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那你還回來做什麽
可沒有,藍垚抓到他後,並沒有將他推出去,她隱瞞了抓到他的消息,為此她甚至不惜毒殺了自己兩百多名部下,隻為將他活著的消息完全封鎖住。
後來,戎狄再次大敗而歸,他被她悄悄帶回了戎狄國藏在了她自己的府邸中。他不知道她想做什麽,而他也逃不了,他每日都會被灌下大量的軟筋散,以此來防止他逃跑或自殺。
而這樣的日子,冬去春來,一直持續了三個月。
三個月後某一天,他才從看管他的婢女口中得知,大戰平息後,大鄴眾人都以為他同那兩萬大軍一樣,都戰死在了雁門關外,沒有人知道他還活著,更不會有人來救他。
那一刻,他自救不能,求死不能僅存的唯一希望,也就此破滅。
就這樣,他想盡辦法逃跑或求死都無果後,渾渾噩噩的過了一年。直到一年後,將他帶回戎狄國,卻一直避著他沒有露麵的藍垚,突然來到囚禁他的地方,並給他帶來了一瓶毒藥。
她說:“謝淮南,這是一瓶能讓人腸穿肚爛的毒藥,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要麽吃了它,要麽……”
“想讓我謝淮南背叛大鄴做你們的走狗,休想!”
想讓他背叛大鄴,他謝淮南寧願死!
那時,謝淮南真的以為那是一瓶能讓他擺脫囚禁生涯的毒藥,所以他毫不猶豫地奪去,一口飲盡。
動作幹淨利落得連當時的藍垚都怔了怔。
可他沒想到,藍垚騙了他。
那根本不是什麽毒藥,而是藍垚不惜花費一年的時間,親自冒險去大鄴西南關外尋來的一種古族禁藥。
一種吃下便會忘幹淨前塵往事的藥。
那天他喝了那藥之後,昏迷了整整三日,等他再醒來,腦子裏就隻剩下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自己是誰,連自己姓什麽叫什麽都忘得幹幹淨淨。而藍垚也自知私藏大鄴將軍在戎狄是重罪,便在他忘記所有的第二個月,以舊疾複發不能再帶兵打戰為由,辭去了她女將一職,帶著他去了一個人煙稀少的地方,過起了遊牧生活。
起初,望著滿地的牛羊,以及那些遊牧的戎狄百姓,他也迷茫過,覺得自己無論長相或習性,都與他們格格不入,對此,他也對自己的身份起疑過。
但藍垚告訴他,他是戎狄人和大鄴人的孩子,是在大鄴長大的,所以才不像戎狄人。
看著對他溫柔體貼的藍垚,他起初也信了,但卻依舊想要尋回從前的記憶,也有過想去大鄴找回記憶的想法。
而那種想法,曾經一度很強烈。
可就在他不顧藍垚阻攔,執意想去大鄴時,藍垚卻恰巧在那時懷了身孕。為了照顧她,他隻能息了心思作罷,暫且將去大鄴尋找記憶的事擱置。
後來,藍垚給他生下第一個兒子,有了孩子之後的生活,也變得忙碌了起來。
忙碌得對去大鄴的事已經不再如最初那般強烈。
再後來,藍垚又相繼給他生下了兩個女兒。
漸漸的,看著孩子們慢慢長大,他對尋找從前記憶的事也不再那麽執著了,最後漸漸徹底息那份心思。
內心也開始慢慢覺得,這樣兒女環膝的日子也未嚐不好,以前的事,或許也不是很重要,忘了也就忘了吧!
可老天偏偏就是喜歡捉弄人,你越想記起來的東西,拚了命也想不起來,可當你放棄了,老天卻又悶頭一棍,要讓你一件不落的想起來。
而當初他覺得不再重要,忘了也就忘了的所有記憶,不想卻是他此生最重要的東西。
她忘了他深愛的妻子,轉頭娶了敵軍的女將。
他忘了他剛出生的女兒,卻轉頭與別的女人生下好幾個兒女,疼愛如珠。
而那個才出生半月他便離家的小丫頭,他甚至還沒來得及給她取個名字,來不及好好抱抱她,更沒來得及聽她喊一聲爹爹,就那樣生生的忘了她們母女多年。
當所有記憶如潮水般湧現後,謝淮南仿佛置身流沙之中,愧疚、仇恨、痛苦、憤怒在他心口上交織著,起起落落,似要將他擠碎,疼得他窒息,恨不得去死。
他倒寧願自己一開始就同那兩萬大軍一樣,清清白白的死在雁門關外。
那樣至少他無愧自己的君主和兄弟們,無愧大鄴的百姓,更無愧自己妻女。
可偏偏,他沒死,還在十多年後活著回到了大鄴。
故事說完,謝淮南語氣早已酸澀不已,盯著夜幕的雙目也有些含淚。
他抬手捂住眼,默默拭掉眼中的滾燙霧水。
哪怕是此刻,他亦是難以抉擇。
因為一邊是替他孝敬父母,為他守寡多年的發妻。一邊是為她放棄所有,陪伴了他十幾年的敵國妻子。兩人都為他生過孩子,都對他情深義重。
他深愛發妻,但對藍垚十幾年來的陪伴,他又不能完全否認自己對她沒有一絲感情。
所以,在這樣的兩難之下,他能做到毫不猶豫地站回自己的國家,繼續效忠大鄴,重新拿起刀與戎狄為敵,卻做不到辜負陪伴了他十幾年的藍垚。
“既然舍不下戎狄那邊的妻兒,那你還回來做什麽?”
我們完全可以繼續當你死了的好不。
聽完這個故事,謝七郎感受不到謝淮南滿腔的糾結和難以抉擇,他隻有一個感覺,那就是那個叫藍垚的女人,惡心至極。
別問他為什麽這樣覺得,要問那就是五嬸他謝傲隻認莊氏一個。
至於那些阿貓阿狗的,他們最好別出現,不然他第一個宰了他們。
許是先入為主,故事聽完,顏皎月也很是反感那叫藍垚的女人,很替莊氏覺得不平。所以在謝淮南想解釋時,她搶先問道:“你覺得都是對你情深義重的女子,負哪個你都舍不得不忍心,那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謝淮南被問得一愣,雖心裏隱約覺得這姑娘接下來會說些不中聽的話,但還是忍不住問:“為何?”
“那是因為你的心偏了,要不就是長歪了,全部都歪去了那叫藍垚的女人那邊了。”
若是心不偏,若是還從前的那個一心一意愛著莊漣漪的謝淮南,又怎麽可能會覺得負哪個都舍不得?
若還是從前的謝淮南,他肯定負誰也不會負他三書六禮、三媒六聘,三拜九叩好不容易娶回家的妻子。
而不會像現在這樣,為了一個害他們夫妻生別多年,連妾都算不上,頂多是個外室的戎狄女人覺得左右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