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閃回
延熹二十一年的春日,正是蘇嵐第一次走上戰場的時候。
那一年,她不過是是個十六歲的少年。容色依舊傾國傾城,身姿卻消瘦的驚人。
一張臉上,卻是許多時候,都不曾見過笑意,一雙秀美的長眉,整日里糾結一處。
一張臉上的陰鷙之色,瞧著只覺老氣橫秋。
離京前某一日竟是難得有了少有的閑適,蘇嵐出門去了魏國安的居所。
沒有意外,那個瘋子又在擺弄著他的藥草。
蘇嵐心頭倒也自有著無可排遣的愁緒,朝堂之上的幾經傾軋,才終於定下她前往高州。
可掌軍之事,看似是她自個的勝利,可是,軍中之事,又哪裡是能輕易便看的到結果的呢。
蘇嵐坐在他面前半個時辰,他卻連頭都未抬,蘇嵐倒是從自個的思緒之中抽離出來,難得地擠出來個笑容,對著眼前的魏國安道:「你倒也不瞧瞧我,你要知道,刀劍無眼,興許今日你眼前的這張美貌皮囊,沒幾日便會馬革裹屍,面目全非。」
魏國安卻仍是頭也不抬,只回她一句:「你不是自個常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後半截,說的不就是你?」
蘇嵐被他猛地一噎,一時倒是不知該如何回答。魏國安,倒是自個主動抬頭看向了她,難得露出來個微笑。
「你的臉雖美,看了幾年,也習慣了。」魏國安低頭搗著葯,「這是你侄子的葯,你一會拿過去吧,也省的我再跑一趟。」
「他如此到底身子如何?」蘇嵐問道。
「你的醫術不低,你不知道?」魏國安依舊是雲淡風輕的模樣。
「我學毒術,況且醫者不自醫。」當年俞安期叫她與王愫選擇,而自己出於好奇,便學了毒術。
「毒醫相同,你雖然不及王愫與我,總也是明白的。你侄子,好的可能還是不多。只是,像如今這般,倒也沒什麼事,雖是小病不斷的長大,不過是比其他人身子虛了些。只一樁,千萬別讓人害了他,若是被人下了葯什麼,可就麻煩了。」他難得這麼多話,這般年輕的男子,卻總是沉默寡言。
「俞安期為何不親自治?」蘇嵐輕聲地說。眼前的人白衣翩翩,眉宇俊朗,雖然不是驚艷,但是總是讓人看著極為舒服,可惜這個人,卻不讓人舒服。冷言冷語,卻是十足十的醫者仁心。
「俞安期總是不如我的。我旁的不及他,只有這一個,比他強的多。我三歲學醫以來,你是最讓我煩惱的病人。」他看著面前的翩翩少年,語氣苦澀,撇著嘴,一臉的傷心。
「魏國安你張口說這話,可真是傷透了我的心。」蘇嵐輕笑著。
「我若是煩你,我又何必在楚國待了這幾年,雖說是你師父所託,我也不必如此。」他嘆了口氣,看著蘇嵐。
「我不與你玩笑,我想你幫我個忙。」蘇嵐此時猶是少年心性,看著眼前之人那無奈的神色。這個人,外表溫和,卻總對誰都淡淡的,這天下間也沒什麼能牽絆住他,除了他手中的那些藥草。
「我想要傷寒葯,金瘡葯,你那能解百毒的清涼散還有你的一大堆藥丸藥方。」蘇嵐看著對面的魏國安。魏國安是杏壇國手,天下之間揚名於外多年的神醫,只是知曉他不過是一個如許的清潤少年的人卻很是寥寥。
「你要這些做什麼?你若是有什麼傷病,我自會去看你。」他一向平淡的眸子里終於泛起淡淡的疑惑與緊張。
「我用鉛華散和你換。」蘇嵐輕聲說。鉛華散是天下間萬金難求的毒藥,是蘇嵐制毒多年以來最為得意的作品。無色無味,死後屍體亦不會出現青紫斑痕,如常人一般。
「我問你為什麼。」他平靜地說,可蹙起的眉峰卻山雨欲來。
「我要離開京城,而你,不會跟我一起走。我總得先做點準備。」蘇嵐依舊平靜地說。他是閑雲野鶴的醫者,又何必捲入這些亂世紛爭。
「離開京城你亦不必如此。你到底要做什麼?」魏國安「騰」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我要從軍。」蘇嵐仰著頭看他,語氣平靜地讓自己都吃驚,「我只盼你能替我照顧我的家人。」
「你的家人你自己照顧去,你好端端地跑到軍營里,你不怕你的身份,你是個。」魏國安急急地說,欲言又止。
「我是個女孩子。可這又能怎樣呢?」蘇嵐反問道,「我心意已決,你不要勸我了。」
魏國安看著我,清潤的眼裡滿是不贊同。他是口冷心熱的人,這幾年來,他雖是淡淡,卻已是我性命交託之人。
「罷了,從允諾俞安期的時候我就知道,你絕不是個讓人省心的人。」魏國安的眼中洶湧的情緒已然平靜,又變成了那副清潤的模樣,卻轉身走進他的藥房。
蘇嵐看著他翩然的背影,心口莫名地暖著。
魏國安出來的時候,手中的匣子里已裝滿了藥品,他放在蘇嵐面前:「你都知道這些是什麼,我便不多說了。金瘡葯和一些時疫的葯,我把藥方也放在裡面。清涼散不大夠了,我這幾日為你配出來。」
蘇嵐點頭微笑著接過,對他說:「我有沒有說過,你很像我的師兄王愫。」
他搖了搖頭,「那位少年權相?」
「是啊,你和他很像。不是面容的相似,男子如他一般清淡優雅,是世所罕有。他的眉宇似乎是最上等的畫師耗盡一生雕琢的。」蘇嵐輕聲說道,那張風華絕代的臉在眼前出現,「你們的氣質很像。有時無情得很,絲毫不像是外邊的溫和。可有的時候,又溫潤的讓人無法抗拒。」「那不過是對著不同的人的不同表現罷了。」魏國安面無表情地說,「若能像他,是我的福氣。」
「在我心裡你和他一般,是我兄長一般的人物。無論何時,我都可以毫不猶豫地以性命交託。」蘇嵐的目光有了幾分溫度。
「你這麼說,讓我不得不也如待你一般待你的家人。我既已許諾,用我一生來守護你,便同樣會盡我所能護佑你的家人。」他皺了皺眉,話語卻那麼的溫情。
蘇嵐對著他俯身長揖,心中說著,多謝。(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