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醫道(下)
後山之上,蘇上遠大伯蘇基業的那棟獨院里,也是如此。一半在陽光的照耀下,另一半卻是陰影籠罩,而蘇基業後院中的那座小小的涼亭,正好也奇異的被一條直線劃過,左邊陽光灑下,右邊陰影鋪地。
蘇基業便站在那亭子正中,不知是有意還是巧合,他居然也是一半身子陰,一半身子陽的,長長的灰色袍子遮住了消瘦的身體,只是他的右手之中,捏著一根銀針,針長一尺六寸,從後院的某個角度看去,那根細長的針身上,在陽光的映照下,閃爍著靈動的光芒,而蘇基業的眼睛也正盯著那個角度。
很快的落日又沉下了幾分,蘇基業忽然一收手中的銀針,也不知他怎麼繞了一下,只見到他手指一彎每隨即一抹銀光閃過,銀針便已不見了蹤影。
蘇基業忽然嘆了口氣,「原來你並不是我所等之人,那麼便放你一條生路。」說著在亭子中盤坐了下來。被他一直緊盯和銀針控制的那個角度的牆外,立刻傳來一陣粗重的喘息聲。
過了一會兒,那呼吸聲逐漸平穩不聞,蘇基業卻是一皺眉頭,「我道何來這麼陰氣森森,卻原來你竟是養的陰物。」此時隱約可見一道灰青色的幾近透明的影子,從院牆外飄了進來,那虛影灰濛濛的,只能顯示出如同嬰兒大小。
「鬼兒子的術法終究也還是我中華道家的旁支,雖然有傷天理,但修鍊之人也會自損壽辰,因此我才放你……」蘇基業正說到這裡,忽然那道嬰兒般的影子,呼的急沖向涼亭之中。
蘇基業穩坐如山,平靜如常,卻見那道影子剛貼進涼亭的邊上,整個亭子之上突然間閃電般的亮起一層金光,金光一閃而逝。而那道嬰兒般的影子,彷彿撞在了電網之上,「吱吱」一聲化成一片清煙,便好象被狂風吹卷一樣,飛回了院牆外,與此同時,那裡也跟著發出一聲悶哼。
蘇基業面無表情,這一幕早在他的預料之中,「我這所院子,最不怕的就是陰物,你大約並不知道我天醫祝由所修是何,你自行離去吧,能找到這裡,以你的修鍊陰物的水準,顯然是受人所譴,回去后告訴那人,就說七日後還是未時三分,天醫祝由傳人在此恭候。」
說完這句話,蘇基業閉上了雙眼,不再言語。秋風中蟲鳴陣陣,在一種說不出的寂靜中,夕陽漸落,慢慢的院子里溶入到一片陰暗當中。蘇基業似已入定而去,下方山城之中的喧鬧繁華,都被隔絕在了院牆之外,而這一所不大的院子,彷彿並不屬於這個世界一樣,小池假山涼亭,渾然一體的向外散發著一種神秘的氣息,甚至包括涼亭之中的蘇基業。天醫祝由不管所屬是什麼修鍊體系,但總是醫者之道,但是不知為何,蘇基業和他的院子,總是讓人看上去,覺得多了一種陰氣,而少了一點什麼。
別克商務車行駛在那條用碎石鋪成的簡易公路上,楊得利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指點著老馬開往楊家鎮的方向。別克車畢竟不同於楊得利的那輛破中巴,路況如此之差,但眾人坐在車子里,並沒有感到有多顛簸。
出城之前,張占文和姜虹在超市裡買了一堆的食品,張占文還抱了一箱的聽裝啤酒。救人要緊,自然就不能先到菩提樹酒家大吃一頓,然後再去楊家村。而從山城到楊家村的路程,以楊得利中巴車的速度大約需要四個小時,但糟糕的路段,即使是別克車,恐怕也只是能提前一小時到達,這一頓午餐就只能在路上對付吃了。
姜虹的工作是記者,因此休息時間很不固定,所以自然有一套調節精神的方法,反倒是張占文坐慣了辦公室,午休成了習慣,一到時間便昏昏欲睡。而陳楓也有點心事的樣子。車裡面就只有衛飛和姜虹一人手拿一聽啤酒,天南海北,聊的很是開心。司機老馬開是是稅務局局長的車,見識也是不凡,時不時的插上幾句,幾個小時也不知不覺的過去了。
中南地區其實嚴格來講,還只能算是丘陵地帶,大大小小的山包上綠蔭叢中,不時的閃現出獨具特色的樓房,放眼望去,處處都算是一景了。臨近四點的時候,別克車終於駛上一條像樣的馬路,道兩旁的商家店鋪也多了起來,老馬輕輕踩著油門,幾乎便是掛了空擋,別克車時停時走,沒辦法,這幾乎就是城市裡菜市場的樣子,本就是寬的公里兩邊全是各種小攤,再加上迎面而來的車輛,這一段只有數十米的路,竟然也耗了半個多小時。
「我說老楊,這就是楊家鎮了吧?」老馬一打方向盤,拐向了左邊的一條小道,這會下來他和楊得利都是司機,已經聊的比較投機了。
「左拐,再左拐,繞過那個路口。」楊得利尷尬的一笑,「馬哥,鄉下就是鄉下,不比城裡,左邊再拐一下……怎麼了?馬哥?」別克車忽然停了下來,任由老馬猛踩油門,也只是發出一陣轟鳴,卻是一動不動。
「陷到坑裡去了。」老馬跳下車看了一看,搖搖頭,「開不出去了,老楊,這裡到了嗎,你那楊家村還有多遠?」
「走路的話十分鐘就到了。」楊得利猶豫了一下,「要不我回去先叫幾個村裡的人來,把車推上去?」
「推什麼推?」老馬笑了起來,「就算是推上來,回去的時候還不得又陷進到裡面,老楊,別給我說拉,車裡面的那幾位才是大爺呢。」
「少來了,老馬!」衛飛也跟著下了車,忽然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又盯了一眼老馬,「不過是走十分鐘的路,又不是刀山火海的,連段路都還不能走了。」
陳楓張占文姜虹也都下了車,楊得利伸手一指,「繞過前面那個山頭再走一陣就到楊家村了。」那其實只是個山包,綠油油的一片種滿了蔬菜,山包下面有條小溪,彎彎的圍了過去。
「剛下了場雨,鄉下的路就是這樣,我那輛中巴平時都是停在鎮上的,沒想到馬哥這車也開不過去,那就先停這兒,到村裡我叫人來看守著。」楊得利邊說邊領著幾個人往前走去。
老馬無所謂的笑笑,「我都開不出那個坑,除非是有幾個人把它給抬出來。」說話間便繞過了那個小山包,幾個人的眼前不禁一亮,只見前方一道山嶺之上青竹成林,下面是個小村莊,也就二十多戶人家,而村莊的前面卻還有一個不大不小的魚塘,青山綠水,居然也點綴的有些個詩情畫意在內。
「那就是楊家村了。」楊得利不知道出來這半天,自己的堂客現在怎麼樣了,心裡頭著急,腳下也不由得快了起來。
陳楓看了一下四周,楊家村所在的那道山嶺,也是屬於勉強可以稱為坡的高度,但卻連綿起伏的向外延伸而去,長長的看不到盡頭,高低不定的,竟然頗有幾分龍形在內,再加上村前的那口池塘,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陳楓心中忽然一動,這倒也算是個「卧龍飲水局」了。
就在這時,前面忽然傳來一陣陣的叫喊呼喝聲。「快!快!攔住她,大柱,你跑快一點!」另一個聲音大叫起來,「不行啊,二叔,我抓不住她,大剛你小心點,她手裡有刀。」又一個聲音響起,「嫂子,你這是怎麼了啊,快把刀放下來。」
楊得利面色一下子就變得蒼白起來,「不好,是我媳婦兒。」也顧不上再說什麼,拔腿就跑,剛跑了幾步,又停了下來,額頭上以後滿是汗水,他看著陳楓衛飛,欲言又止,看樣子是心中大亂,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兩位仙師,那個什麼……我……」
其他幾個人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忽然之間,那二叔大柱大剛三個人呼喊聲中,猛的又發出一聲尖利的大叫,那叫聲又高又尖,聽起來是個女人的聲音,但不知為何,在叫聲中卻充滿了一種夾雜著,興奮恐懼以及怨恨等情緒,古怪的混雜在了一起。
隨著這聲尖叫,只見前面跑來一個四十多歲的婦女,披頭散髮的,身上的衣服也是歪斜不整,赤著雙腳,她滿臉的煞氣,眼睛里一片的血紅,嘴角邊還流車口水,更重要的是她的右手上,居然拿了把菜刀。而在她的身後,正有一個老頭兩個青年,氣喘吁吁的追來,顯然就是剛才說話的二叔大柱大剛三個人,全都是喘的上氣不接下氣,根本就追不上這跑在前面的婦女。
楊得利都已經面無人色了,他渾身顫抖著迎了上去,「堂客啊,你這到底是沖了什麼邪?二叔,我不是把她鎖在裡屋了嗎,她怎麼跑出來了……」
他話還沒有說完,那名婦女突然一揚手中的菜刀,楊得利本能的嚇地得縮頭一躲,這時那二叔才能說出話來,「你那門鎖不住她,我們爺仨一不留神,就被她撞破了門跑了出來,拿了把菜刀就往外跑,這不,追都追不上。」
此時,那婦女高舉著手中的菜刀,衝過了楊得利以後,站在了陳楓衛飛的面前,看了看兩個人,將菜刀虛空一劈,大聲喝道:「來將報上名來,竟然有膽前來挑戰本將軍,我刀下不斬無名之輩,今日本將軍親自迎戰,也算是給你幾分薄面了,你也死得其所。」她剛才發出的叫聲尖利異常,這會聲音卻忽然一變,竟然是又粗又沙,彷彿是一個男子所說似的。菜刀高舉,而她的身上也跟著散發出一種氣勢來,只是這股殺氣之中,陰森森的令人心中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