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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東黎侯府

  從侯、王乃至天子,這天垣世界的爵府與所謂「宗門」大同小異,雖說主要培養的是家族子弟,終究再大家族人數也很有限,難以支撐一郡甚至一州、一國,所以必然也會招收部分外姓入門。


  外姓之中有純粹出仕官家為將為吏的,大多帶藝來投,不必要爵府培養。但也有爵府專以家族功法傳授的,大多打小培育,就跟所謂的「家生子」一般。這部分人跟宗門相同,也分內門、外門兩類:外門弟子大多不受待見,隨便習點兒武藝就得,誰都沒盼著他能夠邁入無我境;對於內門弟子的教授則幾乎等同於族內子弟,除了某幾門壓箱底的功夫外,基本上可以說毫無藏私。


  說白了,外門弟子是當爪牙來養的,內門弟子是當股肱來養的。


  黎劍池問張祿:「張兄可知道爵府和宗門最大的區別何在嗎?」張祿揣測道:「雖然同練武藝,爵府乃屬官家,宗門卻歸私人……是這個區別嗎?」黎劍池搖頭笑笑:「非也,最大的區別就在於——宗門招人是收錢的,爵府招人則是送錢的。」


  宗門也有自家的產業,尤其大宗大派,往往擁有山林池澤,阡陌縱橫,廣置田產,廣招佃戶,但錢糧的來源終究有限,所以收容弟子,必須奉上束脩——除非是某些不世出的奇才,為了光大宗門,賠本兒也肯教。爵府則不同,本身是官府,掌握著一郡、一州甚至全天下的稅收,培養人才不僅僅擴大自身名望和勢力,將來也可能為官做宰,協助爵府守牧一方,所以招攬外姓,不但不收錢,還包吃包住。


  說白了,宗門是真正教徒弟,爵府其實是在養門客。


  黎劍池誘惑張祿,說你反正也沒地兒可去,正要投靠東黎侯府,這個人情乾脆讓我來做,由我引你進門,以張兄你的資質,將來必能出人頭地,修成無我境界。張祿心說無我境算是屁啊,老子可是要登仙的,立刻一口就咬住了魚餌,說既然黎公子誠心招攬,張某願效犬馬之勞。


  正說著話呢,伴當在門外稟報:「船主先整治了一桌膳食,要給客人們壓驚。」先前的湯里混進了「卸氣散」,至於飯菜,誰也保不齊有沒有加料,所以只好都倒掉。黎劍池自以為舌燦蓮花,說動了張祿,心情大暢,便即一擺手:「張兄,請吧。」


  在他的要求下,船主被迫也給張祿準備了飯食,使他不用再餓肚子了——反正船上少了一個人嘛,船主也不會賠本兒。就這樣四日航程轉瞬即過,張祿一直向黎劍池詢問本方世界以及東黎郡的風土人情,倒是得益良多。將要接近目的地的時候,黎劍池要他伴當先跑去船頭,朝天射了一支七彩火箭。旁人都莫名所以,只有那商人趕著跑過來詢問,公子您這是什麼意思啊?


  黎劍池冷著臉道:「通知我抵達的消息,要人來接而已,與你無干,何必多問。」他這幾天絕不接觸那商人,似乎當他是坨不小心踩上的****,就怕甩不脫。


  船靠碼頭,商人帶著賬房和重傷的保鏢,還拖著另一個保鏢的屍首,搶先就要下船,卻見碼頭已被清空,數十名兵丁各執器械,如臨大敵一般排成兩列。一將越眾而出,胸脯挺得老高,嘴巴撇得老長,瞪他一眼,惡狠狠地問道:「且慢走,交稅了嗎?!」


  商人滿臉疑惑:「小人並未攜帶貨物,只有一些隨身行李,為何要交稅?」那名將領冷哼一聲:「誰知道你夾帶了什麼私貨。先等著,一會兒要搜查行李!」當即就有數名兵卒上來,刀槍相對。商人心知不妙,可是自己雖然習過幾天武,還真沒有敢跟官兵對敵的本事,身旁保鏢又一死一傷……


  黎劍池手按腰間長劍,翩然而下踏板——張祿跟伴當兩個跟在他身後。那名將領見了,趕緊過來見禮,黎劍池湊近對方耳朵,低語數聲,那將眼神當時就亮了,轉身便即下令:「把船扣下,給我細細地搜檢!」


  黎劍池回身一指張祿:「除了這位張先生,余者先都不要放跑,等找到東西再說。」


  張祿早就料到有這麼一出了,也不為怪。這幾天他故意不問黎劍池相關「赤明符」的事兒,一則與己無關,二則這種寶貨么……還是越少知道越好,免得被人覬覦。自從知道黎劍池乃東黎侯府子弟,他就知道這小年輕假裝毫無貪慾,其實是一定會對「赤明符」下手的。再珍貴的寶物,哪怕全天下都覬覦,誰還能跟官府爭么?黎劍池自己吃不下,大可以獻給侯府,作為功勞;侯府要吃不下,還能上貢王府;王府要吃不下,可以進呈天子……再牛逼的宗門,那也是孤身作戰,哪兒比得上處於完整政治架構中的爵府呢?

  任何時代,任何地區,除非真做了神仙,否則民不可與官斗——就連地仙于吉,到了不還是讓孫策給宰了么?孫伯符還只是誰都不靠的一任軍閥而已哪。


  碼頭距離郡城並不算遙遠,早有馬車迎候,黎劍池就請張祿上車,賓士了一個多時辰,終於抵達東黎郡城。張祿撩起車簾來一瞧,只見商賈輻輳,行人摩肩接踵,這城市可挺熱鬧啊——比之漢代中國,大概就只有三河(河南、河東、河內)的幾座名城差堪比擬,而東黎郡在整個大垣朝中,僅僅只是一個中郡罷了。


  估摸著大垣的疆域要略小於東漢,但人口應該稠密得多,可能得接近一個億了……


  郡侯府的位置和規制,倒有點兒象是後世(張祿腦子裡的後世,是指地球上的中國漢代以後)帝都中的皇城,位於城市北部,因地形地勢而略偏向西側。府外高牆聳立,府中分隔為二——分內府和外府,就好象皇城和宮城一般。


  中國歷代,皇族而居於宮中的很少,大多數成年後就都外放建藩了,或者另起一座「諸王邸」來安置。黎氏獨霸東黎郡小一千年(分裂后),家族龐大,當然不可能全都居於內府,絕大多數府邸都跟官衙一起,位於南側的外府——黎劍池的家也在這裡。


  其父黎世達已經駕鶴西去了——據說是在衝擊無我境第二階望玄的時候,走火入魔死的。如今府中就以黎劍池為主,此外還有他一個小兄弟黎劍益,同輩里排行第十四——不是老幺,這一輩總共一十九人,其中兩人夭折,三人出仕了別家。


  老四和老十四……張祿心說這設定咋這麼眼熟呢?

  黎劍池並沒有立刻介紹張祿入門,因為東黎侯府絕大多數內門弟子都是從小培養的,才七八歲就要入府讀書、習劍,打基礎,要張祿跟一群小孩子一起學習初級劍法,就算黎劍池樂意,張祿還覺得彆扭哪。因此黎劍池親自上陣,指導張祿侯府最基礎的功法和劍術——功法名為「納精吐氣術」,劍術名為「正恆劍法」。


  就張祿接觸過的這些武功名稱來說,都很庸俗,缺乏新意,更欠風味。他發現這天垣世界的文學水平非常之低,書肆里找不到幾本詩集、文選,偶爾有點兒,翻開來瞧瞧,也就漢代的鄉儒水平。要是我抄襲唐詩、宋詞、魏晉文章,必成此世之一大文魁啊!不過想想還是算了吧,之所以文教不興,因為是以武為尊,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跟這兒就毫無地位可言。


  即便普通官吏,並不要求你武藝有多高,關鍵看理事之能,但民間習武之風如此之盛,要是絲毫不通武藝,你能鎮得住誰?你能理解武夫的想法,進而加以有效管理嗎?


  所謂「納精吐氣之術」,只是最基礎的調節呼吸的法門,張祿聽過一遍精要就全懂了——這比他過去所學,等級相差有如天壤,你讓個六十級滿級的角色去修一級內功,跟教數學教授九九乘法表有啥區別?需要記憶的,不過是兩個世界對於修鍊功法有所差別的一些名詞而已。


  至於「正恆劍法」,張祿也習練得頗為順暢——他早就有耍劍的底子在啊,加上資質又好——據黎劍池所說,一般少年得花兩到三年時間,才能將這套劍法練熟,就算天縱奇才也得一年,可張祿前後才不過花了七天功夫而已。「正恆劍法」之後,就是兩套進階的劍術——「裂石劍法」和「柔雲劍法」,前者剛猛無籌,進攻為主,後者綿密如絲,注重防守,張祿此前在船上也都見黎劍池耍過。


  這兩套劍法學會易,精通難,只要真能融會貫通,便可突破問道境而邁入無我境。黎劍池把基本招式傳授給張祿,候他練得熟了,這才正式介紹他成為內門弟子。


  經過打聽,這時候侯府的內門弟子總共兩百多名,水平參差不齊,從問道境第三階蓄氣到最高階窺奧都有——若是突破了問道境,就不可以弟子名之啦,若是外姓,即給供奉或客卿之位,甚至授予職司。黎劍池兄弟本身也是內門弟子,每三日必須前往內府的明道館去進學。天垣世界不重文事,所以讀書識字也就到十六歲而已,黎氏兄弟,再包括新進的張祿,去明道館純粹是學武。


  外招的內門弟子,爵府都包吃包住,但黎劍池卻執意請張祿仍住自己府中,就連錢糧也由他幫張祿領了,再親手交到張祿手上。張祿明白,黎劍池這是刻意要把自己培養成他的心腹,不跟爵府內別的勢力有太多來往,不過他一心都撲在修行上,只想早日破境飛升,對此倒並不在意。


  反正有吃有住有功練,那就足夠啦,我又沒什麼野心,此世於我,亦不過逆旅而已。


  明道館中有明師指點兩套進階劍術的精要,有時也介紹和演示別派武功,傳授對敵之術。兩百多名內門弟子,大概是特意給分成了三撥,所以他們才必須三日一進學,張祿平常接觸到的不過六七十人而已。他專心練武,平常也不大與人交流,很快就得了一個「啞巴」的綽號,卻也並不往心裡去。


  明道館內百日一比,排定成績,確定各弟子的位階。其實三境之間若有天地之差,各階之間卻並沒有太過明確的指標——頭上也沒等級數,也測不出攻防、魔武等各種參數來——所以越階敗敵並不罕見。經過第一次比武,張祿被確定為第六階入室,比黎劍池還要高上一階。


  他心說是嘛,我就說廉晉那傢伙看走眼了,老子才不是第五階呢……


  等級雖被壓制,重修起來卻肯定要簡單得多,張祿自我感覺上升速度很快。他眼巴巴等著第二次比試,想看看自己是不是能夠邁到窺奧階——說不定再這麼練上半年,就能跟廉晉打個平手了。若是保持這種速度,參考天垣世界高手的平均提升速度,估計只需要三十年,自己就能達到無人境,四五十年後有望飛升……


  我靠四五十年啊,好遙遠,這又是一輩子過去了呀……


  可是就在比試的前幾天,黎劍池突然找到張祿,遞給他一幅人像。張祿接過來一瞧——要說這世界總體的文化水平雖然不高,繪畫卻有獨得之秘。中國古代的繪畫以摹神為上,繪形為下,可是真能得著所描繪事物神韻的,萬中無一,絕大多數民間畫手的水準,或許還比不上後世一個剛入門的遊戲美工……尤其是畫人,僅能描摹出某些突出特點來,所謂「畫影圖形」,捉拿人犯,基本上是逮不著的……要麼一逮就一大串兒。


  這天垣世界的畫人之法,更注重對外形的描摹,哪怕普通畫手稍稍下點兒功夫,就能當證件照來用。張祿瞧這畫上之人,大概三十多歲年紀,黑臉無須,相貌頗為普通。耳聽黎劍池問:「你可認得么?」他一撇嘴,搖搖頭:「你知道我的來歷,我能認得幾個人?」


  黎劍池淡淡一笑,當即提起筆來,在畫像臉上添了幾條皺紋,下巴上再加幾縷鬍子。張祿雙眼不禁一亮,當場就認出來了:「是那偽裝老頭兒,在船上跟咱們動過手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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