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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章 學院派系的崛起

  雖然自隋唐以來施行的科舉考試製度給予了天下士子同樣的機會,但是不得不說,擁有更多資源的世家顯然更容易培養出更加優秀的人才,比如唐代赫赫有名的聞喜裴家,便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而朝廷雖然在一定程度上有效避免了九品中正制這種完全依靠世家來輸送人才的選拔人才政策,但是實際上多少對於世家的人還是有依賴的,不說別的,都昌江氏能夠一門出「三古十二齋」總共兩代十五名朝廷命官,就是一個很明顯的例子,而前朝權臣賈似道,也是出身望族賈氏,祖孫三代都是朝廷大員,由此可見,世家即使是到了南宋末年依然有著極高的存在和對朝廷輸送人才的作用。


  而相應的,朝廷的大權實際上也有相當一部分落在了世家的手中。


  現在葉應武通過建立學院以培養各行各業人才來執掌天下大權和制定針對不同行業政策的舉動,可以說是進一步給予了寒門苦讀之人、甚至是三教九流之中的奇人異士一個出頭的機會。


  當然這也能夠極大地幫助大明向著多元化發展,否則葉應武並不知道在自己百年之後,大明會不會有如歷史上那樣目空一切,將先進的科技看作奇巧淫技,甚至走向閉關鎖國、自取墮落的極端。


  所以葉應武必須要從根源上對這一切進行改革。


  或許文天祥他們並不知道葉應武是怎麼想到這樣變革的,但是他們在看到葉應武這樣的規劃時候,就已經明白過來陛下的用意,更重要的是,他們知道自己應該在這個時候站出來。


  大明不能再走前宋的老路子了,既然科舉制度沒有辦法真正的遏制世家所擁有的優勢,那麼就必須採取進一步的措施對大明現有的人才選拔制度進行改革,至少相比於什麼都不做,葉應武是在進行嘗試。


  天下這麼大,道路這麼多,總得有人去試一試,既然現在葉應武已經做好了前去闖一闖新道路的打算,那麼文天祥他們自然並不介意陪同,畢竟從興國軍到現在,他們當初跟著葉應武走這麼一條道路的時候,又有誰曾料到過會一步步如此境地?


  這一條篳路藍縷開闢出來的道路,沾滿了一名名明軍將士的鮮血,也灑滿了文天祥他們的血汗,既然葉應武打算繼續向前,那麼何妨陪著他一起走下去?


  畢竟從興國軍到南京再到幽燕,這麼長的路,都走過來了。


  葉應武目光炯炯,看著下面的文武大臣,而文天祥他們也鄭重看著葉應武,目光之中帶著堅定。


  一如多年之前鄱陽湖上。


  文天祥等人之後,各地行省和州府派來的代表官員也都紛紛站出來,最後只剩下了昝萬壽和張全等之前站出來反對李嘆的寥寥數人。


  張全有些詫異的環顧四周,雖然他並不清楚世家在地方州府上到底有多少人,但是他也知道,之前大明向北推進的速度很快,在運輸上主要依靠的是各地商賈的車馬船隊,而在快速組建地方州府管理機構上實際很大程度依賴的是當地的世家,這也是為什麼葉應武在最後一次做好準備北伐幽燕之前,甚至派遣了部分禁衛軍陪同御史台官員到地方巡查。


  其實有一定原因便是擔心這些倉促提拔上來的官員因為良莠不齊而搞出什麼事端。


  可以說世家之所以一直讓葉應武有所忌憚,甚至還有威脅葉應武的實力,就在於他們在地方上掌握了大權,從而才能在中央實際上以葉應武的親信官員佔據多數的情況下依舊可以和朝廷分庭抗禮。


  就算是當地州府主政的知府和通判之中只有一個出身世家,那麼此次前來參加大朝會的地方官員之中至少也應該有一半,哪怕是三分之一的地方官員站在世家這一邊。


  可是現在呈現在張全眼前的卻是另一種讓他怎麼都想不到的情況。


  看著那些滿臉鄭重、大聲附和的地方官員,張全眼前一黑,甚至有些眩暈。對於也算是經歷過不少風浪和跌宕的他來說,這一次的打擊不可說不大。這些地方官員顯然並不是早就做好了站在朝廷這一邊的準備,甚至可以說他們就是在剛剛方才做出的判斷。


  昝萬壽輕輕搖了搖頭,顯然眼前的情況早就有所預料。這些傢伙既不可同富貴,也不可同患難啊。


  不等張全開口說什麼,葉應武的目光在他的臉上掃過,讓張全下意識的閉嘴——實際上整個朝堂上也就只剩下張全和昝萬壽區區六七個人,計算時他們不同意也起不到什麼作用了———等張全低下頭,葉應武方才不慌不忙的說道:「既然如此,那麼退朝之後,政事堂、六部、學士院、翰林院和各行省官員去御書房,朕和你們詳談此事。」


  「臣遵旨!」官員們紛紛站出來說道。而昝萬壽遲疑片刻,也緊跟著站了出來,此時的他還有別的選擇么?

  葉應武點了點頭,而緊接著一名地方官員站出來從衣袖中掏出來一本奏章:「啟稟陛下,臣彈劾四川行省安撫昝萬壽,在任職期間玩忽職守、徇私枉法!」


  「啟稟陛下,臣也彈劾四川行省安撫昝萬壽任人唯親!」


  「啟稟陛下······」


  「啟稟陛下······」


  一名名地方州府官員站出來從衣袖中拿出來奏章,朗聲說道,甚至後面有兩個、三個官員一起站出來,讓人聽不清楚他們說的是什麼。


  昝萬壽的手輕輕抖了一下,現在不管這些罪名是真的是假的,實際上都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因為這猶如雪花一般的奏章上去,就算是假的也足夠說成真的了,更何況陛下顯然並沒有打算讓他好過,無論是六扇門還是錦衣衛,平時是為了主持公正的,但是昝萬壽從來都不懷疑葉應武手中的這兩個密探組織羅織罪名的本事,只是葉應武需不需要而已。


  畢竟現在這些奏章已經足夠葉應武做出合適的判斷了。


  並沒有看張全等人詫異、震驚還夾帶著惶恐不安的目光,昝萬壽平靜的正了正自己的衣冠,然後沖著葉應武鄭重的躬身行禮,轉過身走向大殿之下,下殿聽參。


  葉應武眯了眯眼睛,並沒有說話,這些傢伙這麼識時務還是讓他省了不少麻煩,畢竟葉應武並不像將六扇門和錦衣衛真的發展成皇家手中為臣子羅織罪名的工具,這應該是兩柄類似於後世特種部隊的暗劍,而不是有如歷史上那樣完全淪為權力爭奪和制衡的籌碼。


  不過葉應武也看到了這些傢伙的手是從哪裡出來的,然而對此他也只是微微一笑並不多說什麼。既然這些地方世家在這個時候已經明確的選擇站在自己這一邊,那就沒有必要再把他們逼回去了。畢竟現在葉應武也找不到那麼多的人將他們徹徹底底取代,至少這幾年中大明的地方管理還少不了他們。


  這一次大朝會,看上去倒霉的也就是昝萬壽和那幾個京城世家,但是在場的所有人都清楚,世家這一次算是被陛下以這種誰都沒有想到的方式連根拔起了,新興的學院派必將在未來的十幾年甚至是幾年中迅速取代世家,成為大明的中堅力量。


  至於這中間的平穩過渡,誰都不會懷疑。


  畢竟坐在皇位上的皇帝陛下年輕力盛不說,而且還有足夠的手腕和戰場血火磨礪出來的強壯健康身體。


  屬於大明、屬於葉應武的時代,不過是剛剛來臨。


  趁著一名名大臣站出來「朗誦」彈劾昝萬壽的奏章,鄧光薦輕輕扯了扯身邊劉辰翁的衣袖:「這些傢伙不光準備充分,而且還早就做出了選擇,咱們之前還真是白白擔心陛下了。」


  劉辰翁冷笑一聲:「是啊,不過你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么?」


  「嗯?」鄧光薦皺了皺眉,他不比劉辰翁,因為不滿於賈似道的專權,所以他自辭官之後,常年隱居于山林之間,這火爆脾氣沒有改善多少,不過對於官場倒是逐漸生疏了。


  劉辰翁壓低聲音說道:「注意看了,這些傢伙的奏章都是用左手從右邊衣袖中掏出來的,而只要不是左撇子,一般都是用右手從左邊衣袖掏奏章,你知道這說明什麼么?」


  話說到這個份上,鄧光薦可不傻,當下里輕輕吸了一口涼氣。


  說明這些傢伙的左邊衣袖之中放著的,很有可能是彈劾文天祥、陳宜中甚至他們兩個的奏章!


  「這些人······」鄧光薦忍不住嘆息一聲。


  劉辰翁淡淡說道:「所以我們就算是捫心自問,問問自己的良心,也會站在陛下這一邊的,因為這一切,都太需要有一個人來打破、去改變了。而陛下,應該是現在、或者說這三百年來唯一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人。」


  鄧光薦沉默了良久,鄭重的點了點頭。


  而劉辰翁也不知道是對鄧光薦說,還是自己感慨:「無論如何,在這混沌之中總得有人開闢出一條道路,現在陛下劈開了一條道路,咱們要想繼續向前走,就只有這一個選擇,所以還是走吧。」


  頓了一下,劉辰翁猛的抬頭看向高高在上的葉應武,年輕的皇帝陛下手撐桌子,目光如炬:「宣父猶能畏後生,丈夫未可輕年少。我相信陛下。」


  「不,」鄧光薦打斷了劉辰翁,微微側頭看向他,「不是我,而是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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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的一聲,精工雕琢打磨的棋子落在棋盤上,老人有些得意地指了指棋盤:「翔季賢侄,這勝負已定,雖然是個劫,但是正好應在了某的身上,所以某僥倖勝了半子。」


  馬廷佑起身拱手說道:「老相公熟通棋路,技藝精深,剛才便多有讓步之處,否則晚輩這角里的一條大龍恐怕早就被老相公截斷吃掉了。所以老相公之勝,可稱不得是『僥倖』。」


  坐在馬廷佑對面的正是已經退下來的前朝老臣王爚,此時的王爚相比於當初在朝堂上,看上去更精神了許多,臉上甚至已經重新帶上紅潤,多年來宦海浮沉、來往奔波帶來的疲憊已經徹底消散掉了,說是年輕了十歲似乎也不為過。


  實際上這也怪不得王爚,一下子從當初的內憂外患到現在的太平盛世,再加上沒有多少事情需要自己煩心,家中年長的孩子都比較爭氣,除了王進這個臭小子一直拖拖拉拉到上個月才讓老爺子抱上孫子之外,王爚這幾年似乎還真沒有為什麼發過愁,每天便是吟詩作賦、遊山玩水,如果心情好的話還去學堂中指導一下家中子弟,過的那叫一個休閑自在,這臉色要想不好自然也不可能。


  對於突然登門拜訪的馬廷佑,王爚並沒有感到多少詫異。大朝會剛剛結束,實際上他就已經得到消息了——本來就是皇城腳下,再加上葉應武根本沒有打算隱瞞什麼,所以這自然很正常——也多少揣摩到了馬廷佑上門的用意。


  不過王爚並沒有著急,而是慢慢悠悠的拉著馬廷佑下了一盤棋。


  「老夫勝的不僥倖,實際上陛下勝的又何嘗僥倖啊。」王爚微笑著伸手捋了捋鬍子,看向對面的馬廷佑,「今天上午,陛下在紫宸殿里還真是給整個天下下了一盤驚艷絕倫的棋。昝萬壽和張全雖然都算個人才,但是在陛下面前,又怎麼有翻盤之力?只可惜世家看上去強大,卻終究只是一盤散沙,他們缺少一個人將這一個個小拳頭整合成一個真正可以威脅到大明根基的大拳頭啊。」


  「幾百年怕也出不了這麼一個英雄人物,怎麼能說遇到就遇到,更何況這各地的世家本來就是各懷鬼胎,想要讓他們做到齊心協力,豈是那麼容易,」馬廷佑點了點頭:「陛下這一步走的雖然讓人提心弔膽,不過總算是走對了,至少現在的大明,或者未來的大明,將會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大明······」


  「拿這些話來勸某這個糟老頭子可就不怎麼管用嘍!」王爚笑著打斷了馬廷佑,「翔季啊,你也算是和老夫相熟的晚輩了,有些話也就沒有必要彎彎繞了,陛下是不想看著我們幾個老頭子從這裡遊手好閒吧。」


  遲疑片刻,馬廷佑還是鄭重點了點頭:「幾位都是三朝元老、德高望重,陛下既然打算籌建更多的學院以期能夠為大明培養人才,那麼現在學士院和翰林院所能派出的人就遠遠不夠了,所以······」


  「所以這主意就打到我們這些老頭子身上來了。」王爚笑眯眯的說道,「不過之前陛下和世家爭鬥這一趟渾水,我們都沒有碰,現在怎麼就那麼肯定我們幾個人會答應呢。」


  之前葉應武和世家的矛盾激化,這些前朝老臣實際上大多數都處於作壁上觀的狀態,本來這旋渦實際上就和他們沒有太多的關係了,而且很顯然他們也沒有去蹚渾水的慾望。都這樣一把老骨頭了,可經不起折騰。一直到後來文天祥等人登門拜訪,以都昌江萬里為首的這些老臣才陸續表態,但是也只是號召士林對於朝廷理解和支持罷了。


  若說聲勢確實不小,但是要說實際作用,那就不得而知了,畢竟葉應武也只是為了依靠這幾位老人的聲望來避免在自己做好反擊準備之前朝野有過大的動蕩。


  馬廷佑不慌不忙的說道:「現在這朝堂權位之爭已經宣告結束,世家沒有手腕和膽量折騰了,這旋渦實際上已經平息下來,對於幾位老相公來說,實際上陛下只是邀請諸位出山擔當幾個新組建學院的山長罷了,這只是教書育人的職務。」


  王爚怔了一下,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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