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貳
皇帝被汪海從億清殿叫走後，沐熹一夜未能安眠。八百裏加急意味著什麽，沐熹心裏很清楚。沐熹瞪著床帳，將前朝和邊境上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一遍，卻還是不得要領。而芮曉那邊也得不來消息，沐熹就這樣一直睜著眼睛到了天亮。
早起芳曉和橘梓伺候沐熹梳洗，當沐熹正用冰湯匙敷眼時，芮曉慌慌張張從外頭跑了進來，一口氣未喘就忙開口，說道，“貴妃，婢子打聽到了。”
“快說。”
“是西漠！邊境被犯，小禹王不做任何抵抗！”
西漠！沐熹整個人都愣住了，湯匙也啪嗒跌在地上。西漠，西漠…… 沐熹反複念叨這兩個字，心忽然揪緊，隱隱覺得這將會是一場劫難，徳氏的劫難。
“再去打聽，陛下點了誰做主將。”
“是。”芮曉得了沐熹吩咐，忙又跑了出去。
而沐熹開始思索起了記憶中關於小禹王的點滴：小禹王是禹王的兒子，皇帝的侄兒，禹王是皇帝最年長的皇兄，曾經也是儲君人選之一。當年皇帝登上儲君之位後他便去了封地，卻在兩年多前莫名地死了，而其長子繼承禹王封號後，沒有按祖製賞賜，還叫皇帝貶去了西北邊上。如今，有敵犯境，小禹王不做防守，明顯是在報複皇帝當年的貶黜。
沐熹擔心的還不是這個，無論小禹王是否抵抗，朝堂都是要派人過去的，而清士在西漠待了一年多，名義上對那兒的情勢再清楚不過，清士居於兵部高位卻是文職，這次正是立軍功的機會。可是前有外敵和小禹王，後還有白氏一族，兵權這些年一直都在他們手裏，此次將士中一定會有許多白氏的人，清士若出征該如何躲過他們？
沐熹心事重重地與致寧吃了早膳，而後便一直在殿裏等待芮曉。好不容易又等了大半個時辰，芮曉終於回來了，氣喘籲籲地說，“貴妃，陛下與各位朝臣們，並，並未定下各將帥人選，而是先點了兵，開始準備糧草。”
“為何會這樣？”沐熹瞪大了眼睛大聲問芮曉。
芮曉道，“聽說，聽說英國公向陛下討要爵位與過多的糧草，陛下當朝沒有答應，英國公便為幾位能擔當主將的將軍都告了假，最終惹怒了陛下。”
沐熹聽得，由震驚轉了回來一些，哼了一聲，果然是白氏，在這種家國有難的時候，最最要緊的事情還是為自家謀利。沐熹歎了口氣，再生氣總也要有人領軍呐。略想了一會兒，沐熹問道，“陛下從昨夜到現下，進過膳了嗎？”
芮曉答，“回貴妃，今天早起汪公公勸陛下用了一些清粥，就再沒有別的了。”
沐熹點了點頭，道，“辛苦你了，去歇息吧。”向頭又向著芳曉說，“去讓廚房做兩道精致甜糯的點心來，我要去書房見陛下。”
芳曉低頭稱是，轉身去了小廚房。
不多會兒後，沐熹帶著點心向書房而去。
書房外頭，汪海見沐熹來了，忙笑著迎接，“貴妃您怎麽來了？”
沐熹笑答，“聽說陛下大半天都沒有好好用過膳，我就帶了兩道點心來，多多少少請陛下吃些。陛下現在還忙著嗎？”
“沒有忙著。”汪海說著左右望望，靠近了些沐熹的耳朵道，“剛才轟走了所有朝臣，現在陛下去了側室歇息，貴妃就去那邊吧。”
“有勞。”
汪海引著沐熹到了書房的側室。沐熹輕輕地踏進去，裏頭皇帝正靠在矮桌上閉目養神，隻是眉頭一點都放不開。沐熹輕輕咳了一聲，皇帝醒過來，轉頭看見沐熹，便笑了。
沐熹道，“辛苦陛下了。我帶了幾樣甜味的點心來，陛下多少用些。”
皇帝搖了搖頭，“此刻我吃什麽都是滿嘴的苦澀，就別浪費你的心意了。”
沐熹放下食盒，跪下坐在皇帝麵前，道，“我知道陛下的為難和委屈，他們抓住了您的弱點，逼著您不得不遷就他們，向他們低頭。”皇帝聽得又忍不住低頭皺眉，而沐熹接著道，“可是陛下您也該知道，弱點，並不是您一個人能有，這世上人人都會有弱點。”
皇帝開始細細品味沐熹的意思，白氏的弱點是些什麽？
沐熹又道，“國家大事妾不懂，可家長裏短，卻還是知道一些的。例如英國公的胞弟懷化將軍隻有一位獨子，如今也在兵部當差。”
皇帝似乎明白了沐熹的意思，笑道，“那我就把他指派去前線。”
沐熹點了點頭，“白氏年輕的子侄中，有好幾個在兵部任職。兵部曆來都是必爭之地，不但是陛下與白氏之爭，白氏家族內裏，也是有爭奪的。能在兵部任職的幾個，都是被寄予厚望的。如果陛下將他們都送去西漠，還怕他們的父親兄長，不為了保他們性命而盡心謀劃嗎？”
皇帝聽罷笑得開了，道，“不錯，老的既然告假請辭，那這次就幹脆讓他們的子侄們去吧。正好，清士選拔的那幾撥人，也可以利用這次機會建功立業。沒了白氏那幾個老的，清士他們做起事來反而更加順暢。”
見皇帝如此，沐熹將點心放到桌上，道，“現在陛下您可以好好用膳了吧。”
皇帝瞧著桌上幾道點心，再抬起頭看著笑意盈盈的沐熹，道，“謝謝你沐熹……”
皇帝還未說完沐熹立刻搶道，“陛下不用謝，不過是小女子的家常心思而已，我也隻是替您開了個頭，後頭還有好多細致的安排需要您去做，那些個就是大丈夫的謀劃了，我可是什麽都幫不上了。”
皇帝嗬嗬一笑，點了點頭，卻很快笑容又淡了下去，左右思量一番還是開口道，“你以為，主將該是誰為好？”
沐熹頗鎮定地道，“陛下心裏已經有人選了，您定下的，自然是最好的。”
“可是叔王年歲已大，要叔王再戰沙場我實在於心不忍。”
“請魏王殿下出山，是安定軍心、民心，及陛下的信心，西漠外族雖來犯，但我們十萬大軍又怎可能抵抗不過？魏王殿下一向都是支持陛下的，相信這回，他也一定會支持您的。”
皇帝歎了一聲，隻得堅定了自己的決定。而後，把沐熹帶來的吃食全部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