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塵埃落定
湖中的蓮花開的盛,清晨的陽光照在池中,映在湖麵波光粼粼。整個山莊沐浴在這溫暖中,慵懶,而閑散。
緋一看著那一池的蓮花,尤想起那日,也是這樣的好天氣。白衣男子踩過一池碧水為她摘蓮花的場景。短短數日,卻已是物是人非。
廊下一群人形色匆匆趕往前堂,緋一記得這些人。都是近日趕來參加武林大會的江湖人士,腰間的佩刀還明晃晃的灼眼。但緋一不喜歡他們,在她的認知中,如果不是所謂的江湖,也許路川就不會死了。
“文墨,走去看看。”蘇彌隱隱猜到什麽,顧不得趕路的勞累,對李文墨道。緋一有些急眼,忍不住好奇心也想去看看,但蘇繼明是不許她到前堂去打探這些事情的。
“我們先去看看,趕了一早的路,你先去回房休息一會。”蘇彌知道緋一的性子,溫聲道。
緋一也沒強,轉身往閨房的方向去,這幾日心裏一直莫名火急火燎的難受,大抵是真的累了,走路的步伐都蹣跚起來。浮浮沉沉的站不穩。忽然想到什麽,又轉身往另一個方向去。
葉青半磕著茶杯,眼神發楞的不知在想著什麽。直到滾燙的茶水全都撒在修長的手上,才晃過神來猛地收回手。耳邊是喋喋不休的爭論聲,關於蘇繼明決定要擱置武林大會的事情,這一擱置也不知道要橫生出什麽變節,大家都各有各的說辭,爭辯的變紅耳赤,也顧不得這邊的動靜。侍女遞了帕子他隻是胡亂的擦了兩下。
蘇繼明的做法是他沒有料到的,他以前也確實覺得蘇繼明為了如今的位置,背地裏不知耍了多少手段。他雖一直不滿,但放眼這武林,除了蘇繼明,好像也沒有第二個人能夠撐得起眼前的殘局,來與魔教抗衡了。想到這一層,他的心忽然就像明鏡一樣,這盤棋局不管他願不願意,他所走的路數都是被布置好了的。
“大家可否安靜下來,聽在下說道幾句。”葉青道,在這武林中他也是略有聲望的,此話一出,四處果真安靜了下來,紛紛向著此處看來。蘇繼明也不由得抬眼看著葉青,端著杯子,有一下沒一下的蕩著。
“大家都各有各自的意願,但大家的出發點卻都是一致的。都希望希望能找一個能夠扛起這個武林,和當年一樣與魔教相抗的人。想要找個領路的人帶大家走出眼前的迷茫。”葉青語重心長道,“我與蘇莊主也相識了二十年了,我相信他是可以帶大家走出這個迷茫的。”
葉青的話出了之後大家都沉默了,忽然有一人呼應:“我相信葉掌門,也覺得蘇莊主當選盟主之位是當之無愧的。”
一人相擁其他人也跟著呼聲高漲,盡管還有不滿的人也隻有極少數,不敢再出聲了。過後又是一番客套話,葉青起身離去,正巧碰到站在門口的蘇彌,忌憚蘇彌小侯爺的身份,微微行禮,不作多言便離去了。
“現在算是塵埃落定了,希望是別再起什麽事端。”李文墨不禁感歎。
塵埃落定,那有什麽塵埃落定,不過都是暫時的罷了!誰又能預測往後發生的事情。蘇彌這樣想著,卻說著別一碼子事:“我看你還是好好聽你爹的話,上京考個進士,別天天舞刀弄槍的。”又細想著,“不過就你現在的樣子,也惹不到什麽大禍。”
“呸呸呸!”李文墨不覺嫌棄道,“你這說的什麽話,晦氣的很!”一邊往回去的路趕,“感覺身上不舒服的很,得洗個澡才行。”
李文墨說著,蘇彌也驀的覺得身上甚是不舒服,確實得要好好洗洗。
李靜柔的病是忽然加重的,蘇繼明請了許多的大夫,甚至連百裏也都叫來了。
百裏摸著胡須,麵色凝重。
“您有什麽話就直說吧!不必滿我,我自己的病自己清楚。”李靜柔躺在床上,麵色蒼白,說話就像提不起勁來,有氣無力的。
“在下可以開幾副藥緩解夫人的病痛,隻是夫人的病……恐怕熬不過冬日了。”百裏不禁歎惋道,按說李靜柔的年齡也不大,怎麽就患了這中怪異的病,他行醫數十年也是遇到了幾例,都沒有找到能治此病的藥。況且身子骨本就弱,一直強拖到現在,就是有仙草,也是回天無力了。
“還能到冬日,道比我預想的多了幾日。”李靜柔苦澀的笑道,又經不住一陣猛咳,捂著帕子,先前還是鮮紅的血現在竟以成了烏黑色,連忙收了帕子,“這事還請百裏大夫暫且瞞著,繼明現在天天都為武林的事發愁,我不想他還要再為我的事分心,緋一也太小。”
“是。”百裏寫了藥方提著箱子離去,正見站在門口呆住的緋一,想必方才的對話,她也是都聽到了:“希望小姐也能明白夫人的一片苦心。”
緋一憋著眼淚,她發現自己已經不會流淚了。屋裏又傳來一遍遍咳嗽的聲音。她能理解,也知道李靜柔現在最需要的是陪伴,除了她,還有蘇繼明。
“小崔,你去送送百裏大夫。”緋一聽到裏麵李靜柔道,忙跑到牆角藏了起來。直到看到他們出了庭院,過了好一會,覺得眼眶不紅了,嘴角還能彎起笑意,才邁著輕快的腳步跑進去。
“娘親!”李靜柔聽到緋一的聲音,連忙將帕子藏了起來。撐著身子坐起來,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麽憔悴。
“不是說好了嗎,怎麽又病了?”緋一坐在榻旁問道。
“沒事!百裏大夫不是開了藥的嘛,吃幾副就好了。倒是你啊!”說道輕撫緋一的秀發,“聽說你昨日一宿都沒回來,可把我擔心壞了。”李靜柔盡量轉換話題,不過也確確實實是擔心的很。
“我又不是小孩子,還丟了不成。”緋一俯下身把頭靠在李靜柔的腿上,“娘親!我想睡一會。”說著就閉上了眼睛。
“這孩子,怎也不到榻上去睡。”看著緋一閉著眼似乎是真的睡著了,李靜柔沒辦法,隻得拿了毯子蓋在她的身上。忍了半天,又不住的咳嗽。拿起帕子捂住嘴,盡量不弄出太大的聲響,看著還睡著的緋一才安下了心。緋一聽著心裏五穀雜糧的不是滋味,卻也不敢睜開眼。
她隻是想著,時間要是能一直停留在這一刻就好了。她一直不明白這個世界為何總有生離死別的事情。為何美好的東西不能一直擁有。也許就是為了教會有些人學會珍惜。
羅刹門的人找到他們的時候,朝陽還背著昏迷的淩裳在林子裏四下打轉。要是不淩裳還有一絲意識,及時說道了他的身份,估計自己現在,早就成了那小家夥的刀下魂了。
他雖對新環境充滿好奇,但四下的環境也來不及細細打量。淩裳的傷雖然得到及時的處理,但餘毒未清,身體還虛弱的很。午後醒來喝了藥就又昏睡了,如此又是一天一夜,他就在門口守了一天一夜。也不去休息,更說不出自己的此番行為又是何苦,她並不感激,也不會記得。但要是不等到她醒來,就會覺得渾身不是滋味。
正好那時候蘇禾來了,聽到淩裳受傷的消息一路馬不停蹄。
淩裳越過包圍她的眾人,隻看著從門外走來的人,朝陽也順著她的目光正看見蘇禾。
“你來了。”淩裳淡淡道,一頭秀發散披著,臉色少有的蒼白。這是她在執行任務的十幾年中,為數不多的一次受傷。
“你的傷?”蘇禾問道。
“躺兩天就好了,你讓大家都回去歇著吧!不過時小傷,用不著小題大做的日日守著我。”淩裳揮手,大家都是看眼行事的人,自是知道其中的意思。倒是朝陽,走的時候還一副擔心的樣子。
“那個家夥,以前沒見過。”蘇禾看著朝陽離開的身影道。
“當時要不是他,你就是趕回來,看到的恐怕也隻是我的屍體。他是自己願意留在羅刹門的,雖不是練武的料,但有誌向也是好的。”淩裳道,說了一大堆的話,似乎有些疲憊。
“你先休息一會,羅刹門的事情我會處理好的。”
蘇禾還沒走出門,就聽身後淩裳道:“對了。”說到這事,她的語態忽然嚴肅了起來,“救顧思侯的是張罡,當日你說接近他,可參透了他那朱砂掌的奧秘。想來二十年前,教主要不是吃了他這一掌受了重傷,也不會那麽容易就被打敗了。”那時候她雖並不是魔教中人,但也沒少聽人講起那段腥風血雨的往事。
“他一早就察覺了我的身份。”蘇禾道。
“也對,他這樣的人,該是有很高的警惕。”淩裳不禁道。
“別想這麽多了,你先養傷,其他的事過後再說。”蘇禾掩上了門。
朝陽轉了一圈,此處隻是位於市井,一個毫不起眼的府宅,沒有其他的特別之處,想必這裏隻是其中一個聯絡點。
“出來吧!”蘇禾走了一路感覺有人跟著自己,才走進了這深巷胡同中。
破舊的粗布大衣,藥酒係著個葫蘆,走出來的人正是張罡。
“你怎敢來這裏。”蘇禾大概知道是他,並無吃驚,“要知道這裏可到處都是羅刹門的人,你即使武功再高,要是被發現了,也是逃不出去的。”
張罡倒是不擔心:“沒想到那小丫頭的命倒是硬的很,中了我的朱砂掌還能一直撐下去。”麵上不禁笑著,連著胡茬也跟著慢有弧度的顫動,“不過,她要是死了,對你似乎也不是什麽壞事。相反的,你可以擺脫她對你的約束,去找你想要找的人。”
“你到底想說什麽?”蘇禾的聲音聚然變冷。
“我還知道你不離開羅刹門的真正原因。”張罡依舊不急不緩麵上帶笑的講述,並不在意蘇禾語態的變化,“其實你沒有中蠱毒,想要離開羅刹門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你並沒有離開,而是在等一個時機,等一個可以為穆兮報仇的時間。但現在你的力量是遠遠不夠的。所以你接近我就是為了這個。”
看著張罡拿出的東西,蘇禾眼眸中有了微妙的變化,那正是自己一直在找的朱砂掌的秘籍:“你這是什麽意思。”
張罡將秘籍交到蘇禾手中:“我們雖做不成朋友,但卻又共同的對手,況且這不也一直是你所想要的嗎?”
蘇禾還來不急思考,張罡就離去了。握秘籍的手緊了又緊。
朝陽逛悠著,看著蘇禾獨自一人走到這巷子中,覺得奇怪的很,就一路跟了過來。也不敢靠近,雖然隔著些距離,不過他的耳朵一向靈敏,該聽到的也算都聽到了。蘇禾走到他身後,他還沒反應,還扒在牆角探著耳朵再聽些什麽。
“你還想再聽些什麽?”
聽到那冷漠的聲音,朝陽覺得整個後背都涼颼颼的,緩緩身像看著魔鬼一樣,腳一軟差點站不穩。又不覺鼓足氣道:“你居然背叛她。”
“不管你聽到了什麽,你若是說出一句,我便殺了你。”蘇禾看著眼前明明害怕自己,卻又假裝鎮定的少年輕笑道,“況且……即便她知道了,你覺得她是會相信你,還是相信我。她不會相信你,隻是覺得你滿嘴胡話,將你趕出羅刹門,不信你可試試。”
“像你這樣的人,根本就不值得她付出真心,即便我現在不說,我相信總有一天她會明白,你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朝陽丟下這句話,有些惶恐地離開。
“明白。”蘇禾不僅喃喃道,“她若是真能早點明白就好了。”
男子身披著黑鬥篷,在瑟瑟冷風中,身形也是筆直矗立的像座山巒,此處的風雪猶未的大,走一路就深一腳淺一腳。什麽還跟著匹雪狼,眼前的湖水卻猶未的不同,冒著熱氣似乎是有著溫度的,湖水前還站著一人。
“這二十年過去了,還是第一次再回到這吧!”魔君開口道。
“當時在這裏你差點便殺了我。”若不是玉碗及時救了他。
“怎麽?你現在是回來報仇的。”魔君輕笑,“不過眼前我是該恭喜你的。“
“我們的交易還會一直延續下去!”男子卻隻是嚴肅問道。
“當然。”魔君咧嘴笑道,“比起再度掀起一場腥風血雨,這是再好不過的了,我們各取所需。這藥雖救不了人,但要想再延續你夫人幾年的壽命道是可以。”
男子拿過藥,鬥篷蓋住腦袋迎著雪飛離去。
魔君輕撫雪狼的額頭:“乖孩子,我們也回去吧!”
雪,依舊落著。
雪地一片蒼茫,望不到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