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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大漠孤煙(二)

  「主子,那位到了。」已近黃昏時分,未點燈的屋裡,有些暗淡,逆著光看去,只能瞧見一隻白的亮眼的手,正捏著個小巧的匕首。


  「難不成,她也住這?」他低低一笑,「她住在哪間房?」


  「後頭天字型大小丙院,第一進正房裡頭,玄汐住在第二進。她身邊有個扎魯赫人,漢話說的頗好,似是被餵了葯。」


  「阿顏真是愈發的叫人喜歡了。」他笑著站起身來,一雙琥珀色的眼,在這晦暗光線之中,依舊熠熠生輝。


  「把人撤了吧。」他轉身道,唇邊笑容生動之極帶著司徒家獨有的艷麗,一雙眼,眼角隱隱上揚,「甭叫她多心。」


  「是。」


  待得盧仲退出室內,司徒岩若仍舊摩挲著那小小匕首,唇邊笑意半晌未散。


  這邊天字型大小丙院里,蘇嵐亦在與朝雲說著話,卻是用的另一種齊地丰台方言:「記得給他減些葯,甭拘他,只是,他去哪你都得親自跟著。」


  「我跟著?」


  「旁人跟得住?」蘇嵐嘆了口氣,「記著,不要叫司徒岩若這樣早就知道他的身份。」


  「那您?」


  「今夜裡,我自個到鎮上喝酒,誰都甭跟著我。」蘇嵐微微一笑,「誰都別跟。」


  這草原小鎮,不過一條主街,夜色沉沉,旁的地方都一片漆黑,只這條街上還有幾個紅燈籠,在夜裡顫顫巍巍地搖著。


  蘇嵐換了一身扎魯赫男子的長袍,因她纖弱,穿著倒有幾分空空蕩蕩,顯得她如同十五六歲的少年一般。


  這街上只一家酒館,用漢字寫了招牌,蘇嵐才一進來,那漢人老闆便笑呵呵地迎了上來。蘇嵐心念一動,開口便是周國鄴都口音:「可有啥酒喝?」


  那老闆聽了她聲,便是一笑,脫口也是口周國官話:「小地方沒有啥好酒,自家釀的燒刀子,客官嘗嘗如何?」


  蘇嵐點了點頭,便揀了位置坐下。她一坐,便就格格不入,且不論露在外頭那張臉生的本就世間罕有,單那一身皮子,便白的耀眼,同周邊人那風灼的黑紅的臉,對比強烈。


  世家公子多是顏色頗好的男子,因而蘇嵐雖是雌雄難辨了些,也不會叫人多想,畢竟她爹娘都是以容色冠絕一時之人。


  蘇嵐習武,本就耳力極佳,這會子便將周圍人的聲音聽了個清楚,譬如,坐在她後頭的一個大漢,正是一副嘖嘖稱奇的樣子,對著同伴道:「瞧那邊那個小子,長得比娘們兒還還好看,瞧著便像個漢人。」


  蘇嵐卻也不惱,只是用袖中帕子細細擦著桌上竹筷,倒是故意露出了左手上那寸長的傷疤。偷偷瞧著她的人,一見她手上寸長的傷疤,便都駭住。扎魯赫人本就尚武,男子更是少不得舞刀弄槍,自然也瞧得出,她手上那道傷疤,乃是為重劍所傷。


  「老闆,煩勞再加副碗筷,再拎幾罈子酒過來。」司徒岩若迎著蘇嵐嫌棄的眼光,大喇喇地便坐到了她對面,一口周國官話,說的極順。


  才從蘇嵐身上收了眼光的眾人,又被走進來的司徒岩若勾了魂魄。他穿一襲玄色飾深綠紋騎裝,箭袖削肩,衣裳腰身束的頗緊,將他本就高大的身形,襯得越發挺拔。一張臉白如玉,一雙琥珀色眼睛流光溢彩。


  「這樣好看的小白臉怎的一下子來了兩個?」那大漢的聲音又傳到了蘇嵐耳朵裡頭,倒惹得她一笑。


  「自個飲酒多無趣,兩個人才好不是?」司徒岩若依舊用周國官話同蘇嵐交談,見她笑起來,便也咧嘴一笑,一口白牙直晃人眼睛,笑意舒朗,就好似個從無煩憂的大男孩一般。


  「兩人對飲,也要看同誰對飲,若是你啊,我寧願自個兒醒復醉。」蘇嵐故意不去瞧司徒岩若,也不理他賣弄自個兒的美色,只拈起一塊牛肉,小口喝著酒。這北地燒刀子不比梨花白,口感粗糙的很,也極烈性。


  「依我說,這烈酒就得大口飲才得意趣。」司徒岩若仍舊笑意溫和,瞧著蘇嵐,似挑釁一般,將海碗里的酒一口飲盡,又將空碗晃到蘇嵐眼前轉了一轉。


  蘇嵐抬眼看他,勾起似笑非笑的表情來,緩緩吐出四個字:「牛嚼牡丹。」


  司徒岩若被她一噎,卻難得脾氣仍舊好得不行:「話說回來,你少年時就慣愛喝酒,而飲酒必醉。如今還是喜歡喝酒,雖然酒量好了不少,可到底不該多飲。」


  蘇嵐被他這句飲酒必醉狠狠噎了一口,抓起旁邊的酒碗,便是一口,這酒如喉嚨,直如火燒,一張玉做的臉,霎時便飛起紅霞。蘇嵐連吃了幾口菜,才壓下了咳嗽,一抬頭,不出意外地便瞧見了司徒岩若戲謔神色。


  蘇嵐將那碗往桌子上一扣,才緩緩道:「你不是來討我的酒吧。瞧你春風得意,大概是敵人不堪一擊。」


  「天下間,值得我費盡思量的,不過幾人而已,你是其中最叫我頭疼的。」司徒岩若微微一笑,「留謝郎足以安穩局勢了。」


  「既然謝郎都在,別跟我說,你是撞上的,分明就是處心積慮,故意碰瓷兒的。」蘇嵐搖了搖頭。


  「其實這邊也不是動真格的,彼此試探罷了。」司徒岩若點了點頭,「哎呦,瞧我的記性,竟忘了和你講。我此來啊,是受了這邊的邀請。彼此是過了明路的,壓在桌底下的心照不宣。」


  蘇嵐此時氣急反笑,唇邊吐出一串冷笑,她在扎魯赫和司徒岩若身邊都有安人,但前者鞭長莫及,頗有幾分力不從心;至於後者,她安的人,卻也難以近的他身。


  「那位出人為我嚮導,護我也算監視我。」司徒岩若偏偏喜歡看她這幅樣子,「便是這會子暗處怕也有人在瞧著咱倆。至於住的客棧,那,便更不必說了。」


  「口無遮攔。」蘇嵐嘆了口氣,「只怕此時你見了個極容色昳麗的男子的消息,也傳過去了吧,我倒要謝謝你,提前叫我露臉了。」


  「你說的倒是,此處不是適合說話的地方。」司徒岩若點了點頭,「你可騎馬了?」


  「並未。」


  「那正好,你我同乘一騎,夜裡草原上策馬,別有滋味。」司徒岩若微微一笑,順手便在桌子上丟下一錠銀子,便將蘇嵐拉起,直帶出酒館,不帶蘇嵐開口,便將她扔上自個的坐騎。


  那老闆也不意外,只笑呵呵地將那銀子收起來,瞧著他倆沉入夜色之中。


  蘇嵐知他確實應有話說,便也並不出聲,只由著他為自己牽馬而行。夜裡鎮上人不過寥寥,只手便能數清,

  「方才那老闆,是周國人?」離了鎮上不過一里多,便再無人煙,蘇嵐便問道,卻仍舊操著一口周國官話。


  「俞安期教你教的不錯,這周國官話,你說起來,挺像回事的。」司徒岩若微微一笑,鬆開了手裡握著的韁繩,撫了撫馬頭,「自然是周國人。這家酒館,是顧家在扎魯赫開的,連著那家客棧,也和顧家有關,乃是他家姻親,遼梁另一大姓,馮家的產業。」


  「周國遼梁商隊,走扎魯赫這條線,亦不是一日兩日了。」蘇嵐點了點頭,「瞧著,你倒是將兩家都收到手裡了。」


  「那一****在楚京與我提起顧三公子之時,梁儀便已在鄴都為我遊說顧氏族長,顧鼎,只不過,尚未談攏。」他掏出來個火摺子,又從鞍上掛著的側袋裡,取出了打火石,將四周照了一圈,見並無異處,才示意蘇嵐往不遠處那平緩之地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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