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章 雄霸西北(二十五)
當天晚上,就有科學門的先生下到營中,教眾將士學文識字,只不過,這些先生並不是白凈凈的讀書人,而一個個粗手大腳的漢子,軍營中的將士們好奇地一問,才知道這些先生原本不是低賤的工匠,就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泥腿子農民,但他們在後龍先生的教誨下,如今個個識文斷字,成了正經的修行者,頓時學習的熱情高漲--這工匠農人都能學會文字,咱們這些丘八憑什麼就學不會了?誰還比誰少個腦袋不成?
等那些特殊的先生教起課來,將士們都覺得新奇無比,那村學里老夫子教蒙童大家都是見過的,見天兒搖頭晃腦舉著一本書滿堂灌,下堂的孩子們如同獃頭鵝一樣跟著背,如果背不出,一頓竹板子就打了下來。
但科學門的先生卻並不如此,教的是什麼拼音字母、簡體字,還有什麼乘法口訣表,有時還帶著大家唱歌,卻是《三大紀律八項注意》,這歌唱會了,軍紀也就記在心中。
先生們還會給大家講故事,講古今中外種種英雄好漢的故事,講他們如何在絕境中孤軍奮戰,將他們如何關山赴險,聽得大家熱血沸騰,恨不得自己也成為那樣的好漢子。
那軍營中,有些基層軍官是有些根底的,所謂窮文富武,有些將官世代從軍,家中也有些底子,學過一些文,看過一些老祖宗傳下的練兵紀要啥的,這時聽科學門先生講的故事,卻分明是極高明的征戰之術!
別的不說,故事中有個姓毛的名將,行的農村包圍城市、敵進我退敵退我進的游擊戰術,都是極了不得的,甚至有人想著,以毛氏戰術,就是奪取天下,也是極容易的。
只不過,有一點極古怪,那就是科學門的先生們,在掃盲班裡,並不講忠孝節義,也不講為後龍先生效忠,口口聲聲說什麼「咱們是老百姓的子弟兵,為保護天下所有的窮苦人而戰!」
這話說得,咱們當兵吃糧,是為了糧餉賣命,這窮百姓家裡連隔夜的糧都沒有,咱們為什麼要保護他?這後龍先生該不是糊塗了吧?--不對不對,後龍先生當然不可能糊塗,嗯,那一定是後龍先生大慈大悲。
營中的軍將們心裡個個犯嘀咕,都覺得後龍先生實在是太過仁厚,不過,先生們卻反反覆復向軍將們灌輸為老百姓打仗的道理,什麼咱們都是窮苦人家的孩子,吃的糧是農民種的,手裡的兵器身上的盔甲是工匠打造的,就算是領到的餉銀,那也是從百姓手裡收的稅,所以,是老百姓養活了咱們。
還別說,科學門的先生們天天這樣念叨,還真有不少士兵將這些話聽到了心裡,這些士兵無一例外是苦出身。
葉飛自請處罰后,也成了一名大頭兵,老老實實住在大帳篷里,聞著腳臭和汗臭,與大頭兵們一起學習,他其實是識字的,后隆村的新版書籍沒少看,還自寫得一手好鉛筆字,但他上課極為認真,甚至還能幫著先生教一些學習進度落後的士兵,所以頗得士兵們喜愛,「阿飛,幫我認這幾個字。」「阿飛,你看,我這拼音可拼對了?」等招呼聲,在帳篷里此起彼落。
葉飛在幫助士兵們學習時,卻為後龍先生郭大路教授的「人民子弟兵為保護父老鄉親而戰」的思想,暗自心驚。
葉飛身為十三太保,自然清楚,後龍先生命先生為將士們掃盲之餘,其實也是在暗中收攏軍心,可是以往上至大李朝皇帝,下到西北的軍頭,用來收買軍心的,不過是錢糧官帽女色,所謂的忠孝節義,也只不過是大面上說說而已。
可是後龍先生居然告訴士兵,你們是為老百姓打仗的!
此舉有用嗎?
當然有用!
葉飛知道,錢糧官帽女色是換不來真正的軍心的,將士們如果為銀子而戰,那敵方給出更多的銀子,立刻就會叛變,同樣的道理官帽女色都不可能真正讓將士歸心,並為之誅死而戰。
眾太保之間互相征戰,往往用金銀財寶或美女引誘對方的人馬叛變,可謂無往而不利,總有不少軟骨頭為了多吃點狗食,而背叛舊主。
可是,這錢色收買一招,唯獨在天山營面前不起作用。
葉飛自己統率天山營,高舉的就是保家衛國的旗幟,天山營的好漢們,都是被域外蠻國的入侵者害得家破人亡的,個個都與蠻族有著血海深仇,正是為了保衛妻兒,他們才在天山上與蠻國廝殺,要不然,就憑著葉飛缺糧少餉的天山營,怎麼可能留得住這些鐵骨錚錚的好漢?那大太保也曾經花了大筆的銀子,送來好多******,引誘葉飛手下的幾個能征善戰的好漢轉投他處,但都被他們拒絕了。
這叫什麼--對了,後龍先生郭大路曾道,這是有理想的戰士,為自己的理想而戰,才是真正的永不會背叛的勇士!
不過,人活世間,總要吃要喝要穿要住,光靠理想,餓著肚子打仗真的行嗎?
葉飛沉下心在軍營之中,一邊學習一邊感悟著後龍先生別具一格的練兵之道,突然有一日,一陣陣驚天動地的歡呼聲從營地里響起來,正在休息的葉飛從板床上一躍而起--不好,是營嘯了!
葉飛抓起刀衝出帳篷,卻看到一隊隊士兵正在歡呼,並不是營嘨廝殺,葉飛抓住旁邊一個戰士的肩膀,厲聲道:「你們在瞎鬧什麼?難道不怕軍法處置嗎?」
那士兵笑得嘴也合不攏了:「分田了!分田了!後龍先生大恩大德,要分田給我們了!」
葉飛呆在當場,分田?這是怎麼回事?
這時葉飛才注意到,科學門上課的先生們,這時正站在營地四處,大聲給將士們宣讀一份文書,他擠過去仔細一聽,卻是一份分田的文告,其實正式名稱不是分田,而是「西北軍人軍屬最低生活保障辦法」。
這辦法名字聽起來繞口,其實內容很簡單,科學門將開發出數十萬畝良田,凡是科學門下戰士,依軍職的高低,各分到一份田產,這田產不可買賣,不可轉認,戰士們也不需要自己種田,直接就可以領取每年田裡的產出收益。戰士們就算是作戰受傷犧牲了,依然可以獲得這份收益,直到身故為止。
這就是郭大路大李朝版的打土豪分田地了,西北各太保被他一網打盡,再加上發現地下暗河后新開發的良田,他手裡的土地有上百萬畝,足以供養一支龐大的軍隊。
不過,郭大路並沒有直接授田給將士,而是給予田地的產出,主要是為了避免如明朝那樣的軍戶,最後把大量精力用在種田上,或者被軍官盤剝,以至於軍戶制敗壞不可用。
說到底,郭大路此舉是另類的股份制,將眾將士牢牢捆綁在科學門的戰車上,他也可以直接給將士們發餉銀,可是銀子哪裡有田地看起來實在?古往今來,老百姓都是將土地看得極重,能擁有一塊自己的土地,甚至是一些窮苦農民幾代人的夢想,如今眾將士得了科學門後龍先生授予的田地,雖然不能傳之於子孫,卻也是一生衣食無憂,自然歡聲雷動,整個營地處處響起「萬歲」聲。
葉飛知道,這分田就是後龍先生繼為老百姓打仗這個「理想」之後,給將士們實實在在的「大饅頭」了,至此,西北將士無不歸心科學門,訓練、學習熱情高漲,都想著在接下來的大比武中,一刀一槍搏個好出身,分塊好田地--只不過,聽說科學門田裡種的是什麼棉花,不是小米高粱,那棉花一定是科學門獨有的仙草,今後收穫時,田裡的出息少不了。
郭大路在西北折騰得花樣百出,各種網路小說里治國治軍治民的套路層出不窮,大開金大腿,總算還記得給朝廷上了個文書,告知自己平定了西北,還請朝廷派員管理西北民政軍事--科學門是修行門派,雖然實質上佔據了西北,但吃相也不能太難看,總不可能讓科學門下的弟子全都到各府道縣裡開衙門坐堂審案子吧?
當然,朝廷也不可能白吃了這個科學門送上的大饅頭,派出的官員、軍將,總要聽取一下後龍先生的意見,到了地方、軍隊里行事,也不能違了科學門的法旨,其實說白了,就是一尊泥菩薩,不過,西北軍頭橫行時,朝廷想當泥菩薩也不可得,差一點西北全境都要丟失了。
卻說一騎西北而來的快馬跑進了京城,不一會兒,軍機處就將急報送進了紫禁城的南書房,老皇帝打開急報,只看了數眼,就是哎呀一聲:「這居然是科學門上的急報--嗯?!西北軍頭反叛,居然立了一個偽西夏之名--該死!該死!薛智手下的暗探都是吃乾飯的嗎?怎麼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呂岳定小心翼翼地道:「聖上,薛大總管如今在後隆村,當了科學門下療養院的院長,這暗探總管一職,聖上遲遲沒有新的任命--且西北原就在各大軍頭掌控之下,朝廷勢力難以觸及--」
老皇帝一拍額頭,是了,這暗探總管一職極為重要,非自己的心腹不可托以大任,否則的話,反為其禍,所以老皇帝至今沒有任命新的總管一職,以至於西北出了如此大事,居然一無所知。
老皇帝再細細看下去,沒看了幾眼,差點將急報扔到地上!--「什麼?!域外蠻國入侵?!越了天山險關?!天啊!大李朝立國兩千餘年,從來沒讓域外蠻國染指過我西北,難道到了我手裡,居然要遭此大辱?!百年之後,我又有何臉面見列祖列宗於地下?」
呂岳定見老皇帝激動得整個身子都在發抖,忙上前扶住:「聖上切莫憂慮,這急報既然是科學門送來的,憑後龍先生的神通,必能化險為夷。」
老皇帝苦笑道:「後龍先生雖然神通廣大,但一向以來,非亡國之危,修行者都不會插手凡間的戰事,以免平白消耗靈氣,更何況,西北靈氣稀薄,做不得法,行不了術,後龍先生空有一身神通,也是奈何?」
呂岳定卻是信心十足:「聖上,科學門的修鍊與別家不同,煉的是功德之力,而非五行的靈氣,奴才想著,後龍先生必能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
老皇帝略略平息心情,再看下去,突然失態,大大地哈了一聲,重重一拍書桌:「西北定亦!後龍先生大展神威,誅偽西夏之賊首,滅越天山之蠻族,一舉平定西北!」
呂岳定立刻跪了下去:「奴才恭喜聖上,賀喜聖上,自太祖開國以來,西北動蕩不定,大小軍頭暗藏叛心,聖上聖明燭照,明見萬里,拔後龍先生於田畝之間,今後龍先生一出,群小束手,西北重歸朝廷治下,真正是天大的喜事!」
老皇帝撫須輕笑道:「少亂拍馬屁,平定西北是後龍先生的功勞,與我何干?我連西北軍頭作亂也一無所知,明見萬里云云說出去真正丟死人。不過,後龍先生不是在後隆村嗎?何時去的西北?我記得,他前不久才剛剛大婚啊?」
呂岳定道:「聖上,後龍先生去西北奴才倒是知道一二,聽說後龍先生要在西北種棉花。」
老皇帝一怔:「棉花?此物科學門倒是送了後宮一些,做了什麼棉被、枕頭,用起來倒是暖和。後龍先生為了種一個區區棉花,就特意在新婚之後趕赴西北,更因此平定了西北大亂,真正是僥天之幸。寡人一定要好好封賞後龍先生,封賞科學門!更要開太廟,祭告列祖列宗!」兩千餘年來,西北只是名義上歸順朝廷,直到此時,才算是真正為大李朝所有,其功不在開疆拓土之下,老皇帝祭告太廟是題中應有之意。
老皇帝龍心大悅,正要招軍機處的大學士們,細細商議該如何封賞科學門,如何派遣官員接收西北諸事時,軍機處幾位大學士突然匆匆而來,帶頭的大學士大冬天的滿頭是汗,剛跨進南書房,不顧禮議,大聲嚷嚷道:「聖上!出大事了!」
老皇帝一怔,舉起手裡的急報晃了晃:「怎麼?你們也得知科學門收復西北一事了?這確是天大的喜事,難怪你們失了宰相氣度。」--大李朝不設宰相一職,但民間都把大學士叫宰相。
大學士們一怔:「什麼西北?!--聖上,胡騎入侵了!」
老皇帝手裡來自西北的急報叭一聲掉到了桌子上:「什麼?!胡騎入侵?!胡說!這天寒地凍的,草原上白雪茫茫,胡騎怎麼可能入侵!」老皇帝雖然直斥軍機處的大學士們胡說,但心裡已經信了七八分,嗓音都有些變了。
大學士們遞上一份染血的急報,赤急白臉地道:「邊關急報,胡人請了他們的邪神長生天施展邪術,居然逆天而為,在這大冬天催生百草,飼餵戰馬,軍民足食,一鼓作氣,突破長城,如今百萬胡騎已經入關,正一路燒殺搶掠,直向京城而來!」
老皇帝不等旁邊的小太監傳遞急報,伸手一把搶過急報,略略掃了幾眼,啊呀大叫一聲,翻倒在地,捂著胸口,呵呵連聲--
書房裡的大學士、太監、帶刀侍衛們一亂團,正急著叫太醫,呂岳定一聲吼:「都不要亂!聖上這是得了心絞痛!快,他身上帶著後龍先生的神葯甘油,立刻服用下去!」
呂岳定親自動手,撕開了老皇帝內衣里的一個貼身小袋子,掏出了一個小玉瓶,倒出了一粒小藥片,和一個侍衛一起,用一支筆桿強行撬開了老皇帝緊閉的牙齒,將藥片塞入了他的舌底--這一套流程,卻是呂岳定由薛智親手教的,極是熟練。
半晌之後,被移到榻上的老皇帝輕輕呻吟一聲,睜開了眼睛,旁邊的太醫立刻把了老皇帝一下脈:「聖上心絞痛已經緩解了!這神葯甘油端得神妙無比!」
呂岳定湊在老皇帝耳邊輕聲道:「聖上,後龍先生曾對奴才說過,這甘油雖然神妙,但得了心絞痛的病人還是要好好將養,萬萬不可操勞過度,否則再次犯病,那、那可就糟了。」
老皇帝微微點了點頭,此次從閻王殿上打了個轉,他也是心有餘悸,他輕聲道:「傳旨,著厚賞後龍先生,西北一地盡歸科學門門下。」--沒有後龍先生的甘油,老皇帝直接就一命嗚呼了,故以西北賞之。更何況,如今胡騎入關,朝廷根本沒有餘力處理西北事務,乾脆做個人情,直接交給科學門打理。
事實上,老皇帝心裡也明白,西北在科學門掌控之下,朝廷也只不過擁有大義的名份,就如同其他修行門派佔據各處名山大川一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