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怒龍大隊
「你說,明天的歡迎儀式,究竟會見到些什麼呢?」黑暗中,烏雲的小眼睛里,放出有些激動、有些興奮,卻也同時有些迷茫、有些不安的光。
此時,距離黃希文離開,還不到10分鐘時間。
臨走之前,黃寫文告訴他們,明天早晨,他們幾個新入學的學員,可以不必參加學院組織的日常訓練,但在六點半鐘,學院會為他們舉行一個歡迎儀式,之後,會有專人針對他們的特點,安排相應的訓練課程。
儘管說得不是特別清楚,但兩個人還是從黃希文隱隱有些興奮的神色中,本能地感覺到一種陰謀的味道。
實在是這個所謂的偵察兵學院搞得太邪乎了。
你聽說過一個軍事院校,會建在一座全國最著名的監獄地下么?
你聽說過一個軍事院校,居然裝備了幾乎佔據本國最終極的核力量的一半么?
……
無疑,這些東西,實在是太容易讓人震撼,讓人興奮,讓人嚮往,令人迷惑,令人……不安了!
誰知道,明天的所謂歡迎會,這個神秘而強大的學院,又會玩出什麼花樣呢?反正,雷動覺得,就算共和國頭號首長出現在歡迎儀式上,都不會讓他覺得意外!
而且,你看看所謂歡迎儀式舉行的時間,早上六點半!很明顯,在那之前,其他學員的早操——也就是黃希文說的日常訓練,已經結束了!
而即使按照猛虎大隊選訓隊的早操訓練強度,要想在六點半之前結束訓練,這些學員也必須在4點鐘左右起床!
不得不說,軍營的黑夜,那就是一片靜寂。而在這深深建造在地下數千米的基地,更加沒有任何聲音,只有清冷的燈光,從無邊無際的幾十米高的天花板上照射下來,反射到高低起伏的各種建築和地面上,透過窗口折射進來,形成冷冷清清、形態各異的影子。
在這樣的環境下,如果不睡覺,這種寂靜令人幾乎無法忍受,是一種對人的抵抗孤獨能力的極大鍛煉。
然而,無論是雷動還是烏雲此刻都全無睡意,乾脆和衣而卧,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一邊等待訓練的開始。兩個人都忍不住好奇,這座神秘的,搞出無數噱頭和花樣的,擁有號稱最精銳最高端戰力的偵察兵學院,它的學員,究竟要經歷什麼樣的訓練?
「嘟嘟嘟嘟嘟——」
就在兩個人皺著眉頭,冥思苦想的時候,凌晨四點,一陣共和國軍隊特有的,高亢而尖利的急促哨聲之後,基地似乎忽然活了過來,營房門開關聲,輕微的腳步聲,急促的登車聲,汽車的轟鳴聲……
沒有人說話的聲音,沒有雜亂的腳步,更沒有部隊早操時的此起彼伏的喊號聲,就彷彿一陣風吹過大地,吹開了滿地的落葉,似乎只在片刻間,剛剛恢復一絲活力的基地,隨著汽車聲音的遠去,瞬即又重新恢復了那讓人幾乎窒息的寂靜。
「這就完了?」烏雲驚叫一聲。
「十五秒秒!三十二個人!」下一刻,雷動神色變得極其嚴肅,眼中卻閃過一道從來沒有過的亮光。
二人相顧駭然,他們心裡都清楚,一座軍事院校的早訓練,除非正在執行其他任務,或者重病受傷,每個人都不能無故缺席。而訓練,不能沒有教官吧?可在他們神識範圍內,包括昨天晚上見到的宋金剛和回到自己宿舍的黃希文在內,整個基地內,早上活動的人,卻一共也只有這三十二個人!
也就是說,這做號稱全共和國金字塔尖的、最頂級、最尖端、最神秘、最NB的偵察兵學院,可能只有區區30多個學員!
但就算是只有32人,這集結的速度也過於驚人了吧!15秒,從哨響到汽車轟鳴著遠去,包括起床、穿衣、攜帶必要的裝備、登車,一共只有15秒!這是什麼樣的速度?他們是怎麼做到的?單憑這種速度,這支部隊,就無愧「最精銳」三個字!
「媽的,老子還以為自己已經很不錯了,想不到這幫傢伙竟然……」烏雲忽然嘆了口氣,但看他的眼睛就知道,這傢伙那種不服輸的勁頭兒,已經被充分激發起來了。
「看起來,我們好像來對地方了……」雷動眼中閃著亮光,微笑著下了最後的結論。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內,兩個人都沒有了多少說話的興趣,但每個人都在憧憬著未來自己能夠成長到的高度,對於想也知道殘酷無比的訓練的一點點帶著興奮的恐懼。
一直到汽車聲由遠及近,寂靜的基地再次迎來久違的活力,看看錶,時針恰好走到6點整,兩個人都知道,今天的重頭戲馬上就要來了,一直神秘無比的偵察兵學院,終於要露出他面紗下的一角,許多問題,也都將在今天有一個明確的答案。
至於未來……未來什麼樣,誰知道呢?
6點一刻,黃希文再次敲門走進宿舍,面帶微笑道:「請吧兩位,歡迎儀式,馬上就要開始了!」
穿上黃希文送過來的新軍裝,烏雲就是一愣,隨即喜形於色:「哎呦娘哎,四個兜,紅牌牌,我了個娘,俺這也算幹部了啊!」
黃希文愕然,雷動則毫不客氣地瞪了烏雲一眼:「瞧你那點出息!」
雷動的反應,完全沒有打消烏雲的興奮之情,抄起大檐帽繼續慨嘆:「呦嗬,紅帽牆,銀帽帶,金檐花,哎呀呀,這真是今時今日,得、得、得得償所望……」
看著烏雲一副活寶樣兒,雷動心中卻陡然升起一股高興的感覺:是啊,烏雲之所以參軍,一開始不就是為了提干,為了讓家人生活得更好一點么?儘管他胸前的年資表,仍然能讓人一眼就看出,這還是一個入伍剛剛一年的新兵蛋子,肩上也不過是紅肩章的軍校學員標誌,但是四個兜的軍裝,和代表著軍官的大檐帽,都在明確地告訴人們,他,已經是幹部、至少是預備幹部了!
自幼生活在部隊大院的雷動,從來不覺得一個人來部隊就是為了提干、升級是件什麼大不了的壞事,只要他是憑自己的真本事而不是什麼歪門邪道,升的越高對部隊、對國家越好!
部隊天然就應該是一個充滿雄性、充滿競爭的地方,難道保家衛國還能靠那些不思進取、整天想著混日子的兵?
輕輕拍了拍烏雲的肩膀,雷動露出一個笑臉道:「好了,不用那麼激動,會越來越好的!」
望著雷動真摯而欣慰的笑臉,烏雲深深地點點頭,他知道,如果沒有眼前這個看上去還沒自己大的兄弟,就算自己再努力,也絕不可能擁有眼前的機會,更不要說擁有更強大甚至「成仙」的機會!
烏雲大呼小叫,固然有興奮難當的原因,但也有一小半是由於與生俱來的一驚一乍的性格,但畢竟是修鍊過修真功法的,縱然只是剛剛進入練氣中期,養氣功夫畢竟不同一般,很快就壓下心頭的興奮,只是走出門去的時候,臉上那隱隱約約的紅光,卻是怎麼也擋不住。
看著烏雲昂首挺胸高視闊步地走出門去,黃希文似乎心有所悟,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麼,最終卻只是笑了笑,將嘴邊上的話咽了回去。
但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卻讓雷動有些奇怪。
「有什麼事嗎?首長?」從小生活在軍營的雷動,對部隊的上下級關係,幾乎從骨子裡有一種遵守的本能。在選訓隊期間,一開始拿諸葛風、貝世亮等一干教官當「敵人」對待,隨著訓練逐漸深入,和教官們又混熟了,諸葛風、羅亮等人也為老不尊,訓練場之外只當他們是戰友,從沒有當做上下級,隨後又單獨接受狙擊訓練,這種遵守軍營上下級行為準則的本能,被悄然掩蓋了。
然而,當面對一個並不特別熟悉的上校的時候,這種本能立即發揮了作用,讓他的語氣中多了一份鄭重和尊敬。
黃希文好像有些奇怪地看了雷動一眼,笑了笑道:「沒什麼事,」隨即又補了一句「等一下到會場就知道了。」
雷動也笑笑,既然對方不願意回答,他也沒有硬逼著人家說的習慣,反而烏雲有點不樂意了,這傢伙一向無法無天,才不管黃希文軍銜比他這個軍校菜鳥新生高了至少六級,裂開大嘴,直接將昨晚的疑問噴了出來:「我說首長,您到底是負責什麼工作的啊?怎麼感覺到處都有你?」
黃希文差點兒被烏雲直愣愣的口氣頂個跟頭,鬱悶地看了烏雲一眼道:「什麼意思?」
烏雲滿不在乎道:「你看哈,接我們上岸的是你,」說著伸出五根手指,先把大拇指摁回去,接著說道:「送我們進監獄的是你,帶我們參觀基地的是你,送我們回宿舍的是你,通知我們下一步活動的是你,給我們送軍裝的是你,帶我們去會場的是你,是你是你還是你……」
烏雲嘴裡飛快地叨咕,五根手指一根根按下去,又一根根豎起來,繞得黃希文頭都大了,趕緊做了暫停的手勢,嘴裡接連叫道:「停停停,直接點兒,你究竟想說什麼?」
烏雲的小眼眨巴眨巴,道:「你干這麼多活兒,不累么?我怎麼感覺你比總統還忙呢?」
黃希文翻了翻白眼,怒道:「你以為我樂意管你們幾個菜鳥啊!首長安排,我有什麼辦法?」頓了頓又道:「既然你們已經是學院的一份子,也不怕告訴你們,在這所學院,除了院長和幾位教官之外,所有人都既是官又是兵,既是學員又是教員,你們將來也是這樣,明白嗎?」
雷動等人目瞪口呆,烏雲更是幾乎叫起來:「這樣也行?」
黃希文不耐煩道:「有什麼不行的?偵察兵學院要求每個學員都必須是多面手——我說你們有事沒事?沒事趕緊走,遲到了要!」
明明見到黃希文一副很不耐煩的樣子,烏雲卻絲毫不以為意,點頭道:「好好,最後一個問題——我老大說,」嘴向著雷動努了努,「說你可能是個非常NB的高手,可為么會把你安排在後勤呢?」
黃希文顯然沒有想到烏雲會問出這樣的問題,看看雷動,又看看諸葛風和貝世亮,都是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明顯同樣對這個問題很好奇,臉上不禁紅了一紅,似乎想起了什麼有些尷尬的事情,旋即臉色一板,大聲道:「上級安排,不該問的別問!」
但黃希文的嚴肅表情和語氣,卻怎麼能瞞得住雷動和烏雲這兩個感知能力和觀察力都極其驚人的傢伙,兩個人相視一笑:果然有問題!
烏雲更是大聲道:「哇哦,踩到某人的痛處了,罪過罪過!」哈哈一笑,大步向前。黃希文臉一陣紅一陣白,輕聲罵了句「媽的熊兵」,卻也毫無辦法,只能發泄般地大步走到最前面,帶著兩個新進菜鳥,沿著寬闊的馬路,走向學院最後方的禮堂。
禮堂面積並不大,長寬都只有不足100米,前方正中的主席台倒佔了將近20米左右,上面沒有擺放任何桌椅板凳,也沒有常見的麥克風音響之類的東西,更沒有一般禮堂里四處招展的彩旗、或花里胡哨或豪華土鱉的裝飾,只是在主席台最後方的背景牆上,複製了一副紅色的怒龍圖案,
張牙舞爪、霸氣凌然的紅色怒龍,讓這簡單至極的禮堂,看上去絲毫沒有簡陋的感覺,反而充斥著一種無限張揚令人熱血賁張的感覺。
主席台下,整整齊齊站著三列縱隊,一目了然,有三隊30人,加上黃希文,再加上一個值班員,一共只有32個人!雷動和烏雲眼神交錯,都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更讓雷動等人驚訝的是,站在這裡的32個人,居然全部都是軍官,軍銜最低的一個,肩上都扛著一杠三星的上尉肩章!
「立正——」
兩個人剛剛在黃希文的引導下站在隊列之中,一聲極為嘹亮的口令,已經在禮堂中響起。
隨著這聲立正的口令,以及34名軍人雙腳後跟在同一時刻靠在一起,發出的「啪」的一聲脆響,一個身材魁梧、面色黝黑、神態嚴峻的中將,大踏步走上主席台。
緊盯著主席台的雷動,在目光剛剛接觸到這位中將的那一瞬間,幾乎驚訝地叫出聲來:「這不科學!」
「院長同志,偵察兵學院全體學員集合完畢,應到34人,實到34人,請指示!值班員駱浩然!」
「請稍息!」
「稍息!」
……
值班員和院長的聲音在禮堂里回蕩,雷動機械地跟著值班員的口令,下意識地動作,但他的雙眼卻僅僅盯著主席台上,那張嚴肅的大黑臉,心裡一個勁地叫著:「怎麼會這樣,這不可能啊……」
那張臉,對雷動來說,實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睡夢之中都不會看錯半分!在他剛滿十九歲的人生歷程之中,有18年時間實在這個人的「陰影下」生活的。
「小子,去,1000米!」
「小子,3000米!」
「5公里!」
「攀岩去!」
「進山!跟著練野外生存!」
「當兵去,明天就走!」
……
操場上,自己小小的、瘦弱,帶著淚水在操場上奔跑的身影;單兵訓練場上,一遍一遍爬戰術的身影;崇山峻岭中,和特種兵們一起捉野兔,抓蛇……
「訓練」歸來,溫婉而高雅的母親,把自己緊緊抱在懷裡,一邊數落著父親「狠心」,一邊撫摸自己身上傷痕的傷心憂鬱;
午夜夢回,在自己眼前,皺著眉頭,深深看著自己的,帶著一絲茫然的眼神的那張黑臉;
……
十九年來的一幕一幕,如同一部剪輯錯亂的電影,在雷動腦海中走馬燈似地翻滾盤旋。
雷天剛!
怎麼可能?
他不是少將么,什麼時候升的中將?
他不是二部副部長么?什麼時候又成了這所神秘的偵察兵學院的院長?
把自己招到這裡來,跟他有關係嗎?
各種各樣的念頭,各種各樣的疑問,在雷動心頭來往反覆,以至於雷天剛在台上究竟講了些什麼,他幾乎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直到「雷動」兩個字突然傳到他的耳中,才讓他不由一個激靈,把精神收回來。
「這次的新同志裡面,有一個叫雷動,不用瞞大家,」雷天剛大聲道:「這個雷動是老子的兒子!」
雷動第一句聽到的,就是這句話,不由苦笑:「還真是稟性難移,怎麼中將了,還一副土匪口吻?」
更讓他苦笑的是,台下的隊列中,儘管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緊了一下,但每個人的身體都紋絲不動,充分體現了一個軍人處變不驚的素質,但和自己同在最後一個排面,緊挨著自己站著的烏雲,嘴巴張成了一個大大的「0」字,就差一點叫出聲來了,看向自己的眼神,更是蘊含了驚訝、疑問、戲謔等等種種複雜情緒。
「大家不用客氣,」雷天剛兀自在台上揮著大手:「就跟我要求你們的一樣,給我往死里練,只要別玩死玩殘廢,隨便你們怎麼玩!只有這樣,才能讓他早日成長成為一個合格的戰士,你們有沒有信心?」
「有!」台下三十多條大漢轟然暴喝,有幾個人更屢屢用餘光瞄向雷動,那眼神似乎一群餓狼看到了一直瑟瑟發抖的小白羊,忍不住的興奮,更有些躍躍欲試。
雷動相信,如果不是現在不是正在開大會,這幫傢伙絕對會一擁而上,各種手段讓自己求死不能求生不得!
你們這幫傢伙以前被老爸「往死里練」過,現在有機會有仇報仇無仇爆頭了是吧,不過,哼哼,究竟誰是大灰狼誰是喜洋洋還說不定呢!真以為本少爺那麼好欺負的?雷動心裡腹誹著,狠狠向四周幾個看上去最興奮的傢伙翻了幾個白眼。
一邊的烏雲卻不像其他學員一樣只是興奮得蠢蠢欲動,這個一向以違法紀律為樂的傢伙,竟然直接轉過頭來對著雷動露出促狹的笑容:「你老爹真夠狠的嘿……」
烏雲頭剛剛一動,雷動就知道要糟,他太熟悉雷天剛了,自己這位極品老爸,可是干過特種兵隊長、真正上過戰場的主兒,不但無論目光還是耳力,都出奇銳利,更隨時隨地對四周的風吹草動,保持一種本能的警覺,即使身居高位多年,這一點也從未改變!
雷動相信,雖然沒有像自己一樣修行,但方圓百米之內,有任何風吹草動,都一定買不過雷天剛的耳目,更不要說,在一片肅立的隊列中,烏雲的動作簡直就像一片石頭中突然出現只老鼠一樣扎眼!
「烏雲!」果然不出雷動所料,烏雲話音未落,雷天剛已經在台上一聲暴喝。
「到!」烏雲下意識地高聲回答,但很快,他的臉就變得不那麼自在了。他知道,作為一名軍人,在隊列中交頭接耳、尤其還是在隊列中傾聽首長講話的時候交頭接耳,無論如何都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倒不是說他害怕訓斥或者處分什麼的,不過自己面對的畢竟是一位級別比他高了何止十七八級的高級將領,自己的行為完全可以說是一種不尊重,更何況這個人還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甚至可以算得上自己師父的雷動的父親!這多少讓烏雲有些羞愧。
鷹一樣銳利的雙眼緊緊盯著烏雲足足看了半分鐘,直到烏雲多少有點手足無措的時候,才緩緩道:「我們大隊承擔的任務,要求我們必須具備靈活的頭腦去隨機應變,所以我不會特彆強調完全遵守一成不變的命令,變成呆板的機器人,但作為一名軍人,我希望,你們必須完全地、徹底地將紀律融入你們的血液,融入你們的骨髓!我希望你們記得,再強大的個人,也要服從於部隊賦予你們的任務,再精銳的特種部隊,也要絕對服從整個部隊的意志,再有利的局部戰術,也要服從整體的戰略!」
「而且……」看著烏雲臉色一變再變,若有所思,一絲狡黠的笑意在嘴角悄悄升起,讓雷天剛嚴肅無比的神情忽然變得有些生動起來,他用手指了指烏雲,:「不要以為我剛才的話,只是說給雷動一個人聽,也包括你烏雲,包括在場的所有人,我要求你們,往死里給我練!因為,你們,就是全世界最強大的戰士,我們,就是國家手中那把最銳利、最強大、最戰無不勝的尖刀!」
這是一間高度超過20米,長寬各100米左右的建築,深灰色的穹頂,深灰色的四壁,深灰色的地面,讓這座簡樸的建築,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而深灰色牆壁上,那幅紅色的巨龍圖案,則帶給人一種霸道囂張的感覺。
建築正中央,34條漢子站得筆直,在這種簡樸、壓力、霸道囂張的氣氛中,靜靜聆聽著那個略帶磁性的聲音,在四周回蕩,他們的熱血,隨著這個聲音,在一點點激發,一層層激蕩。
「我們的民族是龍的傳人,那麼什麼是龍,什麼是龍的精神!」雷天剛的神情再度變得激昂,聲音卻變得有些沉穩,這讓他的整個形象有一種神秘莫測的奇特張力,他的聲音則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龍,能大能小,能升能隱,大則興雲吐霧,小則隱介藏形;升則飛騰於宇宙之間,隱則潛伏于波濤之內。龍之為物,可比世之英雄,胸懷大志,腹有良謀,包藏宇宙之機,吞吐天地之志,能屈能伸,能剛能柔,屈則隱居幽僻,伸則得志朝堂,剛則縱橫四海,柔可制服強敵!」
雷天剛聲音越來越快越來越高,剛勁洪亮的聲音,幾乎讓厚達數米的鋼筋混凝土製成的天花板,也要隨之轟鳴起來。
「我們,就是這條神龍的利爪,就是這條神龍噴吐的火焰!我們誓言守護我們的國家,守護我們的土地,守護人民的尊嚴和利益,我們秉承我們的信念,奉獻我們的生命,我們誓言——背叛國家者——」
「殺!」台下漢子們齊聲應和,聲若洪鐘!
「背叛民族者——」
「殺!」
「背叛人民者——」
「殺!」
「侵我國土者——」
「殺!」
「犯我人民者——」
「殺!」
「神龍一怒,驚天下!」紅色怒龍圖案下,雷天剛戟指高呼:「我們就叫,怒龍大隊!」
「殺——」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感覺一股熱血飛快地沖向頭頂,一股從腳底到頭頂的酥麻而又激靈靈的感覺,讓他們熱血澎湃!
看著下面的兵們群情振奮,雷天剛大聲道:「好!這才是老子的兵!從今天開始,你們就是一個整體,就是可以把後背交給對方的親密戰友,就是可以在戰場上為對方擋子彈的生死兄弟!」
等大家的情緒平穩之後,雷天剛道:「現在,我宣布兩項命令,」掏出公文念道:「在10·07邊境打擊毒品犯罪行動中,薊遼戰區猛虎特戰大隊一中隊充分發揚我軍光榮傳榮,部署周密,指揮得當,作戰勇敢,取得全殲越境販毒雇傭軍小隊的戰果,記集體二等功一次。猛虎特戰大隊一中隊戰士雷動同志、烏雲同志,記個人二等功一次。薊遼戰區政治部……」
烏雲在台下聽得心花怒放,這雖然不是他第一次立功,卻是第一個二等功,對於一個士兵而言,一個二等功,就可以使他提前晉銜,可以在軍校招生的時候獲得優先錄取,可以在退役后享受工作安排的一系列優惠,甚至,在他退休之後,還可以享受增加10%退休金的待遇。
提前晉銜、軍校招生優先什麼的,烏雲已經不放在眼裡,本大老爺已近進軍校了、還是一等一高級別的軍校,中將做校長的軍校啊,至少也是副大區級了,在以前聽都沒聽過,但是退役之後的工作優惠和10%的退休金,對自己、對老母親、對自己還在上學的妹妹,那可是實打實的好處!
更更重要的是,共和國已經接近50年沒有對外用兵了,在如此漫長的和平時期,普通戰士不要說一級英模、二級英模,就連立個一等功二等功都已經非常難得,就算立功受獎,也大多是因為搶險救災之類。
但是,這一次不同,這是戰功!是血與火中拼殺出來的,以全殲對方一個戰鬥力強悍的雇傭兵小隊換來的,實實在在的戰功!這是對一個真正軍人的真正認可和褒獎!
烏雲激動的臉都紅了,但讓他想不到的是,更讓他欣喜的事情還在後面。
「根據偵察兵學院實際教學、訓練需要,經學院黨委研究決定,特別授予雷動同志、烏雲同志少尉軍銜!」
「啊!」烏雲不可置信地睜大雙眼,大嘴張成大大的「O」形,再也合攏不上,幾乎都能看到嗓子眼了。雷動也被驚呆了:還有這樣的事?
不過兩個人很快冷靜下來,看看四周一幫中校上校,倒是覺得自己一個小小少尉,實在沒什麼可美的……
「立功受獎證書、軍功章和軍銜,會後會發給相關同志,」雷天剛揮了揮手,「下面,老規矩,自己介紹自己,自己展示自己,檢驗這一階段的訓練成果,開始吧!」
雷天剛說完,一個箭步躍下擂台,一干怒龍大隊的「老人」習以為常,雷動和烏雲卻是看得一陣目瞪口呆,烏雲一陣驚嘆,雷動一陣無語。
不過對於所謂「老規矩」,兩個人倒是一樣地好奇和期待,最起碼,這是一個近距離直觀地觀察他們未來戰友實力的好機會。但讓幾個人感到奇怪的是,一分鐘過去了,兩分鐘過去了,前面站著的30號人還是在那裡站著,動都沒動一下。
「搞什麼?」烏雲不滿地嘟囔了一句,小眼不斷困惑地眨巴著,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是說要自我介紹,自我展示么,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很顯然,有人同樣沉不住氣了,烏雲剛剛嘟囔了一句「搞什麼」,雷天剛一雙大眼已經瞪起來:「你們幹什麼?利索點!」
地下三十多號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個叫駱浩然的值班員「嗤」了一聲道:「誰不知道您啊,誰第一個上去誰挨罵最多,誰愛上誰上,反正我不上!」
雷天剛笑罵道:「媽的小兔崽子們要翻天啊,快點快點,別等我踹你們上去啊!」
一干人在讀面面相覷,好半天才七嘴八舌地叫道:「老黃你上!」
黃希文頭搖的波浪鼓一樣:「為什麼又是我?不去!」
「誰讓你掉到後勤部去的?你不上誰上?難道現代戰爭後勤是最重要的么?」一幫人終於找到了替死鬼,一時既是興奮又是幸災樂禍,立刻結成統一戰線,矛頭齊齊指向黃希文。
黃希文正要再辯,雷天剛卻不耐煩了,怒道:「黃希文你煩不煩?別逼我發飆啊!當心你這學期……」
話還沒說完,黃希文已經臉色大變,嘴裡叫著「別別,我去我去」,矮胖的身體已經如同一隻肥猴子一般,一溜煙跑到主席台上,只剩下一幫幸災樂禍的「老鳥」,和兩隻完全搞不清狀況的「菜鳥」,站在台下目瞪口呆。
「什麼情況?還能討價還價的?」烏雲看了一眼慌裡慌張跑到台上的黃希文,又看了一眼黑著個臉眼睛里卻多少有所期待的雷天剛,轉頭對雷動道:「你老爹還真是……」
「極品!」深知雷天剛除了討論作戰之外,任何時候都沒正型的雷動,哭笑不得地在大腦中補了一句。
貝世亮卻覺得自己找到了雷天剛話頭裡的本質,輕聲道:「那個黃希文是被迫調到後勤部的?這裡面有故事啊,究竟會是什麼事呢——」
面對一團混沌的局面,雷動卻是再一次變得沉穩起來,沉聲道:「別著急,先看看再說。」
站在台上的黃希文,完全沒有了雷動熟悉的始終笑眯眯的神色,站在主席台中央,愁眉苦臉地敬了一個完全沒有軍人鐵血氣概的軍禮:「黃希文,偵察兵學院後勤部運輸處長,怒龍大隊格鬥教員,展示項目,太極拳!」
看上去,一般老鳥們對黃希文的自我介紹已經司空見慣,很給面子地沒有發出什麼奇怪的動靜,但兩個菜鳥卻多少有點傻眼。
倒不是因為黃希文要展示的項目是太極拳,兩個人總算有點見識,雖然在軍中學習的大都是一招致命的搏擊之術,卻不像普通人一樣,以為太極拳只是公園裡老頭老太太那種慢悠悠的,只適合用來健身的拳法,而是一門博大精深的,不但兼有修身養性功能,在技擊領域也擁有極深手段,練到極致更能令人對天地至理產生絲絲明悟的,帶有一絲神秘的哲學色彩的武術。只不過,和眾多源遠流長的傳統武術一樣,練這門功夫上,不但需要高明的老師的指點,更需要極高的悟性,然後專心致志地下上幾十年的苦功夫,也許才有希望達到相當的造詣。而在講究效率的軍中,這樣的功夫是不大有市場的。
但話雖如此,在學習軍中搏擊之術之外再修習太極拳,也不是什麼特別令人難以接受的事,令幾個人不敢相信的是,剛才這個傢伙說什麼來著?偵察兵學院後勤部運輸處處長,兼怒龍大隊格鬥教員?
雖然雷動早已經通過種種蛛絲馬跡看出,黃希文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但是,這個矮矮胖胖,長著一雙大眼的,整天笑口常開做彌勒佛狀,沒有半分高手氣質的傢伙,竟然是共和國最精銳部隊的格—斗—教—員?
這怎麼可能?
雷動和烏雲對視一眼,發現對方眼中,都充滿不可置信的神色。
在所有在場人士的注視下,主席台上的黃希文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神情很快恢復了波瀾不驚的神色。他的雙手緩緩抬起,松肩墜肘,含胸拔背,擺了一個起手式,隨即,單鞭、攬雀尾、白鶴亮翅、倒攆候、斜飛式、上上式、撇身錘、下式、打虎勢、野馬分鬃、金雞獨立、雲手,一招一式在黃希文手中連綿不斷地施展出來……
雷動不由目光一凝:黃希文使的,竟然不是最為流行的74式太極,也不是26式陳氏太極,甚至不是楊氏太極,而是十三式的老架太極——太極拳最原始的形態!
太極拳究竟何人所創,其實已經不可考,流傳最廣的說法是張三丰觀蛇鵲斗而悟化出來的拳種,最初便只有十三式,是模仿13種動物的獨特本領和形體動作而編製的操練方法。這13種動物是:獅、蛇、雀、猿、虎、鶴、熊、蟾、龍、鳳、雞、貓、馬,故又稱「仿生十三形」。隨後的幾百年時間裡,在技擊、養身方面都有極高效果的拳術,不斷流傳,不斷壯大,不斷豐富,也在這種流傳壯大和豐富過程中,逐漸失去最初的模樣,最終,竟然淪落成為眾多愛好者中老頭老太太健身用的軟綿綿的「體操」,真正修習這十三式老架太極的人,幾乎已經是鳳毛麟角。
但雷動知道,這門功夫其實是相當厲害的,就連自稱活了幾百歲的老神棍師傅,都曾經偶然跟他提到過,年輕時他曾經遇到過以為太極拳的高手,不僅拳法精絕,技擊號稱江北第一,甚至內功修行也極為高明,幾乎已經站在練氣初期的門檻上,只要突破,就可以踏進修真門檻!
而在老神棍師傅口中,雷動更知道,當時那個太極高手修習的,正是十三式的老架太極!而且,這十三式老架太極,每一式都有相應的歌訣配合,那歌訣,名字叫做太極丹訣——無論實際內容如何,單從名稱上看,這已經是修真功法的命名方式了!
在雷動驚訝和期待交織的目光中,台上的黃希文已經徹底靜下心來,他的目光內斂,全身沒有泄露半分強大的氣息,他的嘴角呈現出一種若有若無似笑非笑的角度,他的雙腳,始終沒有離開原地,但他的身形沒有半分停滯,一招一式從他手中使出來,如同一條平緩的小河,隨著地形變化,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地緩緩流淌著,又似乎是一道無形的清風,輕輕吹拂著河邊的楊柳,吹拂著路人的臉,一切看上去,都是那麼合乎自然,那麼意境空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