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棋陣
贏軒跟在趙君道的身後,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沒想到竟然驚動了主峰的存在,按照贏軒的想法,也不過是想要銘刻青古碑,好獲取學分,兌換化爻元靈的至寶罷了。
此前在種靈境時,贏軒銘刻青古碑榜首,引起的騷動,驚動了主峰的存在,也只有九大山峰的峰主知曉,下面的弟子並沒有聽聞。
如今白鹿書院神秘的主峰存在,傳喚贏軒,心中自然無法平靜,融靈大能,這在贏軒的印象中,也只有僅於已逝去的擒天老祖罷了。
「殿主,不知主峰的前輩傳喚弟子是…?」
不得不怪贏軒有點小心謹慎,只因為他身上藏有的秘密實在太多了,龜殼符文,虛無之液,洞天世界,還有演化九層,可以說都是不容於世間的存在。
若是在融靈大能面前不小心漏了陷,被發現了這些存在,那還得了,贏軒自己都覺得會被人拉去做實驗,看看演化九層的由來。
說實話,能夠銘刻青古碑榜首,在眾位峰主殿主看來,驚為天人,在眾多弟子看來,也是羨慕嫉妒恨,可只有贏軒自家人知曉自家事,心中哪能不有鬼。
「我也不知。」
趙君道一如既往的言簡意賅,臉上的表情瞧不出喜怒哀樂,一副古井無波的模樣,在趙君道想來,也是不知曉院主傳喚贏軒的目的,不過其想法也隱隱可以猜測得到。
「放心,修仙之士,自有奇緣,只要不損害於書院,無傷大雅。」
似是看穿了贏軒的小心思,趙君道難得的笑了笑,修仙界的修士,哪個沒有自己的小秘密,更何況天資妖孽者,身上所隱藏的秘密,自然更多。
宗門自然不屑於去奪取弟子身上的機緣,只要弟子不做出有損宗門之事,弟子奇緣越多,實力越強,宗門也自然越強。
看到贏軒有些鬆了口氣的模樣,趙君道也是有些心生感慨,沒想到此子進步如此之快,當初還有意收其為弟子,只是便宜了善若水了。
一路跟隨著趙君道,贏軒來到了三千岳峰的正中之處,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抬頭仰望,只能望及到山峰的山腰之處。
因為,從山腰之處開始,整座山峰便是隱匿在了雲霧繚繞之中,只能看到一片白雲,山腰之上的景緻,完全看不清。
山峰之人,就像是活在了雲端一般,置身雲霧之中,充滿了仙氣渺渺。
贏軒抬頭望著眼前的山峰,心中充滿了嚮往之色,主峰,無疑是整座白鹿書院最為神秘的地方,三千岳峰當中,最為核心的存在。
以往每每仰望主峰之時,心中都會生出無限的感慨,沒想到今日,竟然得到了主峰的傳喚,有機會踏入主峰當中。
跟隨著趙君道踏上了主峰,迎面而來的,便是濃郁至極的靈氣,略一呼吸之間,精純的靈氣便是如潮水般滾滾而來,令人瞬間神清氣爽,心曠神怡。
主峰栽種上面栽種有稀缺的靈藥和寶葯,更有甚者,連贏軒都叫不出來名字,比起寶葯更為不凡。
可見靈鹿,欒鳥,雷吼,丹鶴四處奔走,一片生機勃勃,也不懼怕生人,見到贏軒靠近,也不以為意,自顧嬉戲。
靈獸的嬉鬧,寶葯的芬芳,令得贏軒大動口舌,如果一鍋燉了的話,那可是一副副稀世的肉身寶葯啊,大補!
趙君道對於主峰的彎彎道道極為熟悉,領著贏軒往主峰上步行而去,神色間越發的肅穆,不敢在山峰間飛馳行走,以示對融靈大能的尊重。
贏軒也是收起了自己的口腹之慾,一路小心翼翼,緊隨趙君道的身後,只是眼珠子禁不住滴溜溜亂轉,也不知道打的什麼鬼主意。
「要是能夠將這些靈獸寶葯,一股腦全部收進洞天世界,那該有多妙!」
贏軒心裡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想想如今的洞天世界一片窮酸,除了化靈池中偷盜的靈液,還有藏劍之地搜刮的葯田,對比眼前的景色,實乃窮酸。
心中暗自腹誹,贏軒的神色卻是不敢透漏,本來身上的秘密便是不少,若在再被主峰的大能知曉自己的心思,不被砍了才怪。
「一會見了院主,切莫造次。」
兩人臨近山腰之處時,趙君道對著贏軒淡淡說道,在他印象中,此子膽大滔天來形容都不為過,也是起了愛護的心裡,生怕他在融靈大能面前造次。
「晚輩謹遵殿主教誨。」
正在神遊的贏軒,陡然聽到趙君道的話,有些愣神,隨即恭敬的答道,能夠從趙君道的話語當中,感受到一股關切之色,贏軒心中也是有些暖意。
兩人踏過了半山腰處之後,贏軒只覺得迎面撲來的靈氣,更為精純和濃郁,簡直可以說將人淹沒,周身的四肢百骸,毛孔都舒張了開來,彷彿會呼吸一般,貪婪的吸允著天地間的靈氣。
連贏軒也是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得滾滾的靈氣化作靈力,直達丹田,渾身上下不由傳來一陣暖意。
「這靈氣…」
贏軒的心中有些震撼,本來以為主峰山腳下的靈氣,已經是極為濃郁了,比起此前的陣道峰,已經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可是踏足了半山腰之後,這裡的靈氣比起山腳下更為瘋狂,令得贏軒心中不禁感慨,就是讓一個凡人在此處修鍊,就算資質再平庸,再垃圾,也能輕易的踏入修鍊之徒。
因為常年生活在此地,身體的四肢百骸,經脈骨骼,肯定經過了靈氣的洗禮,想要變得平庸,都成了一件奢望的事情。
不愧是融靈大能的居住之所,僅此地的靈氣,就讓贏軒有些震撼。
贏軒也終於明白,為何在半山腰過後,整座山峰就如同隱匿在雲霧當中一般,充滿了縹緲之感。
蓋因為,這不是雲霧,而是濃郁到極點的靈氣所致,才導致了有隱匿於雲霧當中的假象。
山腰過後的景色,令得贏軒有些疑惑,蓋因為此地太普通了,已經沒有了寶葯,沒有了靈獸,更是沒有成群的宮殿,成群的亭台樓閣。
趙君道帶自己所去的地方,竟然是草蘆,由茅草結成的一座簡簡單單的草屋,再為普通不過,就像是尋常的莊稼漢,草屋之前有著一座石台,此時正有一位光頭老者,正盤坐在石台之前。
老者雖是光頭,但卻是慈眉善目中,帶有一股凌厲的惡煞,此兩種氣質集中於一人身上,卻是沒有絲毫的矛盾。
一念善惡之間,善念,可澤被蒼生,惡念,可伏屍百萬,在贏軒的面前,彷彿是出現了這樣的景象,心中震撼不已。
此時的老者,彷彿是沒有察覺到有人靠近,當贏軒和趙君道兩人走到近前之時,贏軒抬眼望去卻是發現,石台上面有著道道縱橫溝壑貫穿其中。
道道溝壑縱橫,看似雜亂無章,令人目眩神迷,心神不禁就沉陷進了其中,又似是鱗次櫛比,彷彿有某種規律,某種道韻深藏其中。
看起來,竟似是一副棋盤。
此時的老者左手執著白子,右手執著黑子,臉上似是陷入了沉思之色,時而手起棋落,速度飛快,便是棋子壓上,時而苦思冥想,不禁皺眉思慮,才緩緩而又略帶憂鬱,輕覆棋子。
贏軒在旁看得有趣,老者竟然是自己在和自己下棋,不由也是望向了棋盤上面的棋子,跟隨著老者的思維。
趙君道見到老者在下棋,也不說話,靜靜的站立在旁,心無旁念,當發現贏軒伸直了脖子盯著老者的棋盤過後,嘴角閃現過了一絲笑容,似是有些戲虐之色。
贏軒的心神悄然之間,在不知不覺當中,就已經被棋盤所吸引,整個心神都陷入了其中。
那白子在贏軒的腦海中,彷彿就是一個善良柔弱的士子,而黑子卻是一位窮凶極惡的山匪。
黑子咄咄逼人,凶神惡煞,步步緊逼向白子,意欲將其挫骨揚灰,毫不退讓,白子則是悉心勸導,將黑子引入正途,大有犧牲小我,成全大千之意。
白子和黑子之間不斷的碰撞,不斷的抗衡,此時明顯是黑子佔據了上風,白子則是有些負隅頑抗之意。
贏軒看得已經著了迷,腦海中閃現過一幅幅的畫面,自己一路走來,經歷的十幾載歲月,一幕幕的善惡在腦海浮現。
幼年之時,在伏壽山中砍柴為生,遇到了受傷的小兔子,就會幫其包紮,將其放走。
但是遇到了活蹦亂跳的兔子,又會為了口腹之慾,將其獵殺,裹入腹中,不得不說,人是複雜的,當遇到了楚楚可憐的弱者,總是能夠激發心中的善念。
長大后混跡在市井之中,雖然生活艱苦,但卻也沒有做過惡事,當然,善事也沒有做過。
再到了修行之時,遇到的一幕幕,從來都是受人逼迫,贏軒才忍不住出手,從未持強凌弱。
可以說,十幾載走來,贏軒非善,也非惡,雖然從未持強凌弱,但卻是瑕疵必報的主。
贏軒神色痴迷的望著棋盤,思緒卻是在不斷的神遊,回想著十幾載的種種善惡,心中的善惡兩念,彷彿也是接踵而至,擾亂了思緒。
善念則是在不斷的勸導著贏軒向善,一副苦口婆心,悲天憫人的模樣,令人望之就不禁升起惻隱之心。
惡念則是流露出邪惡鬼魅的笑容,認為天地之間,一切以我為尊,世上一切,皆需聽其號令,無論善惡,無論強弱,皆可一念之間,定其生死。
心中的善念,就像是老者手中的白子,在不斷的負隅頑抗,而心中的惡念,則是如同老者手中的黑子,落子如飛,咄咄逼人,步步緊逼。
棋盤之上,白子已經被成片的黑子包圍,更是有些已經被吃掉,黑子已經佔據了上風,向著白子進一步包圍。
沒多久,贏軒的眸中便是開始帶有一股邪魅的色彩,嘴角浮現起了一絲詭異的笑容,看起來有些嗜血滲人之意。
這在贏軒的臉上,從未有過如此的表情,嘴角牽起的那絲弧度,充滿了邪惡的意味。
趙君道在旁看到贏軒臉上的神情,頓時心中嘆了口氣,表面也有些失落之意,他知道,棋盤之旁的老者,再也不會望贏軒一眼了。
雖然一開始贏軒的臉上,有些掙扎,善惡兩念,旗鼓相當,可是受到了棋盤有意的撩撥,善惡僅僅在一念之間,贏軒心中的惡念,已然是佔據了上風,嘴角才會流露出此等神色。
或許,也和此子心中的戾氣有關,太多的強敵,太多的仇家,壓得贏軒心中有些踹不過氣來,只能以殺止殺。
老者手中的棋子落子變化越來越快,每每白子要思慮半天,才猶豫落子,但是當白子落下,黑子便是不假思索的逼上,令得贏軒嘴角的邪惡笑意,越發的嗜血。
趙君道的嘴角,也不由帶著一絲苦笑之意,望著贏軒,似乎有些不忍,想要開口打斷,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他心中明白,眼前的老者,不僅僅存在著考驗之意,或許,還存有一絲教訓之心。
當贏軒的目光,開始變得渙散,開始變得迷茫,心智彷彿都沉浸在了棋盤當中,只有嘴角的邪惡弧度,越發的變大之時。
在贏軒的心中,突然傳來一股有力的跳動,一陣明悟,突然湧進了腦海,令得贏軒心中一震,目光中帶著震驚之色。
眼前的棋盤,不是棋盤,而是陣法,而且不是一成不變的陣法,老者看似隨意的落子,實則步步充滿了殺機,令得棋盤陣法,變幻莫測,令人無法揣摩。
只要目光觸及棋盤,便是會被情不自禁的吸引,落入了善惡兩念的掙扎之間,縱使有人心中的善念壓過惡念,也會被老者的黑白二子所誘導,漸漸的一步步走向黑暗的深淵。
贏軒心中的跳動,腦海的明悟,不是其他,正是他領悟的陣道之心,在關鍵時刻,令他知曉了眼前棋盤的奧秘。
當贏軒恢復了清明過後,頓時眼觀鼻,鼻觀心,心無旁騖,整個人垂手而立,古井無波,彷彿進入了坐定當中。
「凌峰輸的不怨啊!」
老者放下了手中的棋子,輕聲一嘆,緩緩說道,聲音縹緲,細聽彷彿雨露滋潤大地般細膩,又彷彿雷霆浩浩蕩蕩般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