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六十四章 三問不答,卻有血淚事實擺在眼前
宋連乃是東南一帶的名儒,師出名門,學問高深,著述頗多。? ? 他自幼有神童之名,博聞強記,過目成誦,好學不輟,先後受業於吳,柳,黃等數位前輩儒士,學成之後更是潛隱山林,繼續深造學問,不為名利所動。
前平周朝時,曾蒙幾位重臣舉薦,平周末代皇帝下旨徵召宋連為翰林編修。但宋連看出當時朝政凋敝,姦邪亂政,已經是積重難返,就以奉養雙親為由,拒不出仕,在家繼續隱居,安心著書立說。
其後不久,塞外突遼人入侵平周朝,天下果然大亂。宋連乾脆把家人也遷入山中,一起過著隱居的生活。直到朱祿臣平定一方之後,從東杭省再次招納賢才,把宋連從山中請出,禮請宋連教導自己的長子朱標。
宋連看朱祿臣深謀遠慮,有人君之相。而且與其他梟雄不同,朱祿臣頗為愛惜民力,對手下兵卒擾民也糾察甚言。基於這兩點,宋連遂答應出山相助。
朱標蒙宋連教導多年,確實成長為一個知禮懂事,舉止有度的好孩子。
朱祿臣由此愈加重視宋連,不斷對他委以重任。
朱祿臣將軍府的各種典章,多是出自其手。稱吳王后,一應典章制度,也都由宋連修訂。
但在宋連心中最得意的,還是教導出朱標這個好弟子。如今朱標已經被立為吳王世子,等吳王登基稱帝,朱標自然就是太子,未來的皇帝。
宋連到時也自然成為一代帝師,名揚天下。而且宋連十分有信心,自己能把朱標培養成一代聖君。到那時候,宋連身為儒士,修齊治平的一生夙願,也就圓滿完成。
可現在,憑空殺出來一個定北守備團副團長,說是要把他傾注滿腔心血的寶貝學生帶走,給他第三次開蒙修原氣!這還了得!自己平生全部的心血,大半就澆灌在這個學生身上,期望他將來成為一代明君,完成自己治國平天下的夙願。
宋連也曾遠遠見過李得一兩面,當然也聽說過一些傳聞。傳聞中,這個副團長雖然打仗厲害,打得突遼無敵金狼騎兵抱頭鼠竄,但其殺性頗重,而且性喜擄掠,就如土匪一般。在其手裡,不下幾十個世家大族被其抄家族滅。就連詩書傳家的文家,前平周朝宰輔文顧私的家族,都已經被其族滅。
這要是讓這個土匪般的副團長把自己的好學生帶走,教個兩三年。到時候自己的好學生朱標學來他那一身匪氣,那自己這一腔心血,豈不是要付諸東流!
不行,自己絕不允許這種事生!
宋連把手中公務全部暫時放下,開始翻起前賢典籍。宋連認真準備著,打算到時候辯說起來,非要把那副團長辯的啞口無言,看他到時候還有何面目帶走我的好學生!
三天後,在朱祿臣新修成不久的禮賢館,宋連約架守備團李副團長。二人舌槍唇劍,即將展開一番激烈辯說。
朱祿臣帶著一干文武群臣,早早全部在禮賢館聚齊,等著看今天這場好戲。在朱祿臣眼裡,守備團這位副團長,行軍打仗確實有一手,但說起話來,卻頗為粗俗,不像受過什麼名士指教,行為舉止也無禮的很。
可他怎麼會答應與名傳東南一帶的大儒宋連辯說,豈不是自討苦吃?
宋連提前早早到場,身穿一身素黑的長袍儒衫,滿臉肅穆,坐在場中圈椅上等著。
李得一帶著李無敵,李長樂,劉安,四人姍姍來遲。當然了,悍馬也沒落下,他非要一起跟著來。
「不好意思,起來晚了。最近天天飲宴,俺日子過得實在太舒坦,有些散漫,哈哈。」其實李得一依然是早早起床,不過是故意拖延一陣,先讓宋連心裡難受難受再說。
果然,宋連等了這一陣,頓覺自己被這副團長給輕視了,不等李得一坐下,率先難。
「不知李副團長可知國之四維?」
李得一老實搖搖頭。
「那李副團長可知治國之要?」
李得一繼續搖頭。
「李副團長可知為君之道?」
繼續搖頭。
「李副團長一問三不知,也敢為人師?吾這弟子,將來乃是要治國平天下的一代明君,豈能就此交予你手?哼!」宋連一甩大袖,扭頭就要走。
他認為,話說到這兒,已經無需再辯,自己已經完勝。
不料,就在這時,李得一忽然一把掐住了宋連的手腕。李得一如今的本事,掐住宋連,他頓時就動彈不得。
「俺聽你剛才的意思,你是能教好朱標,讓他成為一代明君?建立一個盛世王朝?」
「吾輩儒士,一生所學,盡皆在修齊治平四事。這治平二事,正是吾一聲夙願!如今天天下大亂,民不聊生,綱紀敗壞,獸類食人。當此之時,正該有明君出世,再統天下,重整乾坤。」宋連這話說的,義正言辭。讓在座諸位聽了,也都忍不住為其暗暗叫好。
「哦,又是這麼一番廢話。俺就是煩氣這種說到卻做不到的廢話,說到卻做不到的,卻是天下頭一等惡人。」李得一說完這句,啪啪啪,正反手抽了宋連三個大耳瓜子。
剎那間,剛才還為宋連叫好的在場眾人,全都驚呆。個別武將甚至偷偷準備下場搶救宋連,這個副團長可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土匪,別一時性起,在順手把宋老夫子給宰咯。
李得一使了個眼色,李無敵直接跳到場中:「誰敢動!」
環視四周,李得一冷笑一聲:「哼哼,諸位不要激動,讓俺把話說完。俺打他這三個耳光,一點兒也不冤枉他。李無敵,誰要是敢亂動,你就當場撕了他。」
嘶,在場眾人齊齊倒吸一口冷氣。這個李無敵的本事有多高他們可是都見識過,一身神力,常勝將軍常冒都敗在他手下。頓時,就沒人再敢亂動。
李得一把宋連揪到自己面前,讓他站好,直視宋連的雙目,緩緩說道:「你方才說,你能教導出一代明君,治平天下?」
宋連是標準的儒士,不是那種外儒內犬的偽君子,而是行得正坐得直,表裡如一的正人君子。因此他毫不畏懼李得一的赫赫凶威,朗聲道:「是我所說。」
「那你俺打你這三巴掌挨的就不算冤枉你。俺是替滅亡的平周朝,打你這三巴掌。」
「平周朝滅亡,與我何干?」
「與你不相干?呵呵。你先別急著撇清,聽俺慢慢跟你說。」
「俺來問你,平周朝自打竇安天子繼位,就不喜兵事,也未去平周開國太祖創立的扶**校上學,反而是由你們這些所謂能教出仁人聖君的大儒從小教導,其最終如何啊?」
宋連熟讀史書,自然對這百年前的舊事知之甚清,這位竇安天子,是品周朝倒數第三位皇帝,有名的昏君。甚至世間公認,平周朝的衰落,就是自他開始。宋連漲紅了臉,卻不肯回答。
「你不說?不好意思了?那俺替你說。那竇安天子,在其年幼尚未繼位之時,謙卑禮讓,親賢臣遠小人,真是好一派明君之相。你們這些儒士,也是滿心歡喜,以為教導出一位曠世明君。然而其繼位之後,先隱忍三年不,暗中提拔朝中一間佞小人,大肆排擠自己的師父與正直大臣,最後忽然作,罷黜宰相,大權獨攬。接著,他大權獨攬,卻二十年不上朝,把朝政交由奸相嚴能檀把持。自己天天忙著縱情聲色,煉丹修道,甚至逼迫宮女刺血煉丹,做著長生不老的美夢。」李得一邊說,邊拿眼睛環視在場諸位。
「這就是你們這些口口聲聲要至君賢明的所謂大儒,教導出來的好聖君,好明君!打從這位天子開始,平周朝堂之上,權臣外戚,交煽為奸,卒之元氣凋颺。」
李得一說著,對宋連道:「俺為著這位被你們這些名儒一手教導出來的聖天子,打你一巴掌,可曾冤枉於你?畢竟你天天喊著要至君聖明,為萬世開太平,也算那些禍害了天下的大儒遺志繼承人。所謂父債子償,天經地義,你學了他們的學問,自然就要背上他們欠下的血債!」
「接著,又是第二位沒上扶**校,一手由你們這些天天高喊著要為萬世開太平的大儒所教出來的好皇帝,好聖君,竇桓。這位皇帝的所作所為,不用俺多說。在座諸位想必都很清楚,畢竟才過去不到百年。這就是你們儒士教出來的聖君,明君?哈哈……」
「為這位聖明天子,俺打你第二巴掌,你不冤枉吧?」
李得一環顧周圍,現果不其然,包括朱祿臣在內,還有一干文臣,聽了自己這番話,全都變了臉色。至於武將,則都是一臉幸災樂禍,徐農達面上表情無動於衷,但不時移動的腳尖還是顯示出他此刻內心的波動。
「這第三巴掌,就是為平周朝那位亡國的天子,竇弼。他同樣是你們教導出來的好學生,其小時候,也是聰明好學,尊師重道,緊守禮法,頗有明君之相。這也讓你們這些大儒欣喜若狂,滿以為會教出一代明君,中興一個大大的盛世出來,一扭前兩位天子製造出來的混亂局面。卻不想,這位亡國天子竇弼在成年之後,卻一如你們的頭兩位學生,沉溺於聲色犬馬之中,終日飲宴作樂,不理朝政。對他往日里的師父,也是只有表面上的敬重,卻從不肯再伏案勤政。平周朝政徹徹底底被權宦與權臣奸佞把持,能幹事的人全部被趕出朝廷,平周朝一天比一天衰弱,終至亡國。」
「俺這個人,不會說什麼大道理,只會說事實。宋連,俺問你,俺方才所說,可有一句是編造?!你們這些所謂大儒,已經禍害了三代君王,害的整個天下無數人被戰火塗炭,無數人妻離子散,無數人暴屍荒野。難道還不夠么?還要繼續禍害下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