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直到有一天,魏小貝抓了一隻蟲子放我的飯盒中,流著鼻涕笑我說:“蘇陌是白癡,四減二等於二都不知道,蘇陌是白癡。”
其實彼時我還不知道白癡是不好的詞,因為這個詞我聽多了,孤兒院的人都說我是一個癡兒,我也理所當然地覺得自己是一個癡兒,魏小貝的行為倒是沒有讓我有什麽的特別的感受。
隻是蘇歌突然竄了出來,推了魏小貝一下罵道:“鼻涕蟲,我告訴你,蘇陌是我的妹妹,不準你欺負她。”
蘇歌人長得可愛漂亮,尤其是一雙眼睛,睜開的時候就像是一個洋娃娃一樣,成績也很好,在班級裏大家都喜歡她。魏小貝被她這樣一推,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地大聲哭起來。
我愣愣地站在蘇歌的身後看著魏小貝在地上哭,蘇歌轉身,說:“蘇陌,你真笨,魏小貝說你你不會說回來啊,傻愣愣地站在這裏給他欺負。”
我說:“哦!”
蘇歌撇了撇嘴說:“你就知道哦!”
我看著蘇歌,不由自主地笑了出來,雖然蘇歌的語氣有些凶,但我知道她是在關心我。
不過事情還是被鬧到了班主任那裏,不知道是誰告訴了班主任,我和蘇歌,魏小貝三個人就被叫到了辦公室。路上蘇歌偷偷和我說:“等下,你什麽也不要說話,都讓我來說。”
到了辦公室,沒想到卻見到蘇言也在那裏,蘇言看見我和蘇歌走過來,問:“蘇歌,怎麽了?”
蘇歌突然間沒了凶樣,低頭說:“是魏小貝抓了蟲子放到蘇陌的飯盒裏,說蘇陌是白癡。”
蘇言轉頭看著我,我嚇得連忙低下頭,他說:“他為什麽說蘇陌是白癡?”
蘇歌說:“因為蘇陌不知道四減二等於二。”
蘇言一陣沉默,我覺得他肯定也覺得我是白癡了,這麽簡單的問題都不會。蘇言伸手摸了摸我的頭,走到魏小貝麵前說:“蘇陌沒學過才不會,你要是再說蘇陌是白癡,我就讓蘇歌揍你。”
蘇歌撇嘴喃喃:“哥,什麽叫我揍他,要揍也是你揍才對。”
魏小貝被蘇言嚇得連哭都不敢哭出來,隻能用手捂著嘴,憋得滿臉通紅。
當天晚上,我就被蘇歌抓著一起擠到蘇言的房間中學習,蘇歌說:“蘇陌,你一定要快點學,學得比魏小貝還要好,看他還敢不敢說你。”
蘇言也沒有說什麽,這樣我就和蘇歌在蘇言的房間裏駐紮了下來。
——
張夢夢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到我的身邊的,彼時我的手正緊緊地握著信,手心的汗幾乎要將信封浸透,張夢夢小聲說:“小妹,蘇言是誰?”
我愣了愣神,是啊,蘇言是誰?我一把將信封塞進背包裏,輕聲說:“他是我哥。”
是的,蘇言是我哥。
雖然我和蘇歌在蘇言的房間中駐紮了,但是我與蘇言說話的機會很少,一般情況都是我一個人埋頭做一年級的習題,蘇言自己在旁邊看書,而蘇歌,捧著書本看蘇言。
蘇歌叫蘇言哥,我就以為蘇歌是蘇言的親妹妹,直到放寒假的時候,我才知道不是。那個時候,蘇家的門前早早就停了一輛車,超級拉風。可是蘇歌不願意走,她兩手抱著蘇言的胳膊,紅著眼眶說:“哥,我不要回家,我要在這裏過年。”
原來蘇歌並不是蘇言的親妹妹,而是蘇爸爸老家的一個親戚的女兒,用一句古話來說是八竿子也打不著的遠房親戚。因為蘇歌的父母在一次旅行中飛機失事雙雙離開人世,才讓蘇歌寄養在蘇家。
過年,蘇歌的爺爺奶奶讓蘇歌回家,這才有了這一幕。但是無論蘇歌再怎麽不願意走,還是改變不了要離開的事實。
我不知道蘇言對於失去雙親的蘇歌來說是什麽樣的存在,才會讓蘇歌一直喊著不想離開。
但是我卻開始心疼蘇歌。原本,我是羨慕蘇歌的,她有愛她的溫柔的爸爸媽媽,還有一個疼她的哥哥。但是我突然發現我羨慕的東西,蘇歌她和我一樣都不是真正的擁有的時候,我突然覺得,其實蘇歌和我是一樣的。
幾天後,蘇媽和蘇爸帶著我和蘇言去商場,說是新年要穿新的衣衫。這是我第一次去人這樣多的地方,我有些害怕地跟在蘇言的身後,其實我很想去抓蘇言的衣角的,但是我還是不敢。
我跟的很緊,最後卻還是和他們走散了。我站在商場中央,望著來來往往的人,突然一下子難過起來,我害怕,我想,他們會不會來找我呢?會不會又找不到我呢?
我走到一邊坐休息區的椅子上,抱著雙腳。我不知道如果蘇爸爸蘇媽媽不來找我我將要去哪裏?我之前不知道為什麽其他人都想離開孤兒院,包括林木。但是我現在明白了,因為隻有出來了,才能看到更大的世界。
是蘇言找到我的,那個時候,我正趴在椅子上,心裏早已不報希望,總覺得自己已經被人丟下了,眼淚無聲地從眼角裏留了出來。突然眼前一片陰影,我抬頭就看到蘇言站在麵前,喘著粗氣,一臉的汗。
商場的光線從蘇言的背後投來,在蘇言的周身描繪出一個輪廓,我是第一次看到蘇言這樣狼狽的樣子。
我看著他,一下子委屈起來,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膽量,一下子撲進他的懷裏,大聲哭著:“我……我……以為……你們不要我了……”
蘇言一怔,伸手輕輕地拍著我的背部柔聲說:“蘇陌,對不起,對不起,現在才找到你。”
他這麽一說,我哭得更加厲害了,差點喘不過氣來:“我……我……怕……”
他用袖子擦著我的眼淚說:“蘇陌,你放心,我是你哥,我不會不要你的。”
我愣了愣,紅著眼眶喊他:“哥……”
蘇言,他說他是我哥,他不會我不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