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劍
質地輕盈的頭盔此時重如九鼎，因為它關乎著張遼的命運！戴起或是放下，都會開啟截然不同的未來之路。
宋鍾和方執星不約而同急躁起來，他們恨不得當即破開落地窗把張遼搶走，但況飆的一席話，讓他們均是無可奈何的原地嘆息。
「人的一生要做出無數選擇，若想成為強者，就不容他人干涉自己的選擇！」況飆搖頭勸道，「趁著張遼正年輕，還有些自由，不妨讓他自己選擇，畢竟，我們做的選擇，無法代表他的選擇。」
張遼正在進行艱難的抉擇，因為他到現在都難以肯定，莫峰到底會能否給他帶來幫助，邋遢老頭什麼事情都藏著掖著，令他捉摸不透，也不敢拿前程開玩笑。
檯面玻璃下的灰色熒光液體輕輕流動，好似擁有生命一般，時而激起波瀾，時而濺起水花。
張遼靜靜的看著水面，忽然發現，視線集中處的液面微微凹陷，而這凹陷竟然隨著他的視線轉移而改變，這般奇特的發現讓他大感驚訝。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竟然能被我的視線所擾動！
張大官人咽了口唾沫，曾經屢次參加極限運動的他，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許多，他很喜歡同危險作伴的刺激感，而他即將做出一個瘋狂到足以葬送性命的決斷。
「媽的，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誰說當鐵匠就一定得死人？」
頭盔唰的被戴到頭上，而那邊眼巴巴望著張遼的兩位塔主，頓時變了臉色，一個個咬牙切齒，恨不得找莫峰拚命！他們怎麼能看不出，張遼一旦戴上頭盔就只能成為莫峰的弟子？無論張遼接下來的表現多麼失敗，他和莫峰都要為各自的選擇承擔後果。
拜師可不是兒戲！
雙瞳本就突出的宋鍾氣不過來，跺腳轉身離去，看他的憤怒表情，恐怕要履行先前的承諾。而方執星則滿面苦色的留在原地，與之前相比，他更關心張遼接下來的表現。
而此刻，張遼竟然走神了，不知為何，他感到自己的精神空前強大，目光所及，彷彿能觸碰實物輪廓，而他再將目光集中至不明液體上，赫然看到水面呈現出極為清晰的凹陷。
「這是精神強化裝置！」莫峰的語氣有所緩和，言語中少了些含糊與不耐，他在旁邊操縱著另一座鍛造台，張遼看得雲里霧裡，十分不解。
「普通方法鍛造出的武器，能量傳導效率並不高，會造成能量晶體的大幅浪費，尤其在熱武器飛速發展直至統治世界的年代，冷兵器幾乎成為擺設。」邋遢老頭彷彿察覺到了張遼的疑惑，自顧自的解釋起來，「而【輝液】的發現與開發，則讓冷兵器重新成為強者們倚重的武器。」
灰液？
張遼望著水波，心想這名字還真是直白。
「輝液尤為特殊，凝固之前極易受到精神影響，你還有三十秒的時間自由探索，等重融鐵水注入精神鍛造台後，你必須用精神控制輝液，為鐵水塑形，之後還要令輝液貫通劍身。」說到這裡，莫峰咧著嘴笑了笑，嘴裡噴出酒氣，「這不僅是技術活，還是體力活啊！」
張遼聽得直愣神，用精神控制灰液將鐵水塑形？還得貫穿劍身？他集中注意試了試，發現輝液儘管極易受到精神影響，可他卻無法精確操控自己的精神，而張遼面臨的問題，正是鐵匠一行人丁稀少的最大原因。
有這份控制精神的高妙造詣，干點啥不行啊？當一個累死累活的鐵匠也太沒前途啦！
三十秒鐘很快便過去了，張遼可以感到注入精神鍛造台的赤紅鐵水既不上浮也不下沉，就這麼懸於輝液之中。他不斷嘗試用精神操縱輝液，但輝液偏偏像不聽話的孩子，一個不留神就跑得沒影，別說塑形了，連改變鐵水的形狀都做不到。
這可不行啊！
進展全無，張遼索性眯起了眼睛，使得腦海中的一種簡易劍式圖樣愈發清晰，雖說這麼做有了點效果，可鐵水還是不成形狀。
一旁的莫峰看著張遼，他此時倒是不著急了，眼神恍惚，也不知在想些什麼東西。
「嗯！必須要想點其他辦法！」張遼心中思索著，驀地將目光集中到初級鍛造技能上，這個生活技能只是介紹他擁有了粗淺的鍛造技術，但也沒說具體的使用範圍啊！如果我對輝液施展鍛造技能會怎麼樣？
想到便做，張遼立即發動鍛造技能，而他駭然發現，自己的精神力竟是化作無形鐵鎚，砸在了藏於輝液中的鐵水之上。
眼光一閃，莫峰收回注意。
嘿！有戲！
看著產生變化的鐵水，張遼就像發現新大陸一樣，不斷施展鍛造技能，終於令其顯現出劍胎雛形，可是問題隨即浮現，精神鐵鎚已然達到了極限效果，而早先敲擊的地方卻開始隨著精神離去自由擴散。
「嘶！」張遼呲了呲牙，暗道必須想一個更加高效的辦法，否則連塑形都不合格，就更別提貫通了！
張遼凝視腦海劍式，忽的靈機一動：「誒！有沒有辦法，讓這把劍通過精神力展現出來呢？」
接下來，張遼便開始不斷嘗試，還別說，真讓他給探索出嶄新的使用方法！
儘可能將絕大部精力集中至腦海劍式之上，接著他用殘餘精力對其勾勒輪廓，待輪廓成型后的一瞬間，立即對鐵水釋放鍛造技能，而他方才勾勒的劍式輪廓，則立即作用於鐵水之上。
前一刻還歪歪扭扭的劍身，下一瞬就變得平滑規整，讓莫峰都不禁多看了張遼一眼，而那邊的方執星心中愕然的同時，也愈發黯然，如此傑出的精力控制，和他學習科研比當個鐵匠要強上千倍萬倍！
「誤人子弟！」方執星痛心疾首，「徹頭徹尾的誤人子弟！」
塑形完畢，接下來便是貫通輝液，由於莫峰沒有具體說明，所以張遼只能摸索著來。他先是如法炮製，對劍身塑形進行加固，旋即操縱輝液向斷面中心滲透，而他很快就體會到難度所在。塑形之後的鐵水，受到輝液的影響有所降低，而這便要求張遼消耗更多的精力，他僅僅打通了五分之一，就已是滿頭大汗。
「這不僅是技術活，還是個體力活，邋遢老頭說得真對！」
接下來，張遼便開始了漫長而艱巨的開闢之路，細長的滲透輝液隨著張遼的意念不斷滋長，而他的體力和精力也在飛速流逝，那邊的方執星不斷關注張遼的變化，然後做出了讓他愈發痛心的判斷：「張遼這孩子的精力想必已經達到了普通人的極限，真是個好苗子啊！我去年帶的那個學生，縱是打通了一階基因鎖，也比他高不了多少！」
「唉唉唉……」方執星長嘆三聲，不願多看，負手獨自離去，背影要多落寞有多落寞。
林落英同況飆相視一笑，他們同樣能體會到，無法親手將一位天才造就為強者，是多麼的令人遺憾。
兩人同時想著：「希望，莫峰能承擔一次做老師的責任吧！」
整整十分鐘過去了，張遼又一次體會到了即將脫水的感受，渾身冒汗，濕透衣衫，臉色白得嚇人，嘴唇毫無血色，但他的眼神卻出奇堅毅，始終死死的盯著即將貫通劍身的輝液，一點一點向劍尖挪動。
體力與精力的大幅消耗，讓他不由自主的開始顫抖，他不得不雙手撐著鍛造台藉以維持平衡。
快了！就快成功了！
張遼不斷在心裡加油打氣，而落地窗那邊小美的眼神也愈發關切，初見時，張遼和此時一般狼狽，可是那個場景，卻在她心底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記。
再過不久，我就能幫到你了！
小美抿嘴想著。
化身騎軍的輝液在劍身中不斷開拓，張遼像一位謀士，居於後方運籌帷幄，嗯，儘管模樣著實慘了些，可他此時已然指揮大軍攻破了敵方城門，只剩下劍指城主府的最後行程。
隨著汗水的肆意流淌，輝液緩慢而堅定的湧向劍尖，邋遢老頭的眼神愈發明亮，臉上的酒色盡數退去。
忽然，張遼大吼一聲，而輝液也伴隨吼聲成功貫通火紅劍身！
「哈哈！」
看著已然成型的劍身雛形，面色慘白的張遼頗為解氣的大笑兩聲，可隨即他身形晃蕩便要昏倒在地，莫峰見勢不妙，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而張遼竟然立刻感到渾身暖洋洋的，虛弱狀態有所緩和。
頭盔被莫峰摘下，張遼聽到邋遢老頭溫聲說道：「做得不錯，先在一旁看著吧！」
張遼晃晃悠悠挪到一旁，接著便看到精神鍛造檯面從中裂開，熒光輝液中浮起了一把通體泛紅的灼熱劍身。
鐺！
金鐵交鳴悅耳清脆，親自敲下第一鎚子的莫峰背對著張遼說道：「都說同行相輕，但咱們打鐵的這一行人少啊，所以我從來沒想過死同行這些有的沒的。但這並不代表，鐵匠裡面就出不了強者！想當初，刀劍雙門沒有分裂衰敗的時候，哪一位門主不是首屈一指的鑄道巨匠？連島田家族想要鑄造碧血龍刀，都得求著當代門主。」
這些話只有張遼能夠聽到，因為莫峰徹底把聲音屏蔽了。
張遼心中恍惚，不禁暢想那是怎樣的情景？
鐺鐺鐺！
火光映照令莫峰的面頰重新泛起紅色：「之所以說這些，只是讓你知道，強者是唯一的，但通往強者的道路卻有成千上萬！就拿這把劍來說，起初它只是毫無作用的鐵水，可通過你精神塑造內鍛輝路，我錘鑄劍身外賦紋路，它縱然沒有一副天生的好皮囊，卻也強於工作量產的制式武器。」
張遼被莫峰的話深深感染，他忍不住看著在鑄錘敲擊中逐漸成型的火紅劍身，隱隱現於其上的嫣紅紋理，宛若一團火焰，在他的心中轟然升騰。
鐵鎚重重落下，莫峰輕嘆一聲：「世人都說開鋒容易鑄劍難，殊不知，這和畫龍點睛一般無二！」
張遼若有所思，輕輕點頭。
莫峰放下鐵鎚，操縱鍛造台進行最終處理，鏤空劍柄末端，安置晶體插槽，附著防滑劍莖（把手），固定護手劍格。
將新鮮出爐的長劍交到張遼手上，邋遢老頭的雙眸再無朦朧醉眼。
「這把劍，我不準備親自開鋒。」
「而它到底能斬斷強者路上的幾重荊棘，就要看你自己的能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