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懸念尾聲

  這是一粒鎖定勝局的點球。


  安德烈-戈麥斯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而後不負眾望地將球打進！

  從0:4落後，到5:4反超，期間經受的壓抑與憤懣，在一瞬間爆發出來。安德烈-戈麥斯揮舞著手臂，一路狂奔，和路過的每一個隊友擊掌相慶。大家也都尾隨著他，沿著場外繞了一大圈。他還故意從萬多-莫賴斯身前經過，右手握拳，單獨用小拇指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後又領著眾人跑開。


  實際上，萬多-莫賴斯此前之所以故意犯規，也不過是想為受傷的隊友出頭。在他看來，安德烈-戈麥斯才是惡人，傷了人卻連一句道歉都沒有，還反過來作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態！這會兒又在他面前耀武揚威，實在可恨！


  餘下的幾分鐘已經沒有任何意義。隨著主裁判兩短一長三聲哨響，這場本應豪無懸念、卻又在下半場變成驚天逆轉的比賽終於宣告結束。


  看台上的肖龍濤早已移到了場邊不遠處的大樹底下，等陳劍豪身邊圍著他瘋狂慶祝的隊友都散去了，才走上前去。


  雙方主教練都走進了場內，互相說著一些無關痛癢的話。肖龍濤只把眼神鎖定在陳劍豪身上，見他下了場，正準備往俱樂部大樓走去，連忙喊道：「陳劍豪！」


  陳瑾吾幾個也跟在他後面，大家都循聲望了過去，沒認出他是誰。陳劍豪發覺不對勁，連忙招呼其他人擋著他，然後裝作沒看見，疾步往裡走。


  「你跑什麼？站住！」肖龍濤心一急，索性收了雨傘，冒著雨拔腿就追。


  方濟舟沒見過他，就問：「他是誰？」


  陳瑾吾笑道：「老相好唄。」


  「哈？啥玩意兒？」


  吳天長也偷笑道：「什麼老相好，是情敵！」


  幾個人只是看著，並沒有上前阻攔。肖龍濤一邊喊著陳劍豪的名字，一邊從他們身邊跑了過去。


  陳劍豪心覺這樣下去也不是事兒，只好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他。


  「可算逮著你了！」肖龍濤氣喘吁吁道。


  陳劍豪有些無言以對，也不知對方想幹什麼。


  「你老躲著我幹嘛？」


  陳劍豪沒有否認，但也沒有承認，只反問道：「我幹嘛躲你？」


  「那你跑什麼跑？」


  「我跑了嗎？」


  「呃……」肖龍濤知他嘴硬，也沒想繼續糾纏。兩人默默地走進樓道避雨，然後肖龍濤又換了個話題道：「我讓熙瓊幫忙找你，她老不答應。你倆有什麼矛盾嗎？」


  「……你怎麼老讓自己女朋友來找我？」


  「什麼？誰女朋友？」


  「吳曦瓊啊。怎麼？她不是你女朋友？」


  「說的什麼話！我這年紀當她爹還差不多，什麼女朋友！」


  陳劍豪有些驚訝，但還是一臉平靜道：「哦，她說她是你女朋友。」


  「我草，她糊弄你呢！我是她表哥！」


  陳劍豪忽然樂了，說：「表哥？你多大？」


  「三十幾……總之比你大上一倍吧。」肖龍濤瞧著他，「你是想說我老，還是年輕？」


  陳劍豪搖了搖頭，笑而不語。


  「我說你是不是想泡她？被她拒絕了？」肖龍濤說，「不然她幹嘛這麼說？」


  「胡說八道！我泡她？她算……」陳劍豪本想說她算什麼貨色，想了想，肖龍濤畢竟是她表哥，總不能在他眼前罵人。而最重要的是，他也確實對吳曦瓊起了心思，只是不好意思承認。


  不過肖龍濤也只是隨便問問而已，壓根兒沒把這事放心上。他又追問道：「我給你發的簡訊沒收到么？還有，我打了那麼多電話，怎麼都沒人接？」


  陳劍豪窘笑一聲，說：「你就別問那麼多了。想找我幹嘛？」


  「採訪啊！我負責跟你的比賽，還有你幾個朋友。」


  「哦，你倒是挺敬業的。」


  這話不知是褒是貶，肖龍濤盯著他道：「我說你這小子，怎麼說話跟個老人似的，一套一套的……你要懂點禮貌的話，可得喊我一聲『大哥』，知道不？」


  「嗯嗯，哥……」陳劍豪見他對自己一直挺關注的，說話也直爽，心裡不由得起了好感。他又笑道：「採訪我們這幾個無名小卒，有人看嗎？」


  「當然有啊，我們是國內唯一一家全天候跟進留洋球員的媒體。」說完，肖龍濤又低聲補充道：「雖然才成立不久。」


  「全天候？難不成你們……」


  「啊，你別誤會！也就是訓練和比賽什麼的，不會影響你們的生活。」


  「那還好。哦對了，你不是什麼球迷協會的嗎？」


  「是啊，我是波爾圖華人球迷協會的會長。」


  「哦，那是幹什麼的？」


  「就一民間組織，也沒什麼特別的。只是我們這個是認證過的組織。平時就關注一些中國球員的動向，組織球迷一起看球聊球踢球，參加一些活動，算是培養球迷文化吧。也能認識一幫志同道合的人，多交些朋友，共同為一些球員球隊吶喊助威，豐富生活唄！」


  陳劍豪並沒打算刨根究底，對方卻洋洋洒洒解釋了一通，便啞然失笑道：「沒想到當個球迷還有這麼多門道呢。」


  「嗯，不說這個了。我是想問問，最近你們幾個怎麼都沒上場？」


  「教練不讓我們上唄。」


  「為什麼不讓你們上？我看你們幾個表現都可以啊！除了那個踢中衛的。」


  「那你可問錯人了，這事得去問我們教練吧。」


  「怎麼好像你不在乎似的？」肖龍濤說，「其實我也找過他們，一個個都把我晾著，不把我當回事！」


  陳劍豪並不能隨便透露他下賽季要上一線隊，因為席爾瓦教練說過，這事要向隊友保密，以免有些球員知道后心理不平衡。不過教練也沒說不能告訴其他人，於是他想了想，說：「我當然在乎。反正再過幾個月你就知道了，不急。」


  「什麼意思？」肖龍濤狐疑地看著他。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好吧，你不想說就算了。那你跟隊里的人都處得怎麼樣？」


  「還好吧。」


  「還好？」肖龍濤說，「對了，你能說葡萄牙語嗎？」


  「平時交流沒什麼問題，算不上特別好。」


  「英語呢？」


  「一點點吧。」


  不知不覺中，雙方聊天已切換到了採訪模式。肖龍濤繼續引導著話題，問：「你是從幾歲開始踢球的？」


  「5歲。」


  「嚯，那還挺早。當時是怎麼接觸上足球的？」


  「說來話長了，一個朋友，也比我大挺多的。那會兒他是上初中吧，我還沒上學。總之就是他讓我接觸足球的。」


  「嗯……行，有機會再找你叨叨這事。那你小時候踢得怎麼樣？有沒有進過校隊？」


  「還行吧，反正周圍也沒人踢得過我。初中的時候倒是在校隊待過，不過初三念完就退學了。」


  「你們學校成績好嗎？有沒有拿過什麼獎？」


  「贏過一個市裡組織的杯賽，什麼杯我就忘了。陳瑾吾你知道吧？你要想知道就去問他，他比我記得清楚，當時他是我們的對手。」


  「我知道，就那個白嫩白嫩的小個子吧？我都看過你們的資料。」


  「行，你還有什麼想問的？」陳劍豪渾身濕漉漉的，似乎有些不耐煩。


  「多著呢！要不你先去洗個澡，晚上我請你吃飯？」


  「嗯……行吧。不過我不能太晚回去。」


  「哈哈，小孩就是小孩！難不成你媽還跑來這兒管你？」


  「我媽可管不了我。」陳劍豪橫了他一眼，說：「晚上10點后，教練就禁止我們出門，除非有要緊事。」


  「我到西爾帕大樓等你，你知道在哪吧？就從前面路口一直走……」


  陳劍豪打斷道：「我知道，剛來的時候就路過那裡。」


  「行！」肖龍濤忽然一臉媚笑道，「待會兒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


  場上的人已經走光了。回到更衣室梳洗過後，陳劍豪便朝二樓的健身房走去。平時比賽完畢，球員們都會上那裡待著，一邊聽音樂聊天，一邊做些輕量的有助於肌肉放鬆的運動。教練通常不會去打擾他們，小潘也跟著席爾瓦到辦公室做賽后總結去了。


  剛拉開門，就聽到一聲熱烈的歡呼。球員們高聲迎接英雄歸來，陳劍豪嚇了一跳，差點又奪門而出。


  這是陳劍豪第一次受到這樣的禮遇，儘管他本身也希望受到追捧，這也能算是運動員的畢生追求之一。但是冷不丁見到這個陣仗，他卻愣住了，只顧著呵呵直笑。


  陳瑾吾拎著一瓶水走了過來，遞給他，說：「那人找你幹嘛？」


  「沒什麼。他說晚上要請我吃飯？」


  「跟教練說過了么？」


  「沒有，你可別告訴他。要不要一起去？」


  「去哪裡吃？我先問問天長他們。」


  陳劍豪隨即把手指放在嘴邊，作出「噓」的動作，然後低聲道：「是人家請我吃飯，不能帶太多人……要不人家還以為我們騙吃騙喝呢。」


  「總不能落下他倆吧？要不我就算了，你還是自己去吧。」


  「行吧。要是潘指導問起，你就說我去散步。」陳劍豪從褲袋裡掏出手機，說：「手機也扔你這兒了。」


  陳瑾吾接過手，說：「散步？直說不行嘛，誰信你……就偶爾吃頓飯，他應該不會說什麼。」


  「不不不，我可不想被他訓了。」


  「那行吧，別太晚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