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推心置腹
「而蘇家和玄家的對立,更像是人為的操縱。」鄭鐸瞧著玄汐那漸漸解凍的英俊面孔,唇邊笑意才顯露出真摯來,「於我於其他世家或是你們自個而言,蘇玄的交惡都是沒有好處的。只是,我也知道,蘇玄若是坦然握手言和,也是笑話。」
「所以,伯父說了這好長的一段話,到底是何用意?」玄汐俊美的臉上,帶上幾分顯而易見的清淺笑意,緩緩道,似是恍然卻又是一幅瞭然於心的模樣。
「此行,想著你二人似乎胸中早有算謀。我這個做長輩的,也樂見此事。因而,只想叫你知道,之後謀算,不必避諱於我,放手去做便是了。」鄭鐸唇邊笑意緩緩舒展開來,卻只是說了這樣的一句話。只是,說者聽者皆以彼此懂得這言語之外的含義,那至於說了些什麼,其實早已並不重要。
「伯父為長,您之於我或是他人,皆為引領之人。」玄汐緩緩道,那挺直的脖頸,帶著微微彎曲的弧度,「汐不過是個年輕學生罷了,哪敢妄自尊大?」
「自古英雄皆出少年,後生可畏,這話可說的不假。」
「您說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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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時候,見過玄汐了?」
蘇嵐才沐浴過,著著件有些發白的雨過天晴色葛布衣裳,絞著猶在滴水的長發緩緩走到前廳的時候,抬頭便瞧見了一臉和煦微笑的蘇峻。
「大哥。」蘇嵐露出個淺淡卻又真摯的笑意,坐到了蘇峻的身邊,「以為兄長日理萬機,無暇來見我,卻沒想,我前腳回來,你後腳便到了。」
「聽了你的話,我倒是隱約覺著,我家阿嵐此刻並不想見我。」蘇峻搖了搖頭,倒是頗為誇張地,故意重重嘆息一聲,「我倒是心疼自己,一聽說你到了京郊長亭,便急急地從兵部官衙趕回家中,想叫我家阿嵐,快些見著我。哎呦,蘇嵐你這個沒有心的人,真是傷了我的心。」
「大哥竟然會說,俏皮話了。」蘇嵐倒是挑起長眉,給自己和蘇峻分別倒了杯茶,才好整以暇地瞧著蘇峻,「想來兄長最近,生活過的著實滋潤。似乎薄姐姐近來待你極好。」
「確實如此。」蘇峻倒是一幅認真的模樣,點了點頭,「我倒是想仔細問你一句,你和玄汐到底有何謀算。」
「兄長上來就這麼問,也不想想我招架得住嗎。」蘇嵐搖著頭嘆息一聲,又喝了口茶水才緩緩道,「你也憐惜我一些可好?你瞧瞧,我頭髮可還沒幹呢。」
「你今天怎麼當著鄭鐸便敢去見玄汐?」蘇峻也不理會她,只自顧自地講著自己的事。
「哪有什麼謀算,大哥說什麼呢?」蘇嵐撇了他一眼,仍是那副氣定神閑的模樣,「李江沅此舉是在打清原的臉,那,該如何處置,也不是我一人或是玄汐能左右的吧。大哥問我,倒不如去問爺爺。」
「謝脁能被選去,做這個引子,定然是背後有人推動。今上,你,玄汐,三人合力要他死,那他怎能還有機會活下去?」蘇峻也是慢條斯理的模樣,可一字一句皆是穩准狠辣砸在蘇嵐的心上,「至於你,對我還不肯坦然?」
「兄長都猜到的事,為何還要逼我說出來?」蘇嵐苦笑一聲,緩緩道,「你從小就是這樣的,只要我們犯了錯或是做了什麼,你便勢必要逼問到底,無論是糗事或是壞事,都非得要我們親口說出來才肯罷休。」
「阿嵐。」蘇峻嘆了口氣,那張掛著和煦微笑的臉孔,此時卻是掛著明顯的疲憊,「你為何這般想?我是你的兄長,之所以問起此事,也不過是為了你而已。我並非責備你,也並非又何其他念想,只不過是想知道,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相連之人,正想做些什麼。我也只有知道你在做什麼,才能幫你不是嗎?」
「平兒。」蘇嵐緩緩坐起身,眸光之中,閃過一片厲色,平月推開門時,恰看見她唇邊輕浮起的那一片冷色,嘆了口氣,她又變成了這個樣子。
「主子。」平月低聲道。
「告訴酈青,讓他去轉告王愫,就說,我見。」蘇嵐微微的笑著,往日和煦溫柔的眼裡,這一回卻只有冷冷的深沉,讓人望不到半分她的情緒,可平月清楚地很,那裡面,醞釀的從不是平靜與溫柔。
「主子,這節骨眼上,您昨夜同王公子醉這一場,陛下那?」平月給她梳著頭髮,不放心地問。
「怕什麼。」蘇嵐輕輕拍了拍她的手,道,「這節骨眼上,蘇嵐才得像蘇嵐,我若真是不見王愫一面,那面才不放心呢。再說,有人幫襯著咱們,這事,會圓的很好的。」
平月嘆了口氣,道:「主子一天天過的提心弔膽,比起人家權重一方的,怎的如此的辛勞。」
「我今兒個這看似權位貴重,其實,不過是空有其表。」蘇嵐嘆了口氣,「所以,半分錯處都不能有。卻還得把自己的把柄遞出去,叫人握著,這樣才能不被懷疑。」
平月不再言語,只把她的發盤在頭頂,用玉簪束好,因她尚未行冠禮,所以這樣的打扮,就是貴族少年最是常見的了。可只是普普通通的裝束,這鏡里的人,也美得格外,平月暗暗出神,回想著,她十四歲那一年,一襲紫衣,驚艷了一座城池的美。四年時光洗鍊,她比那時少了幾分純真,少了幾分稚嫩,卻生生地逼出了那冷到了極致的艷,似是浸著冰水,冷的透徹,卻也清的妖媚,這一點介於男女之間的風情,淬鍊的如此蠱惑人心。
蘇嵐換好官服,從三品的暗色,在身上,卻不顯得半分的老氣。先向爺爺蘇晉問了安,恭謹地退到一側,等著家裡其他上朝的人。不多時,蘇峻也緩緩而來,三品侍郎的袍子穿的得體莊重,和他的父親極是相像。最後,蘇嵐那庶出的二叔也到了,從三品的衣裳顯得老氣的很。蘇嵐一向不喜他,只因他不喜自己和大哥一家,這人一直覺著若不是這以為永不會回來的嫡系一脈,搶了這地位,這蘇家早晚便是自個的。可他不知道,蘇晉即使是毀了蘇家,或是將權力交給二房那一支,也斷不會把蘇家給他。
百官魚貫而入,空曠的宣室殿,才顯出了些人氣,蘇嵐靜靜地站在鄭彧的身旁,眼觀鼻鼻觀口,在這大殿之上,她一向信奉父親的生存法則,萬事萬行,不如一默。想到這,她忽的想起了王愫的話來,那樣深沉而又睿智的父親,怎麼會就這樣輕易地死去,這事情,真的不簡單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