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仗劍除凶
天垣世界的智能生物,跟地球上的人類外表幾乎一樣,就張祿讀書研究的成果,骨骼、臟腑同樣沒什麼差異,經絡穴道可能有點兒特別,頂多就是別人點張祿的穴點不大准罷了。城鎮間常見的畜類——什麼牛、馬、貓、狗之屬——同理,也就毛色、花紋有異而已。
據說山林間存在著一些與地球生物不怎麼相同的異獸,不過此前張祿也就是在書本兒上看到些比較簡略的描述,正面相對,這還是頭一遭。
就見這隻猛獸,似虎而略瘦小,身量有點兒象豹子,但頂著的還是一個虎頭,唯兩耳稍尖。所以說它奇特,不在外形,而在皮毛,這傢伙毛作深灰色,頭頂、脊背、四足上還疙里疙瘩披著一層象鱷魚的硬皮。
這猛獸一現形,就聽旁邊兒黎劍池倒吸一口涼氣:「是龍貓!」
啥?張祿當場整個人都斯巴達了——我讀書少你可別蒙我,龍貓不長這樣的好嘛!
倒確實是一隻貓科動物——當然啦,天垣世界沒有這種分類法——而且所披堅甲,就跟傳說中的龍差相彷彿,你說它叫龍貓……好吧,我勉強接受這種設定了。
龍貓一出,嘲風當即狂笑起來:「沒想到吧黎四公子。當日若非這寶貝太過駭人視聽,登不了船,我怎麼可能會失手?如今就讓我來報那數劍之仇吧!」說著話雙掌一錯,便朝黎劍池直衝過去。
黎劍池老規矩,一套「柔雲劍法」舞得水泄不通,純取守勢。嘴裡還在發號施令:「一隻畜牲而已,有何可懼?阿勇,你去宰了龍貓,我等先絆住這惡賊!」
吾丘勇沒來得及應聲,因為龍貓是從背後過來的,直接就朝他撲過去了,一人一獸,各憑肉掌,當即戰到一處。張祿一個錯步,也趕緊過來相助黎劍池,雙敵嘲風。還有一個彭諾,仍然隱藏在樹后,並不現身——他本事有限,就算加入戰團也幫不上太大的忙,估計是伺機想搞偷襲呢。
當日船艙內地方狹小,大概嘲風怕全力施為會不小心傷到那名商人,恐怕必須大費周折才能得著赤明符——他又未必帶在身上,或者放在包里——故此多少有些束手縛腳。這回身在林中,雖然也有樹木阻礙,終究就算把林子都打平了也沒關係啊,於是雙掌翻飛,寒意逼人,才一照面,就險些破了黎劍池的防禦。
但等張祿一加進來,情勢卻又不同——嘲風不禁眉頭一皺,輕輕「咦」了一聲,心說短短數月不見,這小子的劍法怎能進益如此之快?難道他也是……
當日廉晉評價張祿,說他登堂矣,還未入室,其實說得一點兒都沒有錯,等級遭到壓制以後,法術無法施展,就他那跟張堅學了幾個月的劍法,招式過於簡潔,難入方家之眼。初級劍術、刀術往往花招很多,既為了可以兼顧四面八方,又方便在進攻中惑亂敵心,引發破綻出來。要等境界上去了,才能化繁為簡,甚至化有招為無招,出手即應敵所必取、攻敵所必救,越簡潔明快,則威力就越大。張祿上來只有簡簡單單那幾式,難怪會被廉晉三招便逼翻在地——那時候的張祿,其實還要稍弱於黎劍池。
然而一法通、百法通,張祿本有基礎,再練了侯府入門的「正恆劍法」,短短數日即將諸般變化熟記胸中,應用起來也頗為得心應手。其實進學之前,他就已經憑空連長了好幾級,穩穩超過黎劍池啦。如今不僅僅入室,幾乎已有邁向窺奧階的跡象。
說白了,這時候的張祿,才是真正當初能跟徐晃大戰多少多少回合的張伯爵!
這種進階速度,可以說在天垣世界中無人可比,黎劍池知道他習過武,只是「失了憶」,故此不以為怪,嘲風可不清楚這一點。所以張祿「刷刷」幾劍,當即扳回了頹勢,反倒把嘲風逼得左支右拙,應接不暇。
要是黎劍遲也當即轉守為攻,二人同使「裂石劍法」,左右夾擊,趁勢直進,或許不用三十招便能將嘲風擊敗。只可惜黎劍池本來志得意滿,結果三不知冒出只龍貓來,心情瞬間從雲端跌落谷底,小年輕心志不夠成熟,多少就有點兒怯陣,一心想等吾丘勇戰敗龍貓過來相助,所以仍以防守為主,卻不敢貿然搶攻。
再戰數合,嘲風逐漸秤量出了張祿的斤兩,慢慢找准了自身的節奏,戰鬥的天平重新歸回平衡。張祿斜眼一瞟,那邊兒一人一貓有來有往,且分不出勝負呢,就覺得自己這邊兒可能要糟。
因為嘲風已是窺奧階的巔峰,半隻腳踏進了無我境,初步可以引動自然之力,化為己用。這季節本是深秋——天垣世界也分四季,想來行星呈橢圓形軌道繞著恆星公轉,自然有遠日點和近日點,有寒冷的冬季和酷熱的夏季,中間不冷不熱的日子再分春、秋,也沒什麼可奇怪的——天氣漸涼,而嘲風幾乎每一掌打出,都挾著凜冽寒風,大大影響對戰之人的動作。張祿可是記得當初在船上,嘲風還渾若無事,黎劍池就先額頭汗出了——雖然是冷汗——可見體力並不見長。要是那邊兒人、貓還沒分出勝負,這邊兒他就先乏了,自己恐怕也要受到連累啊。
他知道單憑個人之力,肯定是打不過嘲風的——我要不要再試試幻術呢?算了,對方心志正堅之際,用了也白用,還是等到危急關頭,對方自以為勝券在握的時候,或許心靈就會露出那麼一絲破綻來。
只是到了那個時候,就自己能夠硬努出來那麼丁點兒幻術,還能起什麼作用嗎?
彭諾呢?你小子打算什麼時候才露頭、出手?
又戰數合,彭諾終於找准機會出動了——不過他並沒有跑來相助黎劍池和張祿,而是在樹后彎弓搭箭,直取龍貓。
龍貓不算普通的野獸,而屬於異獸,據說身上遺傳著真龍的血脈——龍性本淫,什麼動物都想上,遺留下來不少異種——皮甲既堅,爪牙又利,動作還非常敏捷,就算積年的獵戶也沒人敢碰它。即便吾丘勇這種窺奧境的強者,掌法精妙,一時三刻也都戰它不下。
因為龍貓脊背上的硬皮堅逾金鐵,吾丘勇拼盡全力的一掌,哪怕對方站著不動,打了個十足十,也基本上難以破防。但這龍貓終究是活的,不是死的,它懂得躲避,也懂得側向卸力,雖然挨了數掌,卻跟給它撓痒痒毫無區別。相反,吾丘池沒有橫練過什麼鐵布衫之類的功夫,若被龍貓利爪撓中,必然皮破血涌,甚至還可能筋斷骨裂。就好比兩個能為在伯仲之間的武者比斗,一個布衣,另一個卻著鐵甲——而且靈活性還不降低——倒未必會輸,可是想要快速解決戰鬥,贏得勝利,也幾乎是天方夜譚。
然而龍貓的弱點也很明顯,它「穿著」的是半身甲,不是全身甲,胸腹之間並無硬皮遮蔽,故此不時要擰腰扭胯,躲閃吾丘勇攻向薄弱處的招式——若非如此,而可以不顧防守,全力進攻,估計吾丘勇必落下風。
彭諾就一直瞄著龍貓的弱點,瞅准機會,朝其下腹狠狠地便是一箭射去。龍貓作為畜類,嗅覺本來就強過於人,樹後頭還藏著一個,它早就察覺到了,但對方長久未曾活動,也便逐漸放鬆了警惕心。不想這人突然間暴起便是一箭,龍貓促不及防之下,幾乎中招,趕緊將身體一歪,才硬生生用背上厚皮擋住了攻擊。
「當」的一聲,如中金鐵,箭桿竟然當場折斷。
但是龍貓這麼一歪身,平衡性就給打破了,立足不穩,一連踉蹌了好幾步。吾丘劍池抓准機會,連環四掌強攻,打得龍貓左支右拙。然後彭諾的第二箭也射到了……
這回龍貓未能及時扛住,那箭正中頸下,當即皮破血標,痛得它一聲嘶吼,山鳴谷應,餘音緲緲。嘲風雖在惡戰之中,也不時斜眼關注同伴的戰局,見狀又是心疼,又是惱怒,還感到一絲不妙,當即暴喝一聲,與龍貓相應,奮起一掌劈退張祿,雙足猛地點地,縱躍而起,就朝偷襲得手的彭諾沖將過去。彭諾全副心思都在龍貓身上,正打算射出第三箭呢,不想寒風驟然撲面而來,驚惶之下朝後就閃——
但他的本領實在是次了點兒,竟然沒能閃過去,被嘲風一劈空掌擊中肋側,半邊身子盡為寒霜所覆,人也當場就軟了下去,翻跌在地。
嘲風突然間轉身攻擊彭諾,黎劍池還跟那兒防啊防的,根本沒來得及阻攔或者追擊。張祿反應要比他快得多,挺劍直上,正中嘲風後背——從脊柱一側刺進去一寸多深。
嘲風擊倒彭諾的同時,就覺得后心一痛,肌肉當即本能地繃緊,急忙將身一側,這一劍便未能繼續深入。他側向一掌,再度逼退張祿,然後咬著牙幾大步跨出,便已與龍貓會合在了一起。
龍貓中箭,形勢瞬間逆轉,所以嘲風才拼著硬受張祿一劍,想要與同伴會合——分則力弱,合則力強。雖說如此一來,那三個敵手也必將匯聚一處吧,但只要保得龍貓不倒,己方尚有一戰之力。當然啦,先得把那影響戰局的第四人給收拾掉嘍。
可惜他終究還是來遲了一步,吾丘勇在追剿眾人中功夫最強,就算獨戰嘲風,也可勉強自保,短時間內不落下風。龍貓要是單打單,也就比張祿強點兒有限,主要仗著身子靈活和背甲堅厚,才能糾纏住吾丘勇。此番中箭,身形難免一滯,胸腹間破綻瞬間放大,吾丘勇論斗戰經驗也遠在張祿等人之上,豈會放過這個良機?當即左掌耍個虛招,右掌趁勢直進,狠狠地拍在了龍貓腹側柔軟處。
嘲風恰在此時猱身而至,一掌劈出,吾丘勇被迫正面相扛。「嘭」的一聲,雙掌一合便分,兩人都是搖晃著連退了三步。就見吾丘勇臉上青氣一閃而沒,強運真氣,逼退了襲入體內的寒流,就此未能及時變招。嘲風卻才退又進,雙掌一上一下,又是連環猛攻。
真要是站穩腳跟,單獨較量,吾丘勇並不敢妄攖嘲風寒掌的鋒芒,如今正欲力斃龍貓,卻被嘲風從側面突襲,這才被迫硬接了對方一掌,就此落於下風。嘲風雖然後背也有傷,終究傷口不深,妨礙並不甚大,真要是占著先手,連續強攻,吾丘勇必遭敗績。但問題吾丘勇還有幫手啊,張祿在先,黎劍池跟進,轉瞬間便也加入了戰團。
有了黎劍池在旁牽制,吾丘勇很快便搶回了先手。張祿一瞧,貌似沒我什麼事兒了……關鍵那倆主僕多年,頗有默契,而張祿跟黎劍池也是生死關頭聯過手的,但他跟吾丘勇素無配合,若要硬擠進戰團去,反倒容易互相妨礙。正好那龍貓被吾丘勇打得在地上連滾幾滾,終於緩了過來,猱身撲上,但動作比起初時明顯要遲緩很多——張祿心說我不如先去把這畜牲給宰了吧。
反正比你再個兒大的龍貓我也在宮崎駿的片子里見到過,有何懼哉?本人初習「裂石劍法」,論剛猛未必能夠發揮出劍法真意之二三成,但我向來就以靈動敏捷著稱啊——不信去問徐晃——你又不是滿身鐵甲,吾丘勇戰不下你,未必我就不成。
於是手中長劍一抖,便即接住龍貓,對上幾招之後,其心更定。龍貓受了一箭一掌,如今動作之遲緩還不如嘲風,張祿尋隙刺其肋下軟處,好幾次都堪堪得手,逼得龍貓不住後退。
也不知道嘲風是怕龍貓喪失戰力后,自己必無幸理,還是真的他們主寵情深,見勢不妙,賣個破綻假意要逃,卻閃身過來猛擊張祿。黎劍池明顯給騙到了,欲追不追,還在猶豫,吾丘勇一掌擊出,卻被嘲風繞到一棵樹后,將將避過。這一掌打得碗口粗的樹榦幾乎斷折,落葉繽紛,遮人視線,再定神時,嘲風已到張祿背後。
張祿急忙長劍一擰,逼退龍貓,迅疾轉身,來防嘲風。嘲風擺了個奇怪的姿勢,左掌五指朝上,右掌五指朝下,雙掌掌根相對,當胸便疾推過來。張祿差點兒就是一愣——你這是要發「龜波氣功」么?!匆匆橫劍格擋,旋即就覺得一股大力湧來,手腕一震,差點兒握不住劍柄。
若然如此還則罷了,終究是劈空掌,很難掌勢如潮,連綿不絕,只要扛過了這招,便有重整旗鼓的機會——而且吾丘勇也該過來相助了吧。然而轉瞬之間,張祿就覺得身周氣溫陡降,眼前一片蒼茫,竟似有六齣飄飄而下……
這就是無我境借用了天地之力嗎?可這還是秋天,他從哪兒借來的雪?這是實境,還是幻象?!在不清楚對方招術真意的前提下,還是以閃避為妙,可惜背後還有龍貓……張祿只得錯步向側面閃出,掌風寒冷凜冽,被他將將避過了四成,餘數硬生生吃下,就覺得如墮冰窟,渾身氣血都為之一凝。
發大招逼退張祿之後,嘲風一邁步便至龍貓身邊,伸手在那畜牲頭頂一拍,口出一個:「走」字,便待一人一獸破出圍困,逃入山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