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章 雄霸西北(二)
老八端起面前的水碗,大大喝了一口,咂了咂嘴:「這水好喝,比我境內的那些水好喝多了。大哥真是有福氣,不知是從哪兒打出的這甜水井?」他的眼中滿是貪婪之光,似乎這水井不是軍力最強的大哥手裡的,他早就揮軍打過去搶這水井了。
光頭六哥慢慢喝著水:「這水的確好,就不知道出水量大不大?地址又在何處?大哥有沒有再試著多打幾口井?咱們不妨請修行者幫我們看看,沒準還能沿著水脈多打幾口上好的甜水井出來。」
這六哥倒是懂行的,講得正到點子上,要知道,這地下的水脈都是相通的,如果能摸准水脈,就能事半而功倍,打出一連串的井來。
大哥的面前也放著一碗清水,但他卻連碰都沒碰一下,鷹一樣的眼睛掃過眾太保,一字一頓地道:「眾兄弟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用不著這樣麻煩了,這甜水井的水脈早已經被探到,如今能出這樣好水的井已經打了上百口了,開春前,少說能打三千口井!」
鐺啷鐺啷,數個裝著清水的碗掉落到地上,幸好帳蓬地面鋪著厚厚的皮毛,那些碗才沒有打破,但是,沒有人去管掉在地上的碗,因為所有的太保都驚呆了!
三千口井?這能養活多少大頭兵啊?不對,這不僅僅是養兵的問題!有了這三千口上好的甜水井,大哥可以收攏無數的農人,開墾出連片的良田,建起巨大的不輸內地的城池,到時候,西北何人再是他的敵手?
大哥就算是要稱孤道寡,也沒人敢道半個不字!
光頭六哥呆了半晌,才從牙縫裡擠出半句話:「小弟恭喜大哥了。」--恭喜個屁!西北十三太保暗中結盟,其實並不是因為性趣相合,意氣相投,實在是為了抱成一團,對抗朝廷。
十三太保明裡兄弟相稱,其實互相之間暗底里也有些爭鬥,要不,八哥的人也不會去劫十三弟的女營了。
那大哥的軍力在十三之中雖然是最強的,但並沒佔據絕對的強勢,如光頭六哥就一直在加強自己手下的騎兵,一門心思指望著有一天,自己也能坐坐大哥的座位。
可是如今大哥突然擁有了一條水脈數百口甜水井,別的太保哪裡再有與他一爭長短的心思?大伙兒轉而擔心,勢力大增的大哥,會不會藉機吞併了自己,甚至進而在西北割地自立?
只有十三弟,心中略有疑惑,他知道,自己的這位大哥極是兇殘,手下的軍兵也很有戰力,但卻從來不注意民事,讓他燒殺搶劫不在話下,可說他專門去找水脈打水井,根本想都不用想。更何況,數月以前,自己還沒聽說大哥找水脈一事,怎麼這樣短的時間內,大哥就已經打出來了上百口水井?這打水井可不是小孩子在地上挖沙洞,非有高明匠人不可,否則一不小心挖塌了井,那可是要死人的!
十三弟自己就曾經組織過人手找水脈挖水井,多次遇上過水井壁塌落,活活將井底的工匠和士兵給悶死,在西北,這水真是要拿命來換的啊!
端坐上首的大哥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但是,笑聲之中不是歡喜,反而有些苦澀,底下的太保們都不明所以,甚至有些膽小的,已經聯想到《三個國家的戰爭》里,以笑聲為號,摔杯示警,然後刀斧手從帳后蜂擁而出的情景,悄悄摸了摸腰邊的精鋼刀,兩隻眼睛四下里亂瞧,估摸著哪裡是逃生的通道,又或者亂起時,自己身邊的其他太保,誰可施以援手,誰卻是要加緊提防,以免對方背後下黑手的--
大哥的笑聲突然頓住了,他呼一下站了起來,叉著腰道:「整整一條暗河水脈,短短時間內已經打出了百多口甜水井,而幾個月後,水井的數量還會更多,可澆灌的田地有數十萬畝,更有多座鐵礦、黑石礦等礦山--這一切,都不是老子的,更不是你們的,而是科學門的!」
帳篷里的眾太保都呆住了,十三弟越眾而出:「科學門?可是東海之濱封神山下的科學門?可是發明了酒精、白葯、精鋼,從九天之上盜來了神豆的科學門?!」
大哥斜了十三弟一眼:「十三弟,你對科學門倒是了解,不錯,在咱們西北找到水脈,佔據了大片土地的,正是科學門!數個月前,咱們西北的一個小商人叫什麼樓大郎的,突然加入了科學門,然後帶回了一批科學門的門人弟子,在西北到處收購土地,緊接著,就不知怎麼傳來消息,找到了地下水脈,打出了無數的甜水井。」
八哥驚呼一聲:「老子想起來了!那樓大郎也找我買過土地,老子手裡的那些地根本種不了莊稼,三錢不值兩錢就賣給了姓樓的,當時還以為撿了個大便宜,可他娘的,誰成想這小子居然從地下打出了甜水井--」
旁邊六哥轉了轉眼珠子,冷笑道:「老八,你這傻子,那姓樓的來之前,就已經探知地下的水脈了!不過,我想在座的傻子也不止你一個,這西北的土地大多掌握在咱們兄弟手裡,想來將良田當荒地賣的,不止老八一個。別的不說,老子就是其中一個傻子!」
帳中眾太保不少人都點頭,他們有的人賣得多,有的人賣得少,只有十三弟,他的地盤在天山一帶,倒沒吃了這個啞巴虧!
十三弟嘆了口氣:「這科學門倒也了得,居然能找到地下水脈,我以前聽說修行者能用法術透視地下,功力深厚者甚至能直視九層地獄,也曾想過邀請修行者來西北找水脈,可那些修行者視西北為棄地,蓋因此地靈力稀薄,修行者就算是佔了此地,也無從修行。所以小弟尋水脈之舉,只能胎死腹中,萬萬沒想到,科學門的修行者居然主動來到西北,幫我們找到了一條水脈,這可真正是西北百姓的福份!」
大哥冷笑一聲:「十三弟,你糊塗了!這找到水脈,是科學門的福份,是平頭百姓的福份,卻是我等兄弟的噩耗!西北原是我等十三太保的地盤,連朝廷也插不進手,修行者更是難得光臨,可如今科學門佔據了如此大的一片土地,又找到了水脈,擺明了是要紮下根來!嘿,這一條強龍來到西北,哪裡還有我等兄弟混飯吃的餘地?大禍臨頭了!」
其他的太保們也早就想到了這一點,個個面如死灰,他們雖然獨霸一方,可畢竟是凡人,凡人,如何能與修行者相爭,人家隨隨便便一個法術下來,自己就死蹺蹺了,連朝廷都得乖乖當修行門派的孫子,讓皇帝禪位就得禪位,難道自己還能帶著手下的大頭兵對抗修行者不成?那可真正是活膩了!恐怕自己真要下這樣的命令,讓大頭兵沖向修行者,手下的大頭兵們肯定當場嘩變,先將自己給殺了,然後一鬨而散。
八哥面如死灰,端起酒杯,狠狠灌了一口:「罷了罷了!眾兄弟們,咱們的好日子到頭了!以前的恩恩怨怨不用再提,沒準過段時間兄弟們再相見,我老八就成了面朝泥土背朝天的農民了。」
旁邊有個太保冷笑了一聲:「老八,就你和你手下的大頭兵壞了人家那樣多好人家女兒的名聲,你還想得到善終?還想安安穩穩當個農民?我可聽說,民間恨不得食你的肉寢你的皮呢!」
八哥咬著牙:「我呸,說得你們好像聖人一般?你們說說,誰手裡沒有幾條人命幾筆血債?我沒有好下場,你們就能高枕無憂了?」
帳篷內,只有十三弟面色平靜,他自律甚嚴,軍紀也較好,就算有些兵士做了歹事,他也從不護短,都是當著百姓的面明正典刑,所以在百姓中名聲不錯。
其實十三弟心想,科學門如果能佔了西北,倒也是件好事,有了那樣多的良田,百姓就能過上好日子,就連那些當了盜匪的,也並非天生就是壞人,只是實在過不下日子,為了孩子婆娘有口吃的,不至於餓死,才在刀頭上舔血。
據十三弟了解,科學門對百姓是極好的,如雪糖鋪子,向農戶提供的精鋼農具,各種良種,積肥的法子,都是以民為本,而不像太保們,任意魚肉百姓。
西北如果真歸科學門所有,自己倒願意解甲歸田,守著家中的妻子,安穩過小日子。只不過這樣一來,大白就無處安置了,總不成讓它拉犁耕田吧?以大白那高傲的性子,如何肯從事這種賤業,非大發其火不可--
十三弟正在胡思亂想,突然發覺鬧哄哄的帳篷里靜了下來,他一怔,抬起頭來,正巧聽到站在上首的大哥高聲道:「你我兄弟,盡發兵馬,一舉將科學門在西北的勢力給端了!佔了數十萬畝糧田,裂土稱王,我當大王,眾兄弟當大學士大將軍,與君共富貴!」
大哥這話說得糊塗,這些太保們除了十三弟,余者大字不識一個,哪裡能當什麼大學士,可那一句與君共富貴,卻一下子讓眾太保紅了眼!
長期以來,西北的軍頭們就有脫離大李朝自立的心思,寧為雞頭不為牛後的心思人人都有,只是苦於西北苦寒,缺糧少水,為了朝廷手裡的糧餉,不得不在表面上臣服,可如今科學門發現了暗河水脈,數十萬糧田足以為立國之基了!
光頭六哥舔了舔嘴唇,滿眼都是狂熱和血腥,但是,他很快冷靜了下來:「大哥,你不要逛兄弟們了,你這可是要讓兄弟們與科學門開戰啊--和修行門派打,咱們還沒有活膩呢。」
其他的太保也冷靜了下來,稱王一方雖然好,可也得有命來享受啊,他們紛紛點頭:「是啊是啊,咱們兵力雖強,可和修行門派相比--唉,那真正是一個天一個地,如何能比?這開戰一事,大哥就不要再提了。」
大哥緩緩坐了下來,他的臉上似笑非笑:「各位兄弟,咱們是生死與共的交情,哥哥我難道會讓眾兄弟平白送死不成?更何況,我的軍力佔大頭,真要和科學門開仗,我沖在最前面,就算死,也是我先死,難道是我活得不耐煩了,想早死早投胎?」
眾太保們面面相覷,是啊,老大這話說得有道理啊,誰也不會拿自己的命過不去啊。
老六高聲道:「大哥,你這葫蘆里賣得什麼葯?別藏著腋著了,趕緊抖出來吧,咱們兄弟都是粗人,不耐煩猜東猜西的。」
大哥安坐不動,抬手一指十三弟:「科學門的底細,如果我來說,恐怕兄弟們不信,不如讓老十三弟來說,十三弟的人品,大家都是信服的,知道他嘴裡再無一句虛言。」
眾太保紛紛點頭,雖然他們大多數人與十三弟品性大異,話不投機,甚至有些小矛盾,但是說到十三弟的人品,卻又極是信服的,說句打臉的話,大哥的話大家最多只能信三成,十三弟嘴裡說出來的話,卻是一口唾沫一個釘。
十三弟卻傻了眼,這話繞來繞去,怎麼繞到自己身上了,他兩手一攤:「大哥,我今兒才從天山趕來,也是從你這兒才聽說科學門發現了暗河水脈一事,怎麼大哥反而來問我科學門的底細?」
大哥哈哈大笑,一指放在十三弟面前,那碗已經有些涼了的清茶:「十三弟,就沖著你面前的這碗清茶,我就敢說,咱們十三結義兄弟,沒有一個有你對科學門了解得深。十三弟,你就說說你是如何知曉科學門的吧。一件件一樁樁說,咱們不急,咱們這辦的是裂土封王的大事,自該把事兒說透了。」
十三弟低下頭想了想,突然一笑:「說起來,小弟對科學門的認識,卻是從我那婆娘那兒開始的。有一天,我發現婆娘突然多了一件從來沒見過貼身小衣,我一問,卻是女子們在天葵來時穿戴的。我那婆娘將那小衣喜歡得什麼似的,甚至讓我再從城裡帶些來,說給女營中的姐妹用。我一打聽,才知道此物居然是科學門後龍先生髮明的,有個學名,叫什麼衛生褲。」
八哥怪叫一聲:「什麼?!我后宅中的娘們的衛生褲居然是科學門後龍先生髮明的?荒唐!荒唐!堂堂修行者,怎麼居然發明了娘們下身所用之物?!」
大哥暴喝一聲:「老八,閉嘴!你再瞎嚷嚷打斷十三弟的話,我讓你一輩子開不了口!十三弟,你繼續說。」
老八趕緊捂住嘴,但他兩眼亂轉,看到旁邊幾個太保也在竊笑,想來也是從自家婆娘處,知道這衛生褲是啥玩意兒。
十三弟咳嗽了一聲:「不怪八哥驚詫,其實我當時知道真相后,也是直叫荒唐的,這有史以來,誰聽說過修行者專一研究婆娘們褲衩里的事兒的?等到後來,又聽說那什麼積肥法也是後龍先生髮明的,我更是搖頭,想來那後龍先生必是老百姓瞎編出來的,世間再無一人,會去關注此等賤業。」
「可是,慢慢的,我發現身邊有關後龍先生髮明的事物越來越多,什麼雪糖、新版書籍、酒精、精鋼、皮蛋、新式烹飪法、油燈,對了,還有黑石、暖爐等,如今小弟一睜開眼,看到家裡的擺設用具,甚至桌子上的食物,都是與後龍先生有關的。不知不覺間,這科學門後龍先生已經大大改變了咱們西北百姓的日子。自然,這改變是越來越好,真正是造福百姓的。」
帳篷里的眾太保們,紛紛點著頭,的確,他們仔細一想,這科學門的一眾事物,已經潛入了自己家中,別的不說,如今吃菜,都要用豆油炒著吃才香,再像以前一樣放水裡煮,非被人嘲笑罵土包子不可。
八哥一拍大腿:「沒錯!老子現在才發現,那科學門可賺了老子不少銀錢,如今我那幾個婆姨一天不用那什麼香皂洗澡就難受,可那小小的一塊香皂,可比同等大的銀錠還貴!這科學門,嘿嘿,倒是生財有道。」
大哥點點頭:「老八說科學門生財有道,倒是說到點子上了,那樓大郎就憑著雪糖大發橫財。十三弟,你再說說科學門別的事兒。」
十三弟一怔:「別的?別的小弟就說不出什麼了。小弟畢竟沒去過江南,和科學門直接打過交道,大哥再想詳細了解科學門事宜,得派幾個精幹的探子前往後隆村,細細打探就是。」
大哥一笑:「俗話說得好,人的名兒樹的影兒,咱們就算沒去過江南,可科學門名聲如此大,總該聽說些什麼吧?十三弟,我問你,你可聽過科學門有什麼了不得的法器?符咒?術陣?可殺人於無形,可移山倒海?又可曾聽說那科學門掌門後龍先生,曾與其他修行者大打出手,施展無上法術,直打得日月無光,山河變色?」
十三弟兩眼發直,連連搖頭:「這個,小弟委實從來沒有聽說過--我只聽說,科學門也就是近一年突然冒出來的,此前還只是天一閣門下離宮管轄之地。那後龍先生之所以受朝廷冊封,是因為他從九天之上盜得了神豆。」
一眾太保聽著聽著,也琢磨出不對味兒來了,八哥嚷嚷道:「古怪!真他娘的古怪!這科學門後龍先生怎麼盡鼓搗些什麼破玩意兒?他不去煉丹打坐祭煉法器吸取天地間的靈氣,怎麼盡搞些不著調的事兒?什麼衛生褲積肥法又不能增加他的靈力,雪糖酒精雖然能賺錢,可修行者要錢有個屁用?在修行者眼裡,這銀錢跟我們看土坷垃差不多。」
十三弟撓著頭,喃喃道:「大哥不提醒,我倒是沒有發現,科學門流傳出來的種種事物,卻是與靈力毫無關係,當然,這些東西是極好的,實在是能造福百姓--」
眾太保鬨笑起來,光頭老六搖頭道:「老十三,你傻了不是,這天底下,哪有修行者耗盡自己的靈力,只是為了天下百姓好的?你忘了?前幾年咱們西北大旱,鄉間易子而食。老大上奏朝廷,請修行者前來降雨,結果那些修行者都推脫西北靈氣稀薄,不利於法術施展,沒一個願意來的。嘿,他們寧可看著百姓慘死,也不願意拔一毛以利天下,你居然說那科學門後龍先生會為了造福百姓,而消耗自己的靈力,損了自己的功力--哈哈,哈哈,笑話,天大的笑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