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捌
繆荷被人送到設在永春宮的產室廳裏,終是可以放下心生產了。
沐熹回到了億清殿,將箏擺在了十裏的涼亭中,自顧自彈著箏,沉靜其中。過了約莫兩個時辰,一行人走到涼亭前向沐熹福禮,橘梓指著其中一個抱著繈褓的婦人說,“貴妃,這是蜀王的乳母劉氏。”
那婦人忙又一個福禮,“婢子恭請貴妃萬福金安。”
“起來吧,外頭風大,趕緊把蜀王抱進去吧。”
“是,貴妃。”
劉氏入內後,橘梓繼續道,“貴妃,太後的意思是由貴妃撫養蜀王。”
“待繆才人出了產褥後,就把蜀王還給她。我答應陛下保他們母子平安,可我沒想過要多一個孩子在這裏,我所有的精神與時間都是致寧的,旁人不配。”“芳曉,帶上賀禮去看看才人,叫她安心。”
“是,娘子。”
沐熹起身,和芳曉一前一後離開。橘梓愣在原處,不知太後的吩咐該如何再安置。
…… ……
栗榕在皇後手中,自是沒有再開口的可能,皇帝一再力保,才保下栗榕一條性命,隻是未來的日子口不能言、手不能書,被安置在自己宮室內,了此殘生。
沐熹在偏殿看著搖籃裏的蜀王致安香甜地安睡,歎了口氣道,“繆氏這一胎,終是讓皇後折了三人。”
芳曉站在沐熹身後道,“這是利於娘子的事,為何娘子還要歎氣呢?”
沐熹伸手想撫撫孩子的臉蛋,卻還是收回了手,“我隻是怕給這個孩子太多的負擔,這些,不該是由他承擔的。”
“娘子多慮了,孰是孰非,老天爺分得清楚,娘子不過是在收回當年她們加害在大娘子身上的債。老天爺不會為此而責難娘子的,更不會牽連到蜀王身上。”
沐熹苦笑,“什麽收債什麽報仇,不過是叫自己安心罷了,我與她們又有什麽差別?都是一樣的。”沐熹說完,心下泛起苦澀,轉身走出了偏殿。
…… ……
蜀王致安的誕生,仿佛是撫平了這幾日的連綿波瀾。眾人似乎全然忘了栗榕的致殘和皇後的稱病避世,隻隨波逐流的恭賀皇子誕生,將皇宮染上了一層瑞和祥氣。
沐熹也過了幾日舒坦的日子。
今日起身後,慵懶地坐在梳妝桌前,任侍女們梳妝。這時候,外頭芮曉引了一個內侍進來,道,“貴妃,汪公公差人來尋陛下的玉。”
“玉?哪個玉?”
“回貴妃,就是用金鑲著的那塊,陛下說您認識。”內侍躬身答道,“陛下說昨日就寢前自個兒解下了,現下不記得忘哪兒了,勞煩您幫著找找。”
沐熹聽得便知道是澤之那塊玉,忙開始思索昨日見到那玉時的情景,想起來後就向繡籃找去,果然一找既得,道,“昨日陛下說穗子舊了,想要換一個呢。可巧,我和陛下後頭都給忘了。你回去就說玉已經找到了,我換好穗子,等陛下回來時再交與陛下。”
“是,小人告退。”小內侍福了一禮,快步退出了寢殿。
內侍走後,沐熹便來了興致,親自動手替金鑲玉換起了穗子,剪下舊的,又挑了一個玉青色的要給換上,隻是在穿孔的時候,沐熹忽然停下了動作。
芳曉見忽然停住的沐熹,問,“娘子為何停下了?”
沐熹回過神,繼續把穗子穿過孔去,一邊道,“沒什麽,忽然發現了這孔裏有字。”
“字?什麽字?”
“吳子玉,工匠的名字。”
“吳子玉……”芳曉一邊說,一邊抬頭思索,“這名字怎的聽來那麽耳熟呢?”
“當然熟了,這是母親娘家的一位親戚,聞名滿世的玉匠。隻可惜,從他之後,吳家就不再有人做玉這一行了,那手藝也就成了絕世。”
芳曉聽得,點了點頭。
沐熹很快換好了新的尾穗,收了起來。
待傍晚皇帝歸來,沐熹拿出玉還給了皇帝。
皇帝接過,仔細地撫拭。沐熹以為皇帝又想起了澤之,不想皇帝卻道,“你知道嗎,這其實並不是當初那塊玉。”
“什麽?”沐熹聽得糊塗。
“那塊原玉,其實早在小時候就讓我給弄碎了,我擔心被父親母親責備,就去找了塊相像的玉石,讓汪海送出宮去,請高人仿製的這塊。”
仿製的?忽然沐熹心裏咯噔一下,這塊玉是仿製的?可是為何如此像出自吳子玉的手,沐熹小時候見過不少吳子玉的玉器,他的留名標記是獨有的。可是這塊仿製的玉是如此像吳子玉的親手,是誰人仿製的,居然可以如此相像?
皇帝並未察覺沐熹的變化,將玉收好,而沐熹則把它記在了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