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古墓群(下)
「叮玲玲……」手機鈴聲突兀的在客廳中響起。羅建陽嚇了一跳,睜開眼睛,他的手裡還抱著那盞九龍九鳳十八盤的龍燈,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羅建陽拿起電話看了一眼號碼,立刻一躍而起,他下意識的向大廳中四下望了一眼,然後走出大廳,這才按下接聽鍵,隨後便不住的點頭稱是,臉色也是越來越沉重,到得後來,連拿電話的手都有些微微顫抖起來。
放下電話,羅建陽回到客廳中,靠在沙發上,顯得異常疲憊,他手裡便是那盞龍燈,臉色幾度變化后,他一咬牙站了起來,抬眼看了看牆上的掛鐘,時針正指向十點整。
「夏師父,杜先生……」羅建陽試探著叫了一聲。這棟別墅並不是他的,也不知道夏師父和杜先生兩個人,是還在客廳中,或者是在其他的房間里。這兩個人的來歷他也是不很清楚,只知道他們是盜墓一行中的高手,行事神秘之極,與他自己是生活在兩個世界的人。
羅建陽又叫了一聲,「夏師父,杜先生……」忽然牆角的那盞落地檯燈,燈光似乎閃爍了一下。羅建陽揉揉眼,再一看時,只見杜先生的身影,又彷彿煙霧一般的,站在燈光的陰影里,而另一邊一身唐裝的夏師父,也是雙手疊放在小腹下丹田處,兩個人也不知是和他一樣,一直都呆在客廳里,還是只願意出現在陰影中。
羅建陽心頭生起怪異的感覺,他定了定神,說道:「兩位,計劃有變,看來咱們要提前行動了。那邊剛打來電話,說是要今天晚上就開始。」
杜先生沉吟了一下,「今天晚上?為什麼這麼著急?那位常公子已經在按著羅總預計的在進行著,就算我們不出手,常公子也會自己下令挖掘那塊地的,他不是在著了魔似的,非要拿下後山頂那塊地的?這幾天杜某四處看了看,這個藏有九龍九鳳十八盤的古墓群,應該就在後山頂上的那塊地下面。」
羅建陽說道:「原先我也以為常立那小子,忽然性子變得這麼古怪,也是那面計劃之中的,我還一直為這個計劃叫好,借才常立之手挖開古墓群,這一招實在是妙。因為就算是明知西山有一個古墓群,政府方面一般也不會主動發掘的,而常立施工工地上挖出后,他們藉機揀漏,可是……」
羅建陽微微搖頭,「可是剛才電話中,那邊也很奇怪常立的舉動,不明白他為什麼忽然會對那塊地產生興趣,擔心其中有變,所以就想麻煩二位,今天晚上就動手。」
杜言沒有再說話,只是將目光移向了那夏師父。夏師父疊放在小腹上雙手的手指動了動,「今日干支丙午,又臨穀雨,陰氣轉陽,火氣大旺,是為至陽之象。九龍九鳳十八盤,龍燈九盞,鳳燈九盞,陰陽對立互補,今夜不是它出土面世的最佳時機。」
羅建陽楞了一下,夏師父的話他只聽懂了最後一句,「怎麼?難道說還有什麼忌諱不成?」他面露為難之色,「兩位,關鍵是那邊說,除了我們之外,好象還有另外的高手出現了,也是沖著這古墓群來的,而且這消息確鑿無誤。」
夏師父彷彿又不存在了似的,默不做聲。羅建陽只好看向杜言。杜言一聲冷哼,「還有其他的高手出手?嘿,杜某倒是不信,在中南地區,杜某看上的活兒,還有其他什麼人敢來湊趣。不過他們這夥人常年的走私販賣文物,他們眼中的高手,想必也不是一般的人,杜某卻想會上一會。」
他又看了一眼那夏師父,「九龍九鳳十八盤,既然便在這古墓群中,咱們進去之後,恐怕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走個遍的,今天雖然是丙午日,但龍鳳十八盤常年鎮守在陰宅古墓,九龍九鳳中的陰陽屬性,也不一定就是不變的了。在下只是粗通風水名,但在這一行中,卻沉浸了數十年,對於如何啟出墓葬里的物品,即使是九龍九鳳十八盤,杜某也還是有辦法請出來的。」
杜言這話明顯便是說給那夏師父聽的,語氣中雖然有些挑釁的意味,但卻少了幾分孤傲之意。他被人稱為毒眼神斷,以及中南第一高手,一直看不透那夏師父的門派出身,而他自己師門中所有的資料,也找不出相關的信息來。
並且就算是一般的古墓中,也常會發生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出來,更別說是可能藏有九龍九鳳十八盤的墓葬群了。杜言在這一行中已久,在無數的古墓里,遭遇過種種匪夷所思的生死經歷,他知道在西山頂下的古墓群里,誰也無法斷言裡面會有什麼,雖然從心理上極度不願意,但身邊有夏師父這樣的一個高手,安全係數總是多了一點保障。
即便是在燈光下,杜言的身影仍然是如同煙霧般,只能看到他身材消瘦,但面容服飾都不清楚。羅建陽看著杜言似乎腳不點地似的,飄向了別墅的客廳外,「夏師父,您的意思是……」
夏師父似乎長長的呼吸了一口,在沙發上又坐了一會兒,突然站起身來,跟著走了出去。羅建陽也長長的出了口氣,看了看一直拿在手裡的那盞龍燈,終究還是捨不得放下,順手便揣進兜里,緊跟著杜言和夏師父走出別墅的客廳。
別墅的鐵欄門再次輕輕無聲的開啟,那輛黑色轎車緩緩駛出,從大學城廣場開始,繞著整個西區轉了幾圈后,黑色轎車又停在了大學城廣場,車門打開,幾個人走下來,鑽進了旁邊的樹林之中。
羅建陽跟在夏師父與杜言的身後,前面兩個人的身後,都多了一個鼓鼓囊囊的背包,羅建陽知道裡面裝的應該是些兩個人的特殊工具。
三個人沒有走新開鋪的那條巷子,而是直接便從樹林中穿了過去。所以當三個人出現在後山頂上時,是在沿著右側山峰滿布墳墓的另一邊上,並沒有對上陳楓衛飛和楊冰。
站在一堆墳頭的中間,月光又開始朦朧起來,羅建陽心頭不安,想靠近夏師父和杜言的身邊,可是一看到兩個人身上那並不亞於周邊氣氛的森森之意,想了想,還是不敢靠的離兩人太近,「兩位,你們看,現在咱們怎麼開始?」
杜言抬腳踏上一個較高的墳頭,看了看天,只見雖有薄雲蔽月,但仍月光依稀。他反手從背上的包里抽出一根上圓下方,長約五寸的土圭來。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土圭與羅盤還有玉尺,都是風水術中,點穴定位的常用工具。《周禮。冬官。玉人》一書曾就記載:「土圭尺有五寸,以致日,以土度地,測其土深,正日影,以求地中,瑞掌玉瑞玉器之藏,辨其名物與其用事……土圭以致四時日月,封國則以土地。」
看到杜言拿出來的是一根土圭,那夏師父暗中皺了一下眉頭。羅建陽不懂,他卻是知道土圭最初是用來藉助於日影以測方位和正四時的,一般是在夏至當日置土圭,藉以確定南子午方位,並且另立八尺,如果日影投射一尺五寸,與土圭的尺寸相等,則為地中,是可以建國都的,後來慢慢的引入到了風水之中,用以測定風水龍脈的結穴之處。
很顯然杜言用土圭的意思,是想找到後山頂上龍脈之氣的聚集點,從而確定下來古墓群的具體的詳細方位和入口。但是雖說經過改進后引入到風水中的土圭,已經不必恪守著夏至時分,而是根據二十四節氣,各自劃分了不同的尺寸,但此時月影朦朧,周邊全是一個接一個的墳頭,標出來的尺寸,很有可能會出現大的誤差。
夏師父沒有說話也沒有動,這個時候使用羅盤的效果,明顯要好於土圭,但羅盤的使用太過複雜,即便是正統的風水門派,也是各有各的用法。羅盤又稱為羅經,《羅經解》中說道:「凡天星、卦象、五行、之甲地,所稱淵微浩大之理,莫不畢具其中也,既能乘氣、力向、消砂、納水,又能測山川生成之成爻,以辨其地之貴賤大小……」它一般是由天盤和地盤組成,天盤圓而地盤方,同時還有正針、縫針、中針之分,更有金盤銀盤、外盤內盤和天地人三盤之分。
地盤是正方形的,天盤卻是圓形,在地盤之上是可以旋轉的,中間裝有一根指南針,便是正中縫三針中的正針,看羅盤就是看這三針所指,中間分為搪、兌、欺、揮、沉、遂、側、正,即是所謂的「羅盤八奇」,可定山定水,斷金斷銅器。所以不是正規風水門派出身的,極少有人懂得如何使用羅盤。
夏師父冷眼旁觀著杜言,如果杜言僅僅是只能使用土圭,而沒有羅盤的話,那便說明杜言果然只是盜墓一行中的高手,於風水一術便是他自己所說的粗通了。風水與盜墓是有所關聯,但其中卻是完全不同的兩種學識。而他與杜言是恰恰相反,他所長的乃是風水,杜言則是盜墓中南第一高手。夏師父知道,如果想順利的進入到古墓群中,見識到傳說中秦始皇陵的護陵之寶,九龍九鳳十八盤的全套,還是要靠兩個人的通力合作。
杜言將土圭插在地上,蒙蒙的月光將土圭的影子拉長,杜言不住的曲指計算著,他早已斷定古墓群就在後山頂之上,但要找到具體的最佳入口,還是要費些工夫的。又過了一會兒,杜言再次踏上一座墳頭,舉目向麓山亭望去,忽然失聲說道:「奇怪,怎麼會是在那裡呢?」
夏師父終於說道:「杜先生,看你丈量土圭的手法,你所學的風水術,該是《葬經》一脈的旁支清囊一系吧?」
杜言大吃一驚,猛得回頭望向夏師父,他沒想到僅僅動土圭的使用手法上,便被夏師父看出自己的所學來,「學士法,你究竟是何方高人?」在他眼中看來,既然夏師父也是被那伙人請來的,應該也是同行之中的,但卻一直想不到,除開中南地區外,其他什麼地方還有什麼姓夏的高手。
夏師父笑了笑,「土圭最早是出現在了《葬經》之中的,其內有言土圭測其方法。而清囊一系卻是在《葬經》所傳,最精於土圭的一脈,在夏至時分外,二十四節氣都劃分了尺度,其實在土圭之後,風水探穴之用便漸漸演變成了玉尺。」
杜言再一次一驚,「土圭測其方位,玉尺度其瑕遜,莫非你也是,《葬經》郭璞一脈之中的?」在盜墓一行中,他被稱為「毒眼神斷」,但其實於風水一道,他在盜墓界可稱為高手神斷,可當真正面對風水高人時,他仍然只是盜墓界的中南第一高手。「土圭測其方位,玉尺度其瑕遜」,這句話便也是出自《葬經》之中,但是對於玉尺,各門各派甚至是同門師兄弟之間,所使用的都不一樣,各做各的,不肯輕易的亮出來,所以很有點詭秘的味道。
夏師父同樣一翻手,自包中拿出一把八寸來長,剪刀一樣的東西來,乍一看非常象是剪刀的把柄,兩根柄子翻轉向下可以成直角。夏師父左右輕托尺柄,右手轉動另一個尺柄指向的方向,但沿著周圍走了幾步,忽然竟然象是有一股力量,將凌空的尺柄拉指向了前方。
順著這個方向往前走去,尺柄最終所指的,是盧知府的那座派在最前的墓穴,待來到那盧知府的墓碑前時,夏師父手的尺柄,驀地里下垂,其中的一根呈九十度直角,插在了地上,位置距離那盧知府的墓碑僅有兩木。
夏師父說道:「杜先生,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裡便是地下古墓群的入口,剩下的便你的了。」
杜言心中驚疑不定,已經知道夏師父在風水方面的造詣,比自己要高出不止一個層次,很可能是真正風水一門中的嫡系傳人。不似他只是部《葬經》的分支,所學不過皮毛而已。
杜言從背包中拿出四根長長的,彷彿是用來釘棺材的鐵釘,又拿出一柄小鐵鎚。圍著夏師父那把剪柄模樣的玉尺轉了轉,心中便已經算定了入口處的直徑距離。他雖然不知道夏師父的這把玉尺叫什麼,但玉尺向來都是風水術中最為秘密的器具,所指所定的必為龍脈結穴的中心。
杜言拿起一根長釘,以夏師父那把玉尺為中心,在地上畫了一個直徑一米左右的四方形。夏師父將那剪柄狀的玉尺收入囊中。杜言忽然心中一動,金剪探穴!難道這夏師父竟是那個傳聞中的門派?他暗自搖搖頭,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就太巧合了。收斂心神,杜言操起長釘和鐵鎚,在他畫的四方形的四個邊角上,分別釘上了一根。
羅建陽與夏師父都是饒有興趣的看著杜言的舉動,只不過夏師父注意的卻是杜言手中的鐵鎚,和那四根已經釘土中的長釘。
杜言看了一眼夏師父,「古人的墓穴之中,在陵室內,一般都會對外留有一個秘道,這是那些工匠們為了以防萬一,好保命逃生之用,而這條陵道墓主人是不知道的。這種習慣是從秦始皇陵沿存下來的,大批已經成了工匠們的一個規矩,不管大小墓葬,都會留有證明一條秘密陵道的。」
說到這裡,杜言又拿出一根長釘來,但這根長釘卻是粗如蘿蔔,他將鐵釘插在四方形的正中間,舉起那柄鐵鎚砸了下去。隨著「當」的一聲響,那個四方形忽然無聲無息的塌了下去,等到飄起來的塵土慢慢的散盡后,一個洞口便顯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