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玖

  初夏來臨的時候,後宮眾人又一道去了行宮避暑。


  皇後稱病避世許久,日常事務及中秋宴都隻能由沐熹操持打理。沐熹為此忙得不可開交,不過也托福於此,將致安順理成章地交回給了繆荷。


  夜深了,沐熹看過安睡的致寧後,拖著疲憊的身子在伊菏苑外的廊下坐了下來。


  雖是到了夜裏,可還是燥熱難耐,芳曉遞上一碗冰涼的酸梅湯,沐熹一飲而盡,卻還是覺得渾身都冒著熱氣。忽然覺得身後扇扇子的力道大了些,沐熹回首,芳曉換成了皇帝,正朝著沐熹笑,“很辛苦?滿池的荷花都不能消了你的暑氣?”


  沐熹略苦笑道,“都是我自找的,我必須承擔,不是嗎?”


  “那,我來給你找一樣能消暑的良品,可好?”皇帝神秘地說道。


  沐熹歪頭問道,“什麽?”


  皇帝笑著湊近沐熹,輕聲道,“清士回來了。”


  沐熹聽得,瞬間驚得沒了言語,瞪大眼睛瞧著皇帝,卻淚水就立刻奪眶而出,捂住自己的嘴更是激動地哭了出來。


  皇帝看著沐熹的激動,笑著歎了一聲,抬手撫去沐熹臉上的淚,道,“別哭了,再哭,我可不帶著你去看清士了。”


  這下,沐熹眼睛睜得更大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哽咽地說,“我,我真的,可以去看,哥哥嗎?”


  皇帝笑道,“你再這樣哭下去,把動靜弄大了,咱們就真的走不掉了。”


  說著皇帝站起身,向沐熹伸出了手。沐熹仰望著皇帝,又看了看眼前的手,頓時笑開了來,把手放進皇帝的掌心,另一隻手胡亂擦了自己的淚。


  兩人躡手躡腳地走進伊菏苑,而後從伊菏苑的另一扇門離開。


  行宮的守衛叫汪海微微調整了一下,恰好足夠二人順利躲開侍衛。


  兩人來到一扇不起眼的角門前,汪海正等著,一邊行禮一邊道,“外頭準備了車馬,陛下和貴妃可要快些,一個時辰後,小人在此為兩位開門。”說著,皇帝與沐熹已經站到了門外。汪海一個躬身,又將門鎖上了。


  皇帝與沐熹登上馬車,護衛的是皇帝專屬的夜探,駕車的技術甚好,在這寂靜無人的夜裏卻沒有多大的響聲,一溜煙就過去了。


  車裏,沐熹雙手捧著心口,想要平複下自己激動的心。邊上皇帝將手覆來,將沐熹的手牢牢地攥在手裏,沐熹感覺到掌心傳來的安慰和堅定,抬起眼看著皇帝,雖然很暗,但還是能瞧見皇帝亮亮的黑眸和笑顏,沐熹也報以微笑。車馬裏,雖無言,然勝卻萬語。


  不多久的功夫,車馬停在了徳氏行館的側門,皇帝與沐熹利索地下車入門。


  德坤與妻子早已候著,沐熹見著許久不曾見麵的父母,又是一陣動容。略敘了一會兒父母親情,皇帝和沐熹被引到清士的園子,沐熹一踏進去,便發現薑黎不在,想想這樣也好。再往裏走,就見著躺在榻上的清士。清士身上蓋著薄被,換了幹淨的衣裳,卻還是遮不住臉上的虛弱,人也比離開之前消瘦許多。沐熹急急地走上去,坐在榻邊,廢了幾番功夫壓下去的心疼與難過再也壓製不住,奔騰而出。


  “我已經沒事了,細月。”清士寬慰道,可是沐熹卻越哭越凶。


  見沐熹哭得更厲害了,苗夫人忙坐到沐熹身邊安慰,卻這時,沐熹感覺到母親塞了什麽東西到自己袖口裏,更是聽見苗夫人在耳邊輕輕說道,“千萬收好,無人時再看。”


  沐熹疑惑,抬頭看向清士,隻見他衝自己點了點頭,沐熹即刻明白過來,佯著繼續哭了一會兒,方慢慢收住哭泣。


  與清士及父母又說了一會兒貼心話,又讓皇帝與清士單獨待了一會兒後,皇帝與沐熹起身告辭。


  車馬裏,沐熹緊緊攥著袖口,不讓裏頭的東西掉出,心思也完全被這件東西給牽引住了。幸好皇帝隻當沐熹是經曆過這一日後過於勞累,並未細究。


  回到竹溪館後,沐熹在梳洗的時候將這東西塞進了芳曉手裏,芳曉雖糊塗但也並未聲張。梳洗過後沐熹又把東西攥回自己手裏,快速地藏於枕頭下,並悄聲對芳曉說,“明早單獨進寢室,不得讓旁人跟著。”


  芳曉點點頭,退出了寢室。


  至此,沐熹一夜都未能合眼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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