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午後
宋大叔焦頭爛額地應付完哭哭啼啼的蘭惠媽媽，轉頭就看見面色冷漠的少年單肩背著書包走了過來。唐出抬起眼睛對上他的視線，點點頭算是來個示意。
抬起手看了看時間，宋大叔嘆了一口氣：「這次考試就算了吧，你和李祈然後期努力一點，給我爭點氣就是了——遇見這種事情也真是沒辦法預料的。」
唐出在心裡稍微斟酌了一下。饒是老妖怪如唐總裁也不能打下這種拼運氣的包票，也就默認了宋大叔有些頹喪的說法：「我和李祈然會儘力。」
氣喘吁吁的李祈然剛跑上樓就聽見這麼一句話，好奇問道：「什麼儘力？考試么？這種情況下···」猛地把話頭打住，李大姑娘連忙問上了重點，「蘭惠怎麼樣？她身上還插著針呢！」
推著醫療車匆匆忙忙從急救室走出來的護士聽到這句話頓了頓腳步，饒有興趣地退回來打量眼前的漂亮小姑娘：「給病人針灸的···就是你？」
「是我，那個針有沒有拿下來？」李祈然點了點頭，追問。
帶著口罩的護士翻開一個消毒盒，把六根帶著血漬的金針露出來：「急救醫生弄了半天才給拔出來，我們消了毒再還給你——小姑娘膽子很大啊，老師是誰？」
李祈然乾笑兩聲：「當時情急之下···沒有耽誤醫生救治就行了。」想了想，試探道，「不用幫我消毒，直接還給我就行了，我自己回家···」開水煮一煮得了。
護士摘下口罩，露出一張意外美艷的混血面孔，笑出一口精緻白牙：「幸虧這套金針質量好。小姑娘，金針消毒可不是煮一煮就行了的。」
唐出的瞳孔縮了縮，有些忌憚地想後退一步，又被自己生生忍住。
「那就謝謝護士姐姐了···」李祈然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大寫的尷尬，還是在一個大美人面前、丟光了外婆奶奶的裡子面子。
混血護士很是豪爽地揮了揮手，一撩頭髮戴上口罩，踩著黑色的坡跟小皮鞋虎虎生風地走了。
「蘭惠的狀況不算差，」宋大叔說到這裡也鬆了一口氣，看向兩個學生，「李祈然急救做的不錯，唐出也到得很及時。辛苦你們兩個了，這次做得很好。」
兩個老妖怪對視了一眼，李祈然率先開口禮貌道：「這是我們應該做的，蘭惠是我們同學。」
宋大叔笑得滿是欣慰，伸手拍了拍冷漠臉少年的肩膀：「我知道你們是好孩子。今天也嚇壞了吧？現在直接回去吧，今天的晚自習也不用參加了，休息一下明天來上課。」
宋大叔作為教導主任和班主任，還得待在醫院等蘭惠的爸爸和兩邊校方領導。唐李兩人告辭之後，就直接推車回家了。
縣醫院離李祈然家裡不遠，兩個人合計了一下，乾脆就走回去。
三四點的初春陽光暖和不燒灼，意外地還有些溫柔。李祈然左繞右繞撿著樹蔭走，推著車跟在後面的唐出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墨綠色的眼睛隨著女孩深藍色的風衣移動。
安靜了一段路，李祈然轉過身來倒著往前走，沒忍住開口問道：「唐出···你怎麼猜到我在大倉庫？」正常人哪裡會二話不說就踹門啊？
唐出快走了幾步站在李祈然的身邊，逼迫李大姑娘轉過身來正常走路，淡淡道：「你也說了，猜到的。」
「我認真問的！」李祈然對這麼敷衍的回答表示不滿。
唐出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想聽到什麼回答？我和你心有靈犀？」
期待著唐氏分析的李大姑娘此時有些尷尬了，抿了抿嘴，狠下心來沒有繞開這個話題：「唐出，我想我們已經把話說清楚了，不是么？」
唐出唇邊的笑容冷了一瞬，又一層一層地掀了起來：「李祈然，你為什麼總是願意幫我？」從上輩子建立唐氏的每一個難關，到意外重生的每一個關懷。
李祈然有些煩躁地揉了揉劉海兒：「我們朋友那麼多年，情分到底是擺在那裡的，但是這···」
「自以為是的人是你，」唐出打斷，「你作為朋友對我盡心，我就要接受；我作為愛慕者對你展開追求，你就要我一定放棄——這是什麼道理。」
李祈然語塞。
「就算不說情分，我的知識能力和眼界能給你帶來的好處，絕對不會少於任何人，」唐出定定地看著女孩煩惱困惑的眼睛，瞳中有揶揄，「這麼一個貴重的追求者，對你有利無害——推開湊上來求利用的我，顯然不符合你的專業知識，不對么？」
「你怎麼能這麼說話？」李祈然低聲責備，「就算是和···結婚了，我也從來沒有想過利用你。」
唐出眼裡笑容更深了一些：「你的好朋友要追求一個他喜歡的女孩子了，你怎麼能因為自己獨斷的認定，就武斷地要求他放棄呢？」
李祈然張了張嘴，有些喪氣地發現自己掰不下去了。
「我們的關係沒有發生任何改變，」唐出慢條斯理地說著難得的長句子，「唯一的小變動就是我更加受你的影響了，然而這也是在你的意願控制下的，又有什麼值得費心思扼殺的呢？」
少年的瞳孔帶著柔和卻妖異的光芒，在樹蔭下顯得誘惑，「你只要高傲地接受就行了。」
「學校的謠言···」李祈然試圖據理力爭。
唐出毫不猶豫：「只要本人坦蕩一些，有什麼謠言能持續很久呢？」
思索了一會，李祈然忿忿咕噥：「總覺得被你繞進去了···」但是好像找不到任何邏輯錯誤···啊啊啊，果然多活了幾十年的唐總裁，段數就是自己這個小助理不能隨便比的。
煩人煩人煩人···
女孩帶著些惱意的聲音在耳邊絮絮不斷，陽光依然溫柔得熏人。唐出靜靜的推著自行車，眼前觸手可及之處是深愛之人瘦削清挺的肩膀，歲月靜好，時光恬然。
少年無聲地，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