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開水白菜
「唐出，」李祈然推開李鳴東房間的門，看向坐在桌子旁邊測試程序的少年，猶豫了半響，最終開口道，「韓尋那邊邀請我去韓氏總公司，理由是深礦系列的開發···出現了一點技術問題。」
唐出頭都沒轉過來：「技術問題是技術人員的問題。」關你一個顧問什麼事，這理由真扯。
「直接說吧，」李祈然深覺和唐出玩兒委婉是玩兒不起來了，「韓氏智能的基礎模板我照搬了歐陽臣白，現在出現了數據飽和的老問題···這是個機會。」
唐氏第一筆生意的客人，上門了。
完全沒有接收到李祈然的深謀遠慮，唐出語帶嘲諷：「你只記住了那個基礎版本吧？」某個程序猿偷懶編出來的最簡單好記有邏輯的傻瓜套餐。
「···這是重點嗎？！」李祈然簡直想掀桌子。韓氏是華國比較先進的私人計算機科學研究所之一，不同於唐氏靠著硬人才一日千里，韓氏是實打實一步一步研究出來的創新科技。
「去東港來回至少半個月，還要辦理出入證明。」唐出把筆記本關機，輕輕敲打著桌面，「然而現在已經四月底。」離中考還有三個月不到。
李祈然坐在沙發椅上，把自己陷進靠背里：「我也考慮過這個···但是這真的是個不錯的機會。」
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兩個人都習慣了成熟唐氏的經營系統，但如今有幸重生，不可能還等到上大學才開始把唐氏辦起來，簡直浪費人生。
然後，對現下國內市場的陌生就成了不得不面對的短板。
「分級考試能過的話。」唐出淡淡道。
李祈然心如死灰：「你也知道是能過的話啊——我們這一屆二中學生，那是一屆戰鬥機啊。」不說百川中學預備役的唐出、自己、徐顏、童敏、陳思煜，那個小華僑子女看起來就不是省心好糊弄的。
唐出看著擠成一團縮在沙發里的女孩兒，心下有些好笑，張了張嘴剛想說些什麼，就被推門而入的李鳴東給打斷了。
「誒？」李鳴東保持著推門的姿勢看了看自家妹妹和妹妹的嫌疑小男朋友，沒太弄清楚狀況，「你們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考試那麼快么？」
當初自己考物理分級的時候，可是要死要活到了差不多七點，才被赦免回家吃上飯了。
「出了一點事。」唐出簡單解釋了一下。分級考試的學生為了趕時間午休，統一提前吃飯；剛好和中午放學的李鳴東錯開，就沒有在食堂遇見李表哥。
低調懂事的李鳴東也沒聽說中午發生的事情，順勢放下書包，直接成大字狀癱倒在床上。客廳傳來鑰匙開鎖的聲音，兄妹兩個習慣性地拖長了音調喊道：「奶奶——」
李奶奶笑吟吟的聲音慢慢走向廚房：「然然和東東都回來啦。趕緊歇一歇，馬上就吃飯了。」
然然和東東再拖：「哦——」拖完之後繼續各自葛優癱。
李鳴東突然想起了什麼，撲騰著翻了個身，仰躺著看李大姑娘：「學校下個月派一批學生去東港做交流，我是物理組的學生代表，可能要打電話給姑父辦手續。」好麻煩。
剛聊到東港的兩人對視一眼，生出一股人生何處不相逢的滑稽感。「那，去不去？」李祈然丟了個眼神，示意唐出，「雖然我們暫時還不是二中的學生···」
唐出斟酌了一下，頷首：「先把手續辦起來，能跟交流團就跟。」
「等一下等一下，什麼手續？」李鳴東看著話題走勢有點不對，趕緊坐起來。看著兩個淡定自若的傢伙，稍微開了開腦洞，試探道：「你們要···咳咳，私奔嗎？」
李祈然眼神死。
本來準備收拾東西回家吃飯的唐出，在李奶奶溫言勸說之下留下來湊了一頓晚飯。李家一直注重養生，晚餐講究的是溫和清淡，但是為了犒勞兩個燒了一天腦的小孩子，李奶奶做了一道開水白菜。
用瓦罐文火吊了一天的高湯，微軟爽脆的白菜，三個小孩兒每人抱著一碗，簡直好喝得要哭出來。
一個星期下來李祈然也適應了背書的生活，漸漸地能用到生活中，才發現：家裡每道菜都有著一定的葯膳成分，李奶奶教給唐媽媽和李爸爸、李叔叔，唐媽媽教給李祈然。
唐外婆雖然很早就離開了這個家，但她留下來的、那些好的東西一直在為這個家服務。
一頓美美的晚飯吃完，李祈然送唐出到樓下。身形頎長的少年在橙色的黃昏下微微側身，垂下頭低聲對李祈然道：「你回去。」
昏暗的光線深刻了少年的輪廓，李祈然恍惚間又看到了上輩子那個沉默寡言叱吒商場的唐總裁，也是在這樣柔軟的黃昏下，溫和地低著頭認真地看她。
——很久很久以前，在李助理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就是被這樣安靜專註的眼神蠱惑，天真地以為那個冷漠高傲的男孩子也許是、也許是喜歡自己的。
發覺自己思想被氣氛帶偏的李祈然自嘲地笑了笑，站在原地背著手：「你先走，我等會兒就上去。」
唐出深深地看了李祈然一眼，覺得似乎應該開口說些什麼，對著女孩的笑容又有些詞窮。少年低低地應了一聲，轉身離開。
李祈然看了看天空燒紅了的雲朵，斂好風衣的下擺，轉身上樓。
京都。中心醫院。
沈允涵拆下胳膊上纏繞的繃帶，露出鮮血淋漓的傷口。一身皮衣的二逼弟弟頓時大呼小叫了起來：「我的親哥！就這樣你還出院！醫生說你有輕微腦震蕩你還你還！我我我真是不知道說真么了！」
「安靜。」青年皺著眉頭，拿起鑷子，用棉球蘸了蘸酒精，眼都不眨地直接擦在了傷口上。燒灼的疼痛有些麻木，沈允涵面無表情地扔下一個又一個沾滿血的棉球，最後拿起新的繃帶仔細纏上。
二逼弟弟攤了攤手，表示你帥我服氣：「好吧好吧···你讓我查的號碼是晉省那邊的，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李上校家的大姑娘——你查她幹嘛？」擠了擠眼睛。
青年纏繃帶的動作頓了頓，旋即若無其事地繼續，冷聲道：「多事。」
二逼弟弟搓了搓手掌，浪笑：「不過說真的，那個小姑娘確實漂亮，我媽看的那個啥啥後宮劇知道不？那裡面那個女主角小的時候就是她演的，一群大媽天天稀罕這麼個漂亮閨女···」
似乎想到了什麼，沈允涵的臉色一下子冷了下來，甚至有幾分殺氣：「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