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麒麟
慕容晉不置可否。
「如今兇器可有找到?」他問道。
衛奕道,「找到了,高大勇被捕后,聶提刑派衙役去高大勇家中搜查,在他家后廚的灶台下,發現了一把短柄短刃匕首。經過與屍骨心口上的傷痕比對,正是此刀。」
「這不就結了!」慕容晉白他一眼。
「你方才所言的三個疑點不過是你認為的不合情理之處,並不代表死者或者兇手就不會那樣去。反而是如今口供、兇器、動機、血腳印,一應俱全,高大勇是真兇無疑。」慕容晉肯定地道。
衛奕極力主張。
「不是的,師父,此案還有許多未解的疑點。如果這些疑點不得到解決,無論何時,說那高大勇是真兇都為之尚早!區楚修只是一個小二,收入有限,卻一向出手大方。歸雲樓的人都以為他在京城有親戚,可是案發至今,他那個親戚連個面都不曾露過,這不可疑嗎?而且,就算他確實有個親戚,什麼樣的親戚會甩手一塊糖白玉給他?我去玉器鋪問過,那糖白玉價值不菲,足可以在京城買下一幢庭院,這般豪爽的親戚與他究竟是什麼關係?徒兒自從在洞穴見到那屍骨第一眼起,就有一種強烈的念頭在心中縈繞,那就是此案或是情殺,兇手正中死者心口絕非巧合。兇手是一個極其冷靜,心思極其縝密的專業人士,而非如高大勇一般的守墳人!」
慕容晉氣定神閑地喝著茶水,慢悠悠地道,「證據呢?」
他斜著眼睛瞧面色微紅的衛奕。
衛奕語塞。
是啊,證據呢,說了半天,全是他的猜測,證據在哪裡?
「徒兒如今地位尷尬,進不去斂屍房,就連查找案卷也得經過聶提刑之手,關於案子都是從同僚談論中得知,所以……」他垂頭低語道。
慕容晉將茶杯放在桌几上,長嘆一聲,站起身。
衛奕以為他要賜教,於是傾了身子,不料,慕容晉一手扯上他的耳朵,沒好氣地道,「所以,所以什麼?你說這麼半天疑點疑點,既然有疑點,那就去查啊!進不去斂屍房,可能進得去歸雲樓?看不見案卷,可能見得著死者生前的友人?聶麒麟是提刑官,你是什麼?你是堂堂汴京府四品帶刀侍衛,是我慕容晉的弟子,唯一的弟子!你師父我就教會了你迂腐嗎,你師父我就教會了你畏手畏腳嗎,你師父我就教會了你發現了疑點卻置之不理嗎?你今個兒不去查案,還有心思來與為師商討案情,真是氣煞個人!」
衛奕被他扯得儀態盡失,一邊討好,一邊求饒。
「師父莫惱,師父莫急,徒兒知道怎麼做了,徒兒知道怎麼做了……」
慕容晉這才放手,拂平袖口,冷哼一聲,「看來,我與聶麒麟那點陳年舊事你也打聽到了?」
衛奕一怔,連忙否認,「沒、沒有,什麼舊事?」
慕容晉白他一眼,「還敢否認?你若非是打聽到了什麼,怎麼會特意來探探為師的口風?」
衛奕嘿嘿一笑,算是默認。
此事還是從宋少如口中得知。
當年慕容晉與聶麒麟同時拜師山間隱士白朮門下,共同學習法律。慕容晉重實踐,為人不羈,於解剖、緝兇上頗有心得,聶麒麟重理論,為人謹慎,於律法上頗有造詣。師兄弟二人雖然專註點不同,可是各得白朮真傳,學成后更是在各自領域都有建樹,一時傳為美談。
白朮膝下無子,只有一女名為卿若,與師兄弟二人十年同窗,朝夕相處,情誼頗深。眼看三人都至適婚年紀,如所有套路一般,師兄弟二人都鍾情上了這個形容標緻、溫柔善良的小師妹。白朮一向待師兄弟二人不分伯仲,一時為難,只好去問白卿若的意思,誰知白卿若支支吾吾,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這時,有人建議白朮,既然師兄弟二人師出同門,不如就來比試專業,見個高下,以輸贏定論。白朮一聽在理,於是設計比試方案,誰知慕容晉和聶麒麟二人術業各有專攻,這一局慕容晉在驗屍上贏了,下一局聶麒麟一定會在律法上贏過來,就這樣,二人比試了上百場,從年頭比到冬月(註:農曆十一月),歷時近一年,竟場場皆是平手。
白朮更加犯難,再這樣無休止地比下去,卿若別想出嫁了。他瞧見自家門前一片荷塘,靈機一動,對二人道,你二人既然在專業上不相上下,不如不比專業,比試拔蓮藕好了,誰率先拔下一擔蓮藕,誰就娶了卿若。
那時師兄弟二人正值年少氣盛,一聽師父放話,二話不說,不顧寒冷的冬季,爭先恐後地脫去外衣,跳下荷塘拔起蓮藕。不料,半個時辰后,聶麒麟慘叫一聲。原來,荷塘中居然有蛇,咬住了聶麒麟的小腿。眾人連忙施救,聶麒麟保住了一命,卻失去了一隻小腿。
好好的比試,卻成慘劇。白朮與慕容晉心中皆是有愧,白朮屢屢令白卿若前去探望,慕容晉也主動避讓,申請一紙調令,遠走他鄉。就在所有人都以為聶麒麟用一隻小腿換來美嬌妻之時,再出意外。白卿若每次去探望聶麒麟,都有一個名叫翠煙的丫頭同行,不知是聶麒麟一時糊塗還是如何,居然與翠煙有了男女之實。翠煙尋死覓活,白卿若氣憤不已,眾人指責,聶麒麟不堪重負,娶了翠煙,了結此事。
三年後,慕容晉因為業績突出,調回京城,白卿若仍舊獨身,而聶麒麟已是兩個孩子的父親。白朮作主,將白卿若許配給慕容晉,成就一段佳話。
衛奕聽說此事,感慨良多。
一是感慨師父與師娘情比金堅,好事多磨。十年同窗,三年分離,最後還是等到彼此,終成佳偶,不得不說是天賜的緣份,也是有情人終成眷屬。
二是感慨聶麒麟命運多舛。再怎麼樣的情深,居然也抵不過一時的意亂情迷,其中的滋味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知道了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