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虛虛實實
坐在書房的紅木大書桌後面,賴振豪的眉頭皺成了一團,骨節分明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時急時緩的敲擊著,發出毫無節奏的沉悶聲響,這混亂的節奏正跟他此刻亂糟糟的心緒一樣。
「篤篤.……」
「進來!」
幾乎在敲門聲響起的瞬間,賴振豪就開口了,厚重的木門無聲的打開了,一老一少兩個男子臉色嚴肅的快步走了進來,年輕一些的正是賴海峰,他稍微落後了一步,回身將木門小心的關好。
「大哥,都弄清楚了。」
賴振豪看了一眼喘息略有些重的兄弟,壓了壓手掌道:
「別急,坐下說,海峰,倒茶。」
賴振威動了動嘴唇,看看大兄,有若有所悟的看了看正背對著他們倒茶的賴海峰,輕輕吐了口胸中的濁氣,壓下有些焦躁的心情,雙目注於賴振豪的臉上,兩人相對無言。
直到賴振威放下手裡的茶杯呼了口氣,賴振豪才不緊不慢的開口問道:
「怎麼,她都說了?」
賴振威點了點頭道:
「恩,都說了。」
賴振豪沒有急著問賴振威從梁琳那裡打聽到了什麼,反而眯了眯眼睛道:
「你一問她就說了還是.……」
賴振威瞥了一眼站在一側的賴海峰,略有些困惑的回道:
「我一問她就說了,我覺得可能許行空事先交代過什麼。」
賴振豪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道:
「恩,她都說了什麼?」
賴振威遲疑了一下,似乎在琢磨著該如何回答大兄的這個問題。
「大哥,這事我也覺得有些蹊蹺,若不是大哥交代過,我肯定得用些手段。」
賴振豪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問道:
「是不是你問一句她就答三句?」
賴振威眉梢一挑,快速的點了點頭道:
「大哥猜的沒錯,所以我沒法確定她說的是不是真的,或者根本就是許行空故意放出來迷惑我們的消息。」
賴振豪擺了擺手道:
「你鑽牛角尖了,這世上所有的事情從不同的角度看,得到的結論又何曾一樣,你先說說她都說了什麼,然後我們再根據得到的消息多方印證,多多少少能略窺一端。」
賴振威略顯慚愧的點了點頭道:
「大哥說的是,據梁琳所說,當時她到達現場時雙方已經形成了對峙的局面,她聽到的答對只有兩句……」
賴振威小心的將梁琳的原話一字不差的緩緩說出,賴振豪仔細的聽著,之後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道:
「還有呢?她說的遠不止這些吧?」
賴振威露出一抹相當複雜的神色,點頭應道:
「是,之後在車上許行空與鹿無香還有一番對話,她也一字不漏的告訴了我。」
……
在教堂廣場上短暫的對峙之後,鹿無香心裡湧起了許多的疑問,這其中有許多關於修行體系的疑惑,更讓她在意的卻是許行空這一番行為似乎跟不久之前所說的策略並不符合。
不過沒等她琢磨著怎麼開口詢問,許行空卻已經主動的說起了這個話題。
「無香,是不是覺得很奇怪?」
鹿無香詫異的看向許行空,又看了看前面開車的梁琳,她更奇怪的是為什麼許行空會當著梁琳的面問自己,不過鹿無香不傻,她知道許行空這麼做肯定是有目的的,於是乖巧的點頭配合著回道:
「恩,許大哥,你之前不是說並無插手香江事務的打算么?可是剛才這麼一鬧,恐怕所有人都會認為這是玉山雨齋向教堂宣戰吧?」
許行空呵呵一笑,搖頭道:
「有么?我可沒這麼想過,如果真的有人這麼認為的話……呵呵,我也沒辦法呀!」
鹿無香眨了眨眼睛,仍是一臉困惑的問道:
「可是,如果香江的家族門派都這麼誤會的話,難免會在外力之下抱團取暖,合力排斥外來的干擾,這麼一來不是適得其反么?」
「怎麼會適得其反呢?賴家如果沒有了後顧之憂,放手向南對我們來說也沒什麼不好,至少他們不會再來鵬城或者羊城攪和。又或者,他們因為擔心我們傾力攻略香江,收縮實力以求自保,不是一樣會縮回伸到鵬城的手么。」
鹿無香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道:
「許大哥是要告訴賴家,如果他們繼續在鵬城折騰,咱們就可能會來香江找補回來?」
許行空抱著雙臂向後靠了靠,似笑非笑的哼了一聲,大概算是認同了鹿無香的判斷,他的視線卻射向窗外的某處,鹿無香扭頭看去,原來又是那些舉著牌子的抗議群體。
許行空冷哼了一聲道:
「如果他們再不作為,我們取而代之也沒什麼不好。」
鹿無香怔了一下,隨即遲疑道:
「可是,這會引起本地門派家族的反彈吧?」
「反彈?那也要有反彈的能耐才行,一群眼高手低的短視之徒,真以為別人都是傻子么,哼!」
開車的梁琳身子下意識的哆嗦了一下,許行空說這一番話的時候,似乎隱隱約約露出了一絲殺氣,梁琳從倒後鏡掃了一眼,卻正好看到許行空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
「我……」
梁琳下意識的想要解釋,不過開了口才發現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該說什麼?難道想告訴許行空自己什麼都沒聽到,什麼都不會說么?這種話一出口反而顯得自己心虛了。
許行空見梁琳有些無措的樣子,呵呵一笑道:
「這些話你可以一字不漏的告訴賴家。」
梁琳臉色一白,趕緊解釋道:
「許長老,我絕不會亂說的。」
許行空擺了擺手道:
「這些話原本就是要說給他們聽的,省得他們誤判了形勢,我只不過是借你的嘴來傳達給賴家罷了,你不用多心,我若是不信你,也用不著費事弄個圈套來坑你,你說是吧?」
梁琳聞言心裡鬆了口氣,但是卻又有些委屈,原來自己在許行空眼裡是如此的不值一提啊!不過想想也沒什麼值得委屈的,這本就是事實,這個世上本就是以實力為尊的,想要贏得別人的尊重,就只有提高自己的價值。
梁琳深深吸了口氣,恭謹的回道:
「是,我知道怎麼做了。」
「恩,做完這件事就可以離開香江了。」
……
賴振威很認真的將從梁琳處得來的消息一五一十說完,賴振豪卻沒有馬上表態,而是皺眉沉思起來,賴振威點了一根煙,耐心的等著大兄的決斷。
當然了,賴振威自己也一直在思考,思考許行空和玉山雨齋到底想要做什麼,他們對香江、對賴家,對香江的異族到底是什麼想法?不弄清楚這一切,賴家未來的策略就無從談起。
只是這個許行空著實可恨,這人怎麼感覺有些反覆無常呢,做事也不循常理,讓人摸不著頭腦,或者說,有些高深莫測的感覺。
好一會兒,賴振豪才抬起頭看向賴海峰,若有所思的問道:
「海峰,你怎麼看?」
賴海峰似乎早就有了想法,一直躍躍欲試,聽到父親詢問,賴海峰雙眉一揚,挺胸朗聲道:
「父親,我覺得許行空是在虛張聲勢,或者說,他這是在試手。」
「哦?試手?」
賴海峰點了點頭,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道:
「不錯,試手!他東一下,西一下頗得行棋的要旨,他這麼做看似隨意,其實是想通過這些試手看看我們的反應,如果我們應對不當,他後面肯定還有凌厲的後手。所以,他現在所說的一切都只是一種可能性,是不是切實的實行,還需要看我們,看香江各方的反應而定。」
賴振威聞言驚訝的看了賴海峰一眼,能說出這一番見解確實不簡單,哪怕這一番推測不對,至少層次和眼界都不差了,至少賴振威自己就沒能從許行空東一榔頭西一棒子,讓人有些眼花繚亂的行為中抽絲剝繭的得出這麼一個結論來。
看來賴家的希望還真的得落在這小子身上,再想想自己拿兩個不爭氣的兒子,賴振威不由得暗暗嘆了口氣。
賴振豪含著笑意點了點頭,鼓勵的開口道:
「那麼他去教堂示威又是為了什麼目的?還有,他真的已經掌握了攻破教堂戰鬥體系的秘密么?」
賴海峰得到父親的鼓勵,神情顯得更加興奮了,他拋開最後一點恭謹,有些張揚的開口回道:
「我相信九叔的判斷,既然九叔說許行空當時確實輕易的引動甚至短暫的控制了教堂的防禦體系,那肯定不會是假的。許行空此舉應該是想要一箭三雕,一方面是向異族示威,一方面是向香江同道,尤其是我們賴家示威,最後,他也是藉此向上面的人展示力量,想要以此為籌碼,獲得上面的支持。」
「既然如此,上面的人會支持他么?我們又該怎麼辦?」
賴振豪的問題切中要害,賴海峰被這個問題問得一怔,原本張揚的情緒隨即有些消沉下來,遲疑了一會兒,才有些無奈的說道:
「這.……上面也許……應該會支持他吧,能攻破教堂的防禦體系,這是一個能改變世界格局的事情,如果換做我,也一樣會動心。」
賴振威聞言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雖然他智商可能沒賴海峰高,但是他對人心的了解可不比賴海峰差,賴海峰說的可能、也許,在他看來十分可笑,在這麼重大的利益面前,上面那些老狐狸絕對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支持許行空。
別說一個區區賴家,就是將整個香江,甚至更多的利益拿出來交換這個秘密也是值得的。
再想想許行空通過梁琳轉述的警告之詞,賴振威心裡冰涼冰涼的,賴家的好日子怕是要到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