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施以援手
楊湛卻當做沒聽到,仍然繼續刨土。楊湛的舉動顯然激怒了老者,但見他單掌稍稍一動,楊湛的背心、手臂便刺痛難當。楊湛扭頭一看,雖不見衣衫破裂,但臂上痛處卻橫出幾道血痕。楊湛皺了皺眉頭,又再看了看老者,彷彿還沒弄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老者見狀自是得意,便稍稍舒緩道:「你若早早聽我的話,又何必吃這些苦頭?」
楊湛這才確定自己身上作痛,是老者所為,初雖匪夷所思,但終究還是氣不過,便憤然道:「儘管使出你的手段,看能不能制止住我?」
說罷,楊湛反而更加賣力的刨土。老者本已有怒,經此一激就更加不可收拾。但見老者雙掌齊發,遂有萬千凌厲掌風刮來,所過之處草木盡折,飛沙走石皆漫天飛舞,頓時將場中的楊湛淹沒過去。
楊湛只覺得周身儘是開裂之痛,又兼飛石擊打,早已橫於地上動彈不得。卻也虧得老者並未痛下殺手,他所想終究還只是要嚇住眼前這個不聽話的毛頭小子,否則楊湛哪裡能有命活下去?
老者見楊湛伏在地上一動不動了,這才收手。但他一收手,楊湛就又挺身繼續開挖,著實讓老者氣不打一處來。
「你就是打死我,我也要給白猿兄挖出個安身洞穴來。」楊湛含著淚說道。
老者本想再發更狠招數教訓楊湛,但見得楊湛渾身傷痕卻不依不撓之態,依舊以雙手刨土,如此情形老者竟然下不起重手了。
「你果真寧死也要挖這個坑?」老者追問道。
「白猿兄與我有救命之恩,如我死能報答它一二,我也甘願。」楊湛答道。
「愚蠢,簡直愚蠢至極!」老者不待楊湛說完又罵道。
楊湛不再理會他,只希望能越快完工了事。老者嚇他不住,又打他不怕,一時下來竟然有些束手無策了。
但老者卻並不那麼失望,因為他發現這個一身血污的少年決定做一件事情時,竟比倔牛還倔。而這確實和當年那個西域小酒館的年輕廚子頗有幾分相似之處。
「此地晝夜潮濕,過不久冬天就要到來,屆時冰冷難擋,你以何禦寒?」老者質問道。
楊湛愣了愣,一邊開挖一邊又生氣道:「哼,我埋了白猿后,就攀著樹藤出去,才不會在這裡過冬呢?」
「攀爬絕壁出去?」老者說著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這絕壁高聳入雲,豈止百千丈,你就不怕摔得粉身碎骨?」
「就是粉身碎骨也不留在這裡。」楊湛堅定的說道。
「小子,你出不去的,當今武林,恐怕不會超過三人能夠由此出去。」老者正色的說道。
楊湛卻不再理會,繼續做自己的事情,半個多時辰后,一個大坑就被他徒手挖了出來。如此專註而執著的辦事風格,確令老者也刮目相看。
但楊湛回來打算拖白猿屍首入坑時,眼前的一幕驚的他半晌說不出話來。
只見那老者探出右手,以掌為刀,在半空來回緩緩划動,而白猿的皮毛隨即被一寸寸的剝離下來,片刻之後只留著一副肉屍在地。楊湛魂飛魄散的望著老者,直反覆叨道:「你是人是鬼……」
老者卻不搭理,只大手一揮,那白猿屍首便和著泥土一起捲入楊湛挖好的坑裡。
「你把這皮毛掛起來晾乾,也好做個衣服穿。」老者指著地上的白猿皮毛說道。
「我……我是不會穿的。」楊湛又驚又憤道。
「那我就看著你到時候如何凍死。」老者怒道。
「我才不會留在這鬼地方呢?」楊湛說罷便四處找尋藤條攀爬起來,但不管如何努力,每次爬到丈余高的時候,便跌落下來,因為崖壁太過平整陡峭,所有的藤條都不受力,稍微拉一下,藤條就會和崖壁脫離,然後不堪重負的斷掉。楊湛並不灰心,一根根的試過,卻始終沒能爬的更高。等到逐一試完,已是正午時分了。而老者卻默不作聲,一邊靜靜的看他屢敗屢試,然後又屢試屢敗的樣子。
楊湛試完所有能拉的藤條,終究還是無濟於事,而周身傷口在劇動后更是疼痛不已,稍許他的口中就翻湧出一片鮮血來。楊湛不想老者發現而看輕自己,便只得強行咽了回去。但他這逆反血氣之舉著實大大有害,所有強壓住的鮮血便從周身傷口中傾灌出來。楊湛只覺得手腳輕軟乏力,再拉不住藤條了,這才灰頭土臉的靠壁坐了下來。老者頗為輕蔑的看了他兩眼,楊湛覺得有些尷尬,便有氣無力的對著老者說道:「你衣衫縷爛尚能越冬,我年紀輕輕更加沒問題……」不待楊湛說完,他便一頭栽倒在地上,口裡含著的鮮血便再也止不住的溢了出來。
老者早已察覺楊湛重傷在身,亦看出他一直默默承受其中痛苦,便不免暗下佩服起這個少年來。老者於是雙掌徐徐運力,楊湛便就緩緩的被吸近到他跟前,待一探脈象后,老者的眉頭竟也緊皺起來。
「今日遇到我算是你的造化。」老者暗道。
說罷,老者雙掌翻轉,直將楊湛橫托於當空,然後再以無上內力灌注其中。隨著這股內力的遊走,楊湛體內翻騰的氣血便被悉數撫平,原本溢血的傷口也都漸漸癒合起來。
大約一炷香后,老者乃化掌為指,分別置力於楊湛身柱、大椎、前頂三穴,待托舉之手運力於風池穴時,便有一股暗紅血柱從楊湛口鼻垂涎出來。老者持續發力,直至這湧出的血色變作鮮紅才收手。
楊湛一直處於昏迷狀態,良久才蘇醒過來。渾身乏力的他見著地上一灘灘的血污后,直心下默道:「這次竟吐得如此凶,再有下回只怕是真要去赴黃泉了。」想到這裡,少年心底忍不住一陣冰涼,雙目便也隱隱浮現出一副生無所戀的遺憾來。
老者一直默默留意著眼前這個年輕人的表情變化,最後才冷冷一笑道:「你怕死了?」
楊湛不願被別人把自己看成是貪生怕死的膽小鬼,但不知為何,這次他卻提不起精神去辯解。他只默默咬了咬嘴唇,然後耷下腦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