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仍覺蹊蹺
「表妹,」沈栗喚道:「你方才說會死很多人……」
「不關我事!表兄連那些不相干的人都肯用心,為何偏薄待於我?」古冰容怒道:「表兄神通廣大,不妨自己去查!」
「表妹!」沈栗輕聲道:「人命關天的事,不可拿來賭氣。」
古冰容抿唇不語。
沈栗柔聲勸道:「不肯回應你,表妹恨我情有可原,何苦連累旁人?若因一時氣憤緘口不言,與見死不救何異?」
「表兄不肯娶我,才是見死不救的根源。」古冰容囁嚅道。
沈栗嘆息道:「不要讓為兄看低了你。」
古冰容慘然道:「難不成表兄現下還高看我一眼嗎?不過是個不知廉恥的……」
「不是。」沈栗溫和道:「雖然不合禮教,但為兄並不會以為表妹向喜歡的人告白是件醜事。」
「表兄?」古冰容驚訝道:「表兄莫非是來哄我?」
古冰容自鬧著嫁沈栗開始,連父母在內都指責她,連她自己心底也覺難堪,只拗這性子不肯回頭。未想沈栗竟說出這番話。
「表妹只是有些冒失,脾性執拗些,這都不算大錯。你年紀還小,將來總會想通的。」沈栗柔聲道:「誰叫你是我沈栗的表妹呢?打外祖那兒留下一樣的血脈,外人嫌棄你,為兄卻該護著你。」
「表兄。」古冰容痴痴道。
「但牽涉了人命便關乎大義。與閨中女兒的小伎倆完全不同。」沈栗勸道:「表妹仔細想想,若真有人因此而死,難道你將來便不會後悔嗎?」
古冰容低頭不語。
「若你真是那樣不惜用人命來要挾別人的女子,為兄沒有他法,的確會答應娶你。」沈栗平靜道:「但我會討厭你。我沈家的女子可以執拗,可以潑辣,可以胡鬧,甚至可以闖禍——總有人會心甘情願為你們收拾爛攤子——但不可以狠毒,不能視人命為兒戲,用生命做籌碼!」
「表兄。」古冰容大哭:「別說了!」
「今日能傷害無辜的人,明日就能對親人下手!」沈栗道:「不但我會討厭你,侯府所有人都會討厭你,防備你,出了任何差錯都會懷疑到你身上,原本該護著你的親人都疏遠你,表妹能過那樣的日子嗎?就為了給人做妾?你圖什麼?」
「是嬸娘!」古冰容抽泣道:「她與人合謀,要劫法場!」
「果然是她。」沈栗長舒一口氣:「不急,表妹慢慢講。」
因古逸節囑咐丫頭看好妻子,姜氏和古冰容搭伴兒才得出門。但到得寺里,卻總是想法子支開侄女。
小姑娘本就是為著監視姜氏而來,面上答應著,出來轉上一圈便甩開丫頭,跑去聽牆角。因她在府中也是神出鬼沒神神叨叨的,丫頭們也不覺驚異,怕被主母指責照顧不周,便私下隱瞞了,反正姑娘總會自己回來。
功夫不怕有心人,時間長了,到底教她得手,聽到些許消息。
「嬸娘叫那個人做妹妹呢,聽說是個海寇。」古冰容遺憾道:「可惜我帶的首飾太多,一動便叮噹響,因此沒敢靠的太近,只聽得隻言片語。後來聽到樹叢響,怕有人來,只好匆忙走掉。」
沈栗咋舌。
這丫頭實在膽大。
「幸虧!該重賞給你梳妝的丫鬟,教你撿回一條命。」沈栗嘆道:「海寇哪個不是滿手血腥?一旦被她們發現,你便會些拳腳也沒命回來。」
「表兄怎不遺憾妹妹聽到的太少?」古冰容抿嘴道:「倒擔心這些有的沒的。」
「探聽消息本不是你的責任。」沈栗嚴肅道:「閨閣少女快活度日便罷,做什麼以身犯險。這是要命的事,以後千萬不可如此。」
古冰容幽幽道:「你看,表兄總是如此妥帖,怎不教人放在心上。」
沈栗大窘,低聲道:「表妹眼睛都哭紅了,快回去洗洗。」
「那嬸娘……」古冰容道。
沈栗板著臉道:「此事你不要管了。以後要與姑母說說,這妮子膽子太大,簡直不要命……」
一廂說著,一廂溜掉。
古冰容呆立半晌,悵然離去。
沈栗原想著教人監視姜氏,以圖順藤摸瓜,唯嘆姜寒死期近在眼前,時間不夠,只好徑直去問。
「姜氏!便是不顧為夫,你也該為孩子想想,連家都不要了嗎?」古逸節痛心疾首。
「那是我的父親,是我爹!」姜氏嘶聲哭道:「你們活的好好的,可我爹就要死了,他要死了啊——」
「要是被你劫成了法場,該死的就是我古家滿門了。」古顯頓了頓拐杖,氣道:「姜氏,我古家待你不薄,便是老二媳婦平日里也要讓你三分。你娘家倒台,老三差點受了連累,我古家可曾埋怨過一聲?你便這樣回報夫家的?」
「你們忘了靠我姜家吃飯的時候了。」姜氏冷笑道。
「放肆!你是我古家婦。」古逸節怒道:「不許與父親犟嘴!想吃家法嗎?」
「又跟我這演戲。」古顯罵道:「你還要護著她。」
「到底生了墨與。」古逸節哀求道:「父親,她只是悲痛過度一時瘋魔,兒子定會好好教她。」
「求我有什麼用,她犯的是王法。」古顯頭痛道。
「謙禮!」古逸節忙去求沈栗:「她會招供的,看在親戚的份兒上,你饒她一遭,千萬不要報官。」
沈栗為難道:「這種事不可能壓下去。若是鬧大了或死了人,搞不好還會株連。」
姜寒是皇上親口下令誅殺,真要是被人劫走了,不啻於一巴掌扇在皇帝臉上。到時別說古家,沈栗自己都脫不了干係。
「你聽見沒有?」古逸節向姜氏恨道:「快說吧,趁著還沒鑄成大錯。」
「古逸節!你這個懦夫,我父親小心著不肯連累你,你如今倒幫著外人害他!不是這殺才,我們家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姜氏怒道。
「姜大人是蒙冤的嗎?」沈栗沉聲問。
姜氏怒瞪沈栗。
「他不冤,你自己也心知肚明。」沈栗道:「沒有他的庇護,烏慶不敢殺廖公公的養子,麻高義不敢聯絡海商威脅官府。你恨我,沒關係,但姜大人他不冤。」
姜氏閉口不言。
「嬸娘,你如今還能好好坐在這裡,是因為咱們沾著親。」沈栗勸道:「但王法無情,你再不肯說,小侄只好請你去州府走一趟了。那時可是會連累全家。」
「快說吧。」古逸節急道:「你恨我,恨咱們古家,難道也恨咱們兒子?他才多大。」
「兒子,」姜氏哭道:「我要見兒子。」
「你擺明了要拋家棄子,還想什麼兒子。」古顯怒道:「墨與怎有你這樣狠心的母親。」
沈栗搖頭道:「嬸娘要拋家,可未必要棄子。」
姜氏怒道:「沈栗!」
「聽說您之前賣了嫁妝。」沈栗推測道:「您這是要打算一走了之。世叔富裕時供養全府,堅持不肯分家,可見是重視家族的,到時未必肯跟你走。但小表弟您一定會想法子帶走,對嗎?」
「你真是這樣打算的?」古逸節顫聲道:「你……十幾年的夫妻情誼,在你眼裡就什麼都不是?」
姜氏抖了抖嘴唇,只道:「妾身不能不管父親。」
「枉你還護著這禍根,她要帶走我古家的兒孫吶。」古顯氣道。
古逸節閉了閉眼,怒道:「我不管了。」拂袖而去。
姜氏怒視沈栗。
沈栗低聲道:「嬸娘隱瞞也沒用,我已得了消息,還差您這份口供嗎?您不過是給您個機會,免得連累小表弟。」
「是誰出賣我?」姜氏怒道:「是古冰容對不對?難怪她總圍著我轉。」
沈怡一直未出聲,此時聽到提及女兒,不免神情震動。
「嬸娘怕是恨錯了人。」沈栗輕笑道:「難道緇衣衛還比不上一個小丫頭?」
「是她!肯定是她!」想到事情敗露,父親和妹妹都要赴死,姜家婦孺也要被追究,姜氏但覺抓心撓肝:「這賤人!我要她死。」
姜氏狀似瘋魔,一時問不出什麼,眾人只好暫時作罷。
沈怡見沈栗眉頭緊鎖,寬慰道:「如今已知道大概,到時候法場一圍,神仙也跑不出去。」
「不對。」沈栗搖頭道:「此事還是有些蹊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