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是日大雪,沐熹裹著狐裘站在廊下,欣賞許久未見的漫天飛雪。芳曉囑咐侍女們多搬來一個火爐,放在沐熹腳邊,又將手爐塞給沐熹,道,“娘子莫貪涼。”
沐熹捧著手爐,漸漸斂了笑容,歎了口氣。那個“幾年”,雖說來輕巧,但真要她一刻一刻地等過去,卻是不容易。
芳曉瞧出沐熹心中的失落,道,“娘子若需要,可以讓郎君將前朝的情勢,抄一份來。有娘子幫著參謀,興許不用三五年。”
“不。”沐熹即刻打斷,“我偶爾出些點子還可被接受,手伸得長了,便是逾越。那畢竟是陛下的戰場,而我,也有自己的仗要打。”
芳曉俯首稱是,不再多言,忽的又似想到了什麽,抬頭道,“說到這個,有件事要稟告娘子,近日,皇後已經幾次召見繆才人了,才人推脫掉一半,卻有一半,還是會去的,且去得越來越頻繁。”
沐熹皺眉回頭,道,“皇後終於是忍不住了。也是啊,她怎麽會就此沉寂下去,難道要她安靜地看著致寧長大,成為儲君不成?”
“那繆才人呢?”
“看她自己了,這條路,我讓她自己選。選好了,我自不會虧待她;但如果她敢起奪嫡之心,就休怪我心狠手辣。儲君之位,必須是我兒的,誰敢覬覦,我便翻臉無情。”
“是。芳曉會繼續讓熙春堂的人注意繆才人的舉動。”
“還有,那人,要盡快讓他找到我們,如果他暫時還沒有頭緒,就給他漏點消息。”
“是,芳曉盡快通知郎君。”
…… ……
在清士的刻意安排下,那人果然發現了帶走珍琴的人的蹤跡。他輾轉幾番,終是聯絡上了芳曉,芳曉將沐熹的話帶到,也從那人那裏,帶回了一個消息。
“什麽?”沐熹聽得芳曉帶回的消息,驚詫地回頭,而後由驚訝轉為憤怒。
芳曉看著沐熹瞪大眼睛,忙上來給沐熹撫背順氣,“娘子別氣壞身子。”
沐熹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氣,“我道是為何哥哥成親許久,不見喜訊呢,果然是白氏動了手腳。這是什麽意思?是想幾年後把嫂嫂再要回去?所以不讓她與哥哥生下孩子,好少份不舍?”
沐熹大口呼吸,以穩定自己的情緒,思慮片刻後,對芳曉道,“將這事告訴哥哥,讓他暗地裏查,查到了也不用聲張,扔了避子藥即可。到時候嫂嫂懷上孩子,自有白氏自己派人了結他們。”
“是,娘子。”
“告訴那人,他的消息我很受用。作為回報,他可以隨時去看莊園裏那個孩子。但如何避人耳目,那得看他自己了。”
“是,芳曉會轉給他。”
“最後就是繆氏,讓他注意,什麽時候真投了皇後,讓他記得告訴我。”
“是,芳曉這就去找他。”
…… ……
幾日後,清士得到了來自沐熹的訊息。
清士拿著簽子,由上到下一掃,便怒得將簽子捏作一團。讓李訓言告退後,清士便徑直來到了母親苗夫人的園子。
請過了安,清士將侍人都遣了出去,將幾乎被他揉碎的簽子,交於苗夫人,道,“母親請看,這是細月遞出來的消息。”
苗氏疑惑地接過,有什麽消息是要告訴她的?接過那揉得一團的紙片,撫平簽子,細細辨認字跡。而後苗氏抬起頭,瞪著眼睛看向清士,道,“這都是真的?”
清士點頭,“細月能交於我們的,自然可信。”
苗夫人也將那簽子揉碎在掌心,更“啪”地一聲拍在幾案上。
清士緩一口氣說道,“內院的事情,我不方便插手,也會過於矚目。所以這事,得拜托母親了。”
苗夫人憤然開口,眼神多了幾分淩厲,道,“這是自然。明年,”苗氏轉頭看向清士,“明年,咱們府中,必會迎來一個新生兒。”
清士這才舒了口氣,對苗氏道,“多謝母親。”
清士走後,苗夫人把府內掌管侍者侍女的張氏喚了來。張氏夫婦也都在德府內服侍,是皇帝特意安排來,苗夫人自信得過。
張氏跪坐在苗夫人跟前,苗夫人把前因簡單地交代了下,後道,“你把清士房裏的丫頭藥倒兩個,換上你心腹的人,不用多,三五日即可。把白氏每日飲食的習慣全部查透,尤其餐食從廚房到她口中,這一路經過多少個人的手,定要仔仔細細地查個明白。”
“是。”張氏得了令,即刻起身去安排。
…… ……
五日後,張氏來向苗夫人複命。張氏將一個小油紙包放於苗夫人麵前的幾案上,道,“夫人請看,這便是那些人用的藥。”
苗夫人倒是有些意外,沒想到五日功夫,已經連藥都弄到了。忙問,“怎麽弄到的?”
張氏微笑道,“回夫人,白娘子喜甜,每日的甜點,都會經過兩個婆子的手,說是不願意勞煩府中的廚房,便自己多加一份糖。那糖粉是由白府夫人送來的,郎君原先覺著是親家夫人心疼女兒,也就未多問。有了這堂皇的理由,那罐子便放得光明正大,奴安排的兩個婢子,乘著黑,便弄到了一些。”說著張氏,又看了看油紙包。
苗夫人瞧著油紙包,冷哼了一聲,吩咐道,“把月娘請來。”
張氏直起身子,道了聲“是”,起身出去。
片刻後,張氏引著月娘而來,而後跪坐在苗夫人跟前。苗夫人示意張氏把油紙包交於月娘,道,“這裏頭的東西,你拿回去瞧瞧,而後依著它的模樣,替我做一份一模一樣的出來,但藥效,剛好相反。”
相反?月娘抬頭望向苗夫人,又看了看張氏。
苗夫人道,“這裏頭是避子藥,而我,要有助婦人盡快懷孕的藥。”
月娘機敏,很快就反應過來。但這高門內院裏的事情,不是她可以細究的,苗氏讓做什麽,他們夫婦二人依從便是。月娘俯首稱“是”,起身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