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拾肆
已在家賦閑半月的白氏男子,都日日聚集在白伍明的府中,思考下一步的對策。
可如今,局勢不是能如白氏的意,那麽容易就扳回來的。想來此刻,他們應該收到來自各親家的和離書,兒媳會陸續離開,出嫁的娘子會一個接一個回來。嗬,那場麵一定很好看。
芳曉進入內殿,喚醒了正在遙想的沐熹,遞上一隻藥瓶,道,“如齡和小章氏都已經平安離開,這個藥,芳曉替娘子收在原處吧。”
沐熹盯著藥瓶發呆,那是假死藥,原是她為自己準備的,想著來日可以遁走離開,卻不想倒是派上了別的用場。沐熹問道,“後路都替她們安排好了嗎?”
芳曉答道,“是的,娘子。小章氏已經被家人接走,不過她說隻是再見一麵,稍後她會用娘子給的金銀,獨立門戶,過自己想過的日子。至於如齡,已經去了杭州,一年後,她會以繼室的身份嫁入,成為那孩子的母親。”
“得其所願,也算我做件好事吧。”沐熹擺了擺手,芳曉徑自退了下去。
宮裏的事,大部分都料理完了,廢後已入陵,繆荷也如廢人一般殘喘度日。前朝,靠著提拔的純臣和白氏那邊叛而來歸的,還有從外府調配回來的官員,整個朝堂已安穩了八九成。剩下的,就等待著白氏的了結了。
沐熹想著瑧華在書房裏忙碌的樣子,和每晚熟睡的喘息,心下道:其實有些事情隻需要推一把,便也就成了,船到橋頭自然直,雖然人員並未安排妥當,但如今的前朝也並未如瑧華所害怕的那樣發生崩盤。不過,所有人依然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往前行走著。
…… ……
宮外的白府,便沒了億清殿那般的寧靜自在。白伍明被一個又一個上來尋求法子的兄弟族親所煩擾,因為白氏族內,越來越多四十以下的男子,也被以各種理由責難,甚至已經出現了一個被貶黜的。白伍明開始覺得,還有另一箱子證據,專為這些白氏年輕子侄而準備的證據,正收在皇帝手中。
“族兄,你可以趕緊想辦法啊,難道就這樣等著我們白氏子弟被逐出朝堂嗎?”一個人說道,旁邊就有了許多個附和的聲音。
“要我說,玉鏡侄女也是,怎麽就那麽容易自盡了呢?如若不然,我們此刻還有個人能通風報信。”
“報什麽信,都被廢了皇後之位了,困在那錦宮裏,上哪裏去找消息給你?明明是那個賤婢的錯,背信棄義出賣主家,白養了她二十幾年。被那麽打死真是便宜她了。”
“都閉嘴!”白氏族內最年長的人吼道,“你們說的這些都有什麽用?現在是追究兩個死人的時候嗎?現在要的是對策,對策!”便說著,他提高了嗓門,用手中的拐杖狠狠地砸著地麵。
屋內又恢複了安靜,牢騷這些人會發,可對策,是真的想不出。這些年,他們早已經習慣由“白氏”這二字所帶來的便利,思想腐朽,腦筋濁鈍,忽然之間要他們能想出反擊致勝的法子,斷然是拿不出的。
“哆哆。”那老頭又拿拐杖敲地,說道,“老四,你還記得我那個二兒媳嗎?就是連生兩對雙胞,你們都誇有福氣的那個。”
白伍明道,“是,我記得。”
“就是這麽個媳婦兒,都快做祖母的人了,前兩天也愣是讓她兄長給接走了,任憑她如何哭喊都不得,硬是給拖了回去。她兄長走之前,留下家中父親的一句話:白氏,終究不是皇室。老四,你懂這句話的意思嗎?”
白氏,終究不是皇室……
說的是啊,他白氏的確不是皇室,所以當皇帝想要收回曾在白氏手中的權時,是那麽的名正言順,無人敢提異議。那些曾依附於白氏的人,也毫無往日情誼可言,說叛就叛,為什麽?因為白氏已無法掌控他們的生死富貴,而皇權,卻自始至終都可以。白氏往日握在手中的,不過是皇權的複影。那一箱文書被焚,燒的並不單單隻是白氏的罪證,也燒掉了白氏的未來。
然,要想讓白氏的命運和權利都回到手中,隻有一個法子:讓白氏成為皇室。從前依靠禹王,也隻是做人臣子,向人俯首,卻一樣難保禹王是否會摒棄隔離他們。而如今,更沒有哪個皇室能像當年的禹王父子一樣,既有能力能威脅皇帝,又有信心敢威脅他。所以隻有白氏最終取代皇室,才不會再被人來回愚弄,才能使子孫綿延流暢,才能留得住兒媳姻親,不至妻離子散。
白伍明心中似乎被點亮,他早已厭倦了做人臣子的卑躬屈膝,即使隻是表麵功夫,他也不願再多做。那皇權也一直都是懸在他頭頂上的一把劍,繩子再牢固,那把劍自始至終存在於那裏,他厭惡這種感覺。如今被點醒,那倒不如狠心一把,讓這個國家改姓為白!
白伍明笑了,自信而堅定,向著堂兄道,“多謝大兄提點,小弟明了。不知道大兄可有時間閑暇,與小弟去書房中,下一盤‘棋’?”
那族兄笑眯眯地捋著自己的胡子,大聲笑道好好,隨著白伍明一起向書房而去,留下蠻屋子糊塗的白氏子弟。
而另一邊箱的德府,嫁入許久的薑黎,終於傳來了有孕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