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珍琴開始迅速向黃氏靠近。


  花鈴向城中的梁行報信,梁行很是高興,已開始準備回程。


  兩日後,黃氏向住持告辭,填上幾分香火錢後,住持欣然與黃氏告別。而花鈴則在後院,向珍琴傳達自己和黃氏的不舍,言語間還總是盼望珍琴可以隨她們一起回去。


  然即使花鈴不提,珍琴也早就動了這個心思,隻是不知道該如何向住持提出離開,也不知道該如何向維那解釋,畢竟,當初自己是被她領入庵門,而將在路邊行乞的她送來惠元庵的,也是維那的家人。可珍琴又實在經不住黃氏的誘惑。


  卻在珍琴猶豫不決時,黃氏直接去找到了住持,說明想帶珍琴離開,因為珍琴不是正式弟子,所以沒有身份所累,可以來去自由。這日剛巧維那不在庵堂內,黃氏又贈與了許多銀錢布匹,說是用於請人替代珍琴。住持看著錢財甚久,末了,還是收下,應了黃氏的要求。可惜等維那回來後,發現珍琴離開,又驚又急,卻已是人去樓空,無處尋找了。


  珍琴很是意外黃氏會主動提出帶她離開,可是所有的疑問,都被欣喜掩埋,尤當珍琴褪下比丘尼的衣裳,換上黃氏給她新買的襦裙時,對著鏡中自己,珍琴第一次覺得她的容貌不是罪孽,而是榮光。她瘋魔似地欣賞自己的新模樣,她發誓,她永遠都不要再回到過去,她要一直一直,做這樣的自己。


  …… ……


  一路上,珍琴與花鈴坐一輛車馬,花鈴在黃氏的授意下“沒心沒肺”地講述京中的繁華,聽得珍琴心生向往,憧憬著未來。


  而到了京城後,黃氏一行人的車馬並未直奔德府,而是去了郊外的莊園。花鈴與珍琴說,黃氏要先見見兄弟,才能安心回去。珍琴覺得有理,便也不多想,隨著花鈴在德氏的莊園中到處閑看。


  卻這時,珍琴見到黃氏與一男子也在莊園中說話,珍琴想,這便是黃氏的兄弟吧。隻是,多看一眼,覺得這男子的容貌甚是麵熟,再仔細看看,珍琴的腦袋轟地一聲,炸了。這,這分明就是與自己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臉,難道,難道自己真的是黃氏口中的那個孩子?難道黃氏來到惠元庵並非偶遇?所以,所以黃氏才會將她從彭城帶回?


  珍琴愣在原地一動不動,心中是驚濤駭浪,腦中也有無數疑問,卻不知該去如何尋找答案。珍琴異常混亂,她該怎麽做?誰能告訴她,這究竟都是怎麽回事?


  另一邊,屋內的清士,梁行和李訓言一前兩後地站著,將所有都收入眼底。梁行道,“如此,沒有人再能將這小女子帶離莊園了。”


  清士點了點頭,對身後的李訓言說道,“將消息帶給貴妃。”


  李訓言行禮稱是。


  …… ……


  不多幾日,沐熹從菡曉口中得到“所托已成”的訊息。


  沐熹心中大喜,現在,隻需等著那個人自己來找她便行。


  這邊一件大事落定,沐熹得空想起另一邊了。瑧華早先說好要回來與她一起用膳,可都這個時候了,卻還是不見一點蹤影。無奈,沐熹隻得差人去書房問問。片刻後,小內侍回來稟告說,陛下讓貴妃自己先用,不必再等。


  沐熹聽得,不免擔心起來,今日是瑧華親自審理魏王與白氏那樁案件的日子。瞧這樣子,頗是不順。


  憂擾上頭,沐熹也沒了胃口,捧了書坐下,卻什麽都沒看進去,心早飛去了書房外。


  …… ……


  多等了近一個時辰,終於等回了瑧華,他甫一進內殿,還不等沐熹丟掉書,就如虛脫一般,倒在榻上,大大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沐熹忙遞上一杯斟得滿滿的茶,瑧華抬頭似牛飲一樣,呼啦啦就喝完了。而後又啪地一聲,躺倒在榻上,大口大口地喘息,以平複自己的心情。


  少頃,內殿裏安靜如時間凝固,瑧華雙手枕在腦後,一句話也不說,兩眼放空。沐熹坐在他身邊,由得瑧華這麽靜靜地躺著,她知道他一定經曆了一場大戰,此時正需要沉靜。


  約莫一刻鍾,瑧華終於開口說話,道,“成了。”


  “成了?”


  “成了。白氏死咬著人沒打死,外加不是本人動手,一直抵死推脫。所以這個上頭頗花了一些功夫。”說著,瑧華起身,團著腿,坐在榻上,轉向沐熹道,“沒能將他們徹底逐出,隻是貶低了幾階。這當初是我與叔王清士早已想到的,倒也不算意外。”


  沐熹點頭道,“是,但想必,這‘幾階’,已是足夠他們被白伍明摒棄了吧?”


  瑧華抬眼瞧向沐熹,兩人對視,噗嗤一聲,都笑了出來。瑧華許久沒那麽輕鬆,雙肘後撐著,與沐熹說道,“後來,我把兩個空缺,一個給了堂兄長子的嶽家,一個給了你嫂子的嫡親大兄,著實把他們驚著了。你沒瞧見,就在書房裏,就在我跟前,白思敏看著他異母兄弟的眼神,那真的是一把把刀子啊,還有另一個也是,什麽兄友弟恭,血濃於水,全不及‘利益’二字。”


  沐熹道,“是啊。”原本想說何止白氏,這宮中不是更甚。卻又怕觸及皇帝的痛處,硬給吞了回去。轉了口問,“陛下緣何會想起簡郡王的嶽家?”


  “是叔王推薦的,當年叔王為長孫選妻子,就特意挑了根正源清的孫氏,比起叔王的孫輩,這孫荃,老成端厚,在官場曆練已久,最難得便是他的心,他並不是向著皇權,他向著的是民心,在這朝局下,還能獨善其身,保持初心,不易。”


  “看來陛下很喜歡這人。”


  “是,能多幾個這樣的就更好了。所以,我已著手將清士安排去吏部,希望能再找幾個這樣的。”


  “吏部?”


  “是,原本安排清士掌武選,就是想在軍中選拔可用之人,培養我們的勢力。經過安石國一役,清士已經在軍中攢了名聲,那選拔起來的幾個人也迅速長了起來。且現在軍中有叔王坐鎮,清士可帶著軍中累積起來的威名去文職這邊,再多找幾個可用的人才。隻是……”


  “隻是什麽?”


  “還需要幾年。”


  沐熹看著瑧華,她知道他所說的“幾年”指什麽意思,是她的複仇之心,他一時還不能替她達成。他需要時間選拔可用之人,也需要時間等待這些人曆練,在各部中成長為舉足輕重的人。


  沐熹笑道,“陛下放心,我等得起,絕對不會為陛下添亂。”


  瑧華點點頭,感激也寬慰,伸出手來到沐熹跟前,沐熹略猶豫了一下,還是抬起手,放入他的掌心。


  知我心,知相憶,無聲,勝卻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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