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歷史之龍游青雲
映照在後窗上的影子點了點頭,蘇兆悅續道:「我隱在眾人之中,一眼便注意到山火一郎,說起來那日本人與我等外貌一般的相似,但不知道為何,我卻一眼就看出他身上似是少了一點什麼,又似是多了一點什麼,大哥,為什麼我會有這樣的感覺?」
蘇兆陽沉吟了一下,「這便是我泱泱大國數千年的文化積澱,豈是那東瀛島國之人可比,雖然他與我炎黃子孫膚色無異,但卻少了這等數千年的傳承,即便是披了層人皮,也還是掩不住那骨子裡的野蠻。」
「原來如此!」蘇兆悅哦了一聲,「層層的篩選過後,我有幸隨同一起進入到了胡家的後院之中,那省城之中的不少名醫先後為胡夫人診脈,眾說紛紜,有言之胡夫人血氣不足,也有人說胡夫人經脈不通,更有甚者還道胡夫人是中了邪。直到省城的李老先生出面之時,那李老先生在省城素有再世華佗之稱,他只是一掃胡夫人的面色,便說道:『無妨無妨……』
但他話只至此,卻忽然臉一變,猛的伸手在胡夫人的脈上一把,便搖頭嘆息而去。我雖然大是奇怪,但是因為總覺得那山火一郎,非我同類,便一直在暗中觀察著他,就在李老先生變色之時,我看見他手上做了一個奇怪的手勢,現在想來,便是他用那所謂的櫻花流的邪術,在胡夫人身上施了手段。」
後窗下的四個人,秦新向軍石頭豆子都聽得入神,絲毫沒有注意到,不知何時一名少年悄悄的站在了他們的身後,那少年大約十三四歲的樣子,有些消瘦,他不聲不響的站在了四個人的身後,目光只是盯著插在四個人身上的銀針,似是在研究那銀針所插的方位。
「這時,那新四軍派來的張大夫站了出來,他從隨身攜帶的藥箱中,拿出了一大堆的西醫器具,我依稀識得那是西醫常用之物,他將一支體溫計塞入到了胡夫人的口中,又用聽診器在胡夫人的腹部聽了一會兒,然後說道:『胡會長,胡夫人並非無救,我卻是可以做手術剖腹產的……』
那老胡不禁猶豫起來,戰場之上開膛破肚算不了什麼,省城之中那西醫院也有了,但是生產這事,民間都道胎兒出世自有出世的門路,那便是指其母下體,不然這孩子的命運便就非同尋常。
這時我看見那山火一郎悄悄的向前走了幾步。胡夫人所在的卧室甚是寬廣,她躺在靠里的床上,在場中人都是醫生大夫,所以也不用避嫌,留下來的醫生只有十幾人,三三兩兩的或站或坐,都在沉思不語,只有我一直在暗中看著那山火一郎。
只見他慢慢的靠近了胡夫人的床頭,此時那床頭分別站著老胡和那張大夫,新四軍的那名團政委也就坐在旁邊。山火一郎從口袋中摸出了三個似是花朵一般的東西,往身後一扔。那邊的胡夫人忽然大聲的呼起痛來,身子不斷的在床上扭動掙扎著,聲音尖利,讓人聽了著實的心中不忍。
那些還留在房中的醫生們,一個個面色尷尬,再也呆不下去,紛紛告辭。房中便只剩下了我那張大夫、新四軍的團政委和名警衛,以及山火一郎和我。此外還有一個三十多歲的青年。我不禁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因為之前他並沒有上前為胡夫人診斷,也從未開口說話。那張大夫三個人專門就是為了老胡來的,山火一郎是存心行刺,卻不知這青年的什麼來頭?
我還正在猜測之時,忽然胡夫人的呼聲越來越響,或許是擔心胡夫人,我發現那老胡的臉色也是異常的難看,他似是都已經無法站的穩當,渾身顫抖著伸出手扶住了床桿。但是那端坐在一邊的新四軍團政委,卻也是同樣的滿頭大汗,臉色蒼白,雙眉緊皺,牙關緊咬,好象在忍受著極度的痛苦一般。
我轉念一想,便已明白,這定是那山火一郎暗中下了邪術,也不禁暗自有些驚慌,覺得那一股陰森恐怖的氣息,漸漸的籠罩在了房間之中,但是那胡夫人凄慘的痛呼聲,卻讓我實在忍受不住,便要站出來指責那山火一郎。
但就在這個時候,那坐在一邊的青年突然站了起來,他穿了一件青色的長袍……」
「等等,兆悅,你說的那人是否還雖然看起來,很是儒雅的樣子。」蘇兆陽聽到「青色的長袍」這幾個字,忽然打斷蘇兆悅的話,問道:「但不知為何,那人卻送是讓人覺得他身上有一股陰冷的氣息?」
蘇兆悅一怔,「不錯,那人的眉宇之間有一種難以言說的陰冷,但卻並不讓生畏,大哥,你怎麼知道的?」
蘇兆陽喃喃自語,「不可能,不可能,他怎麼會出現在那裡呢?」搖搖頭,「沒什麼,兆悅你繼續說。」躲在後窗下的秦新卻是已經猜想到,蘇兆悅所說的那人,恐怕就是蘇兆陽在卷藤那裡所見到的黃青雲了,此人果然沒有那麼簡單。
「那青年邊走邊說道:『櫻花雖美,可是卻終究比不上那臘梅的暗香與一身傲骨。』他說話間忽然揮了揮手,我只能隱隱約約的看見,似是有幾道銀色的光華,從他的手指中射出,隨即便聽得『嗤嗤』的聲音連響,胡夫人與老胡還有那新四軍的團政委,三個人的頭上,忽然有淡紅色的光芒一閃,便各自出現了一朵花來,那花也是淡紅色的,只不過上面卻插了一根銀針。」
「那花看起來原本是嬌艷動人,可是銀針插在上邊,都立刻開始枯萎起來,頃刻間化為碎屑,那銀針便從空中掉落下來,無巧不巧的插在了三個人的肩膀上。可是說起來也很奇怪,那胡夫人立刻便停止了呼痛聲,也不再翻滾掙扎,而老胡與那新四軍的團政委,臉色也跟著便得正常起來。
我當時看的是又驚又奇,這一幕情景當真是生平僅見,可是我想來想去,也想不出肩膀之上,有什麼止痛救急的奇穴,若說是阿是穴,那裡顯然並不是病灶,那肩膀之上主要是手太陽經、手少陽經與手陽明經,所屬的腧穴也多是醫治頭眼鼻口齒咽喉等症,可是那銀針所落之處,卻並不在這三條經脈之內。
我正自思索間,卻見那青年臉色平靜的慢慢走到了胡夫人的床邊,他伸手從那胡夫人的肩上拔下那根銀針,也不看山火一郎,口中說道:『櫻花美則美也,但卻有一種糜爛的氣息,此時若是有清酒美女在懷,倒是不妨一賞。』
那山火一郎臉色變幻不定,他緊緊的盯著那青年,問道:『你是何人?又是用了何法破我流術?』
那青年抱拳一拱,卻是對著老胡與那新四軍的團政委,說道:『在下龍游,乃是行腳的游醫,來到省城之中,聽聞胡先生府上有事,便跟著混了進來,希望可以一盡微薄之力。』
聽了這話,我不禁有些汗顏,似乎我才是混進來的,以他所展露之能,其醫術之高之玄,大哥,合你我二人之力,恐怕都難以相比。
那龍游緩緩轉過身來,看著山火一郎,神色目光平靜,說道:『櫻花流派,在東瀛雖然不算上乘,但也有些名氣,但也不過是如那藝妓一般,只能玩弄些幻術幻象,來取悅於那些天皇屬下。』他的語氣中似乎並無輕視侮辱的意味,只是顯得異常的平靜,彷彿在述說著一件事實,接著說道:『櫻花流派是山火家族所掌,我瞧你可以同時放出三朵櫻花,三花聚頂,五氣朝元,那是我天朝道家修鍊的無上境界,卻被你櫻花流拿去,自以為五朵櫻花便是至高,以你山火家族的標準,你該是山火一郎吧!』
龍游手指輕輕的捻動著那跟銀針,靜靜的說道:『五行之中金克木,你那櫻花再過艷美,枝幹再過堅硬,卻終究難擋金刀,對付你那不入流的櫻花流術,何需我動用什麼法術,五行相剋,道家的基礎而已。我本無意出買內的,可是你竟然使用那櫻花流術,來下在胡夫人的身上,一屍兩命,我卻不知你將那所謂的武士道精神置於了何處?』
山火一郎陰沉著臉,身上的殺氣愈加的濃厚起來,我坐在遠角之處,也不禁感到皮膚之上猶如針刺一般的疼痛,只聽山火一郎說道:『不但是她,你你還有你。』他伸出手,一一指過胡夫人老胡和那新四軍的團政委,『你們全都要死,今天我要您見識一下櫻花流術的厲害。』他的國語發音雖然還是有些古怪,但卻已經很是流利了。
山火一郎一抖手,手上便多了有一朵該是那所謂的櫻花來,他用手指忽然在花朵上一彈,但見片片的花瓣紛紛飄落,彷彿天女散花一般,煞是好看,但那花瓣飄飛之後,卻多了一根支莖出來,山火一郎將那支莖執在手裡,慢慢的用力,那支莖彎曲起來,眼看便要從中折斷。
與此同時,那胡夫人忽然又再掙扎嚎叫起來。龍游面色如常,只是眉宇間的陰冷之氣更盛,他用手指捻動著的那銀針,在空中虛畫了幾下。大哥,我瞧的清清楚楚,那空中隨著龍游銀針所畫的軌跡,忽然便出現了一個金色的字元,看起來似字非字似符非符。
那字元在空中一閃即逝,然後那龍游突然轉身伸指一彈,那枚銀針便電射而出,這次我連那銀光都不曾看到,只是知道那枚銀針必定是扎在了胡夫人身上的某處。只聽得胡夫人突然尖聲大叫,那老胡神情緊張的猛撲過去,卻驚喜的大叫起來,『夫人,夫人,你生了……』
這時那漫天飄落的花瓣,忽然快速的倒飛而回,彷彿它剛才散開的那一幕,重新演了一遍,那片片的花瓣又形成了一朵完整的櫻花,那花朵之上一樣的金光閃閃。山火一郎卻忽然大叫一聲,雙手掩面,彷彿被人踹了一腳似的,身體倒飛而出,而他的身上也冒出了陣陣的清煙。我聞在鼻中,只覺得惡臭難當,忍不住便要嘔吐出來。
我趕緊掩住口鼻,那山火一郎的身上的清煙之中,又發出一串的火花,顯然是活不成了。我耳中聽得那嬰兒的哭聲響起,卻見那龍游忽然面色一變,彷彿是察覺到了什麼,他抬頭舉目四下里一掃,忽然又是伸指一彈,上方的半空之中,叮的一聲,竟然有一道旋風出現,嗚嗚的響聲中,便又消失不見。
那龍游神色有些嚴峻起來,他冷笑一聲,『原來竟然是神道教的人,哼,這才有些分量嘛,我倒要看看你們這些所謂的天皇的護衛替身是如何的自稱神道,我到處找不到你們,沒想到自己卻送上門來。』……」
躲在後窗下偷聽的四個人,秦新向軍石頭豆子都是悄悄的半蹲在窗下。其中石頭體形較重,聽了大半個時辰,他漸感手腳麻木,忍不住伸肘在牆上一撐,卻忽然一陣刺痛傳來,他急忙抬起手肘一看,這才發現自己的肘尖上不知何時插了一根銀針在上,他不禁一怔,剛要伸手拔下那根銀針,突然覺得身後有呼吸聲傳來,他呼的一聲竄了起來,左手一鎖,右手立掌便要劈下。
但他手掌舉起,卻僵在半空,只見鎖住之人,竟然只是一名十二三歲的少年。那少年被他扣住了咽喉,也不驚慌,卻是伸手指了指石頭肘尖上的銀針。石頭怔在那裡,不知那少年是何用意,但是他舉起的手掌卻是無論如何劈不下去的,畢竟這只是個十多歲的少年而已,又不是鬼子,自己又是潛入到人家的院子之中。
如此這麼一頓,秦新向軍豆子便沒有聽到蘇兆悅接下來說的是什麼了,心神全被吸引到那少年的身上,齊齊的一楞過後,幾個人的目光便順著那少年盯在了石頭的肘尖之上。
石頭大是不解起來,他鬆開那少年,雙手用力一握拳,身上的肌肉隆起,那兩枚分別插在他左右兩肘之上的銀針,忽然便飛震而出。但是接下來,他的身體忽然一晃,隨即便軟軟的癱在了雪地上。秦新向軍豆子俱都是大吃一驚,以為是那少年對石頭做了什麼手腳,銀光閃動中,短刀已經出現在了秦新的手中。
那少年上下左右的看了秦新向軍和豆子一眼,忽然俯身從地上撿起被石頭逼出了肘尖的銀針,伸出手指豎在唇邊,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然後轉身向前走去。秦新三個人雖然奇怪,但一想過後覺得對方只是個少年,就算是有威脅,也不至於危及到性命,也就跟著走了過去。
秦新抱起石頭,與向軍豆子一起,跟著少年的身手,繞過這進院子,到了一間房中。點燃燭火,秦新心細先是打量了一下房中的布置,卻見那房中靠牆一張床,窗前是張書桌,其他便是書架,密密麻麻的也不知擺了多少本書。
那少年示意秦新將石頭放在床上。石頭此時已經是面色灰暗,陷入了昏迷當中。看到秦新向軍豆子三個人都還是一副小心翼翼擔心的表情,那少年走到石頭的身邊,一翻石頭的手掌,但見石頭的掌心之中,有一道小小的口子,此刻那口子已經腐爛,一團黑色的血跡凝結在那裡,很顯然是在鬼子守備軍司令部中,接那六角菱形的暗器所傷。
「他中了毒。」那少年目光逐一掃過秦新三個人,「你們三個也都受了傷。」見他的目光又盯在了自己肩膀上的銀針,豆子便忍不住想伸手拔下那根銀針。
「不要動那根針。」那少年開口阻止住了豆子,「你們都是被這根針暫時的鎖住了傷勢,看樣子你們剛剛與人動過手,對方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法,在你們的體內都留下了一股很強的古怪氣息,一旦拔下那根銀針,你們的傷勢便會加重,甚至有生命危險。」
他再次看了看從石頭肘尖上彈出的銀針,「我叫蘇基業,家父便是山城回春堂蘇家的蘇兆陽。我不管你們是什麼人,又為什麼在半夜時分潛入我家,你們身上的傷,我可以幫你們徹底的治癒,但是有一個條件,你們必須答應我。」
「什麼條件?」秦新腦中飛快的轉動著,蘇基業!他記得方才在後窗下偷聽之時,蘇兆陽似乎的確提起他有兩個兒子,蘇基業與蘇玉儒,眼前的這個少年應該便是蘇兆陽的長子蘇基業。蘇家在山城之中還是倍受尊敬的,這個蘇家的大少看起來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但終歸是個少年。
蘇家業將那枚銀針又分別插回了石頭的肘尖之上,兩隻手捻住針尾,緊皺著眉頭,過了好大一會兒,石頭只是忽然雙肩抖動了一下,卻仍然沒蘇醒過來。蘇基業說道:「這根針長三寸六分,乃是針灸常用的毫針,但它所刺的部位卻非穴非脈,我試了一下,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它剛才所下的尺度,因此等會救他之時,只能用我蘇家的醫術了。」他做了這一番解釋后,才提出了自己的條件,「我不想知道你們的來歷用意,我只想你們能告訴我,那個出手在你們身上下針的人是誰?」
秦新看著蘇基業從旁邊的桌子上,打開一個長形的盒子,裡面並排放了九根長短粗細不一的銀針,他想了一想,「我可以告訴你那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