乎地下的溝溝坎坎,彷彿猿猴一樣連竄帶蹦地腳步快得驚人,以至於老夏幾次想要掏槍示警都趕不上趟——連伸手入懷的功夫都欠奉。
「站住……再不站住我開槍了!」老夏氣喘吁吁地喊道。
前面的人一下子停住了,好像是聽到了老夏虛張聲勢的喊叫。懸崖邊上的是個一身破爛黑布棉襖棉褲,長發低垂的男人。
面前是曲折的山道,風呼嘯著吹動亂蓬蓬的頭髮,他身子依舊保持著向前的姿勢,但是他的頭卻一點點扭了過來。
當頭轉到左肩時,似乎脖子已然到了極限,發出了咯咯的聲音。就在老夏認為他將要轉身的時候,他卻雙手猛地扳住自己的頭向左一擰……
咔吧……吱……吱吱……吱……咔咔!
一張發青浮腫面無表情的臉怪異地扭了過來,脖子以下是後背……
看相貌是王彥軍無疑,最有效的辨認是他的塌鼻子和右腮一個豆大的黒記,這也是當時老王看照片一眼就認出這個全國通緝犯的原因。
頸骨剛才被生生扭斷了,刺破脖子露著白色的茬口,在太陽下映出了冷冷的色澤,沒有一滴血流出來,怪異地厲害!
老夏感到一股涼氣從後背直衝頂梁,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他的動脈在兩邊太陽穴里如同兩隻鐵鎚似地打著,胸中出來的氣也好像是來自山洞的風聲。
從肋下拔出**指住對方,老夏厲聲喝道:「雙手抱頭!跪下……」
像是故意地一樣,王彥軍把頭逆時針繼續往右轉動……
咔……咔咔……咔嚓……嚓……咔噠!
黑乎乎的頭顱連著絲絲縷縷的殘存被用力擰了下來……
嗵地一下,雙腿著地,手裡依然抱著碩大的頭顱,泛白的眼珠竟然眨了眨……然後猩紅的嘴唇裂開,露出森森白牙他嘿嘿笑了起來!
「混蛋!」
老夏兩眼發黑,耳朵里嗡地一聲,覺得全身彷彿微塵似地進散了。喉舌都給恐怖乾結住了,心跳得像胸膛里容不下。他心口像有什麼填著,壓著,箍著,緊緊地連氣也不能吐……
「死吧!你……」
老夏再也忍受不了這種折磨,他瘋狂地扣動扳機,子彈帶著怒火傾瀉而出。
啪、啪、啪……
就如同石頭撞擊厚布一樣發出嘭嘭嘭的悶響,王彥軍被衝擊力撞向崖邊,搖搖欲墜眼看就要掉下去了!
「別!」
老夏突然反應過來,一個虎撲縱了過去,緊緊抓住了王彥軍的胳膊……
呲啦!
他的衣袖被扯開,露出斑斕的前臂。皮膚上滿是大大小小的蘚塊,隨著巨大的拽動,一塊肉皮被剝落了下來;王彥軍的身體滑脫了老夏的手掌,掉了下去……
「啊!」
老夏像是被火燙了一樣,連連甩手,那塊皮肉也被拋飛向崖下。他兩腿亂踢,向後蹭了蹭,原本的堅持再也無法繼續下去,恐懼感暫時佔領了他的意識。他突然爬起來毫無目的地往村裡跑去,一邊跑一邊大聲喊叫。
「啊……」
……
……
咔嚓!
他的小腿別進了村口的一道石縫裡,一聲脆響,劇痛和黑暗同時襲來,老夏只感到眼前金星亂冒——暈了過去……
……
「……然後我再醒來就回到了這裡,聽別人說,封門村山崖下他們出動大批人整整搜索了三天,但什麼結果都沒有……」
當老夏黯然地講述了之前的經過,然後一臉希冀地抬頭看著李默柳:「老李!你可以幫我調查清楚這件事嗎?你知道,我從來不信這些東西……可……這叫什麼事?如果沒有切實可信的答案,我這輩子都不會安心!老李……幫我!」
李默柳默默無語,其實也許他已經有了某種決定……
小陸在當地打聽了不少人,但一聽是去那個地方,所有人都搖了腦袋。當初的嚮導老王回來就發起了高燒,現在還卧床不起,一同去的幹警也一樣,這件事在當地已經引起了軒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