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追殺
烏雲壓枝低,黝黑的林中,月光也是慘慘淡淡的。
顧思侯離開客棧時,男子就一直偷偷的跟在後麵,但顧思侯這種人,警惕心太重,他也不敢跟的太緊,每想到一進了林子便就跟丟了。林子裏傳來一聲聲野狼的叫聲,男子的心裏驀然發毛。
林子的枝頭輕輕抖動,落了兩片葉子下來。男子抬頭恍然覺得那一重重高聳的林中,似乎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頭頂掠過。
“駕!”暗夜中的馬兒像一道閃電一樣,抬著前蹄,一閃而過。
男子忽然急拉著馬彊,馬兒猛的停下,前蹄在地上劃出一道痕跡。
“陳叔。”顧思遠看著停下的男子驚叫。
“去蜀國。”黑衣男子扔下這句話,就急扯著馬彊飛奔的往來時的方向跑。
林中的男子靜默的站了許久:“你們,終於來了。”顧思侯轉過身,看著落在眼前的女子,眼中還是稍稍一震,忽然笑了起來,“早猜著我是逃不掉的,不過他蘇繼明也是看的起我了,連羅刹門的人也都請來了。”
淩裳隻是輕笑,手中的劍單薄的像個紙片,卻透著淩厲的寒光,冷眼瞥著趕來的黑衣人:“又來了一個不怕死的。”
“二弟。”顧思侯看著男子,臉上頓時難看起來,“你跑回來做甚。”
“大哥對我恩重於山,我是絕不會拋棄大哥的。”黑衣男子一步上前擋在顧思侯身前。
淩裳冷冷一笑,笑的那般絕美而讓人發顫,像極了暗夜中盛開的罌粟花:“今天,你們一個也別想跑。”話落,寒光一閃,女子已經鬼魅的出現在顧思侯旁邊,黑衣男子欲要出手,林子中忽然竄出另一個人,還是十來歲的孩童模樣,聲音卻冰冷似寒窟:“你的對手是我。”
林子的動靜,鳥兒從樹上飛了起來,不停的鳴叫。男子本是在黑夜中摸不到方向,聽到遠方的動靜,順著聲音而去。
淩裳此次與上次的武功大不相涇,一招一式都邪乎的很,看不出路數。顧思侯接了幾劍,以感覺力不暇接。
“大哥!”忽聽一聲慘叫,黑衣男子的頭顱上,插著一把彎刀,仿佛是從天靈蓋整個劈下來般。小女孩一個翻身將彎刀抽出來,溫熱的鮮血噴射而出,女孩桃紅的舌尖輕添彎刀上的血,麵上露著抹嫌棄之態,邁著歡快的腳步嘟著嘴,對淩裳道,“還是上次那個小哥哥的血味道好。”
淩裳輕撫她的秀發:“乖,這次你就勉強一下。先回去吧!”
“好吧!”話落小女孩詭異的瞅了眼顧思侯,一把抓住黑衣男子的冰冷的屍體,一閃身就不見了。
“嗜血童子,你們竟然在練嗜血童子。”顧思侯瞳孔放大,說話言語見也不覺打顫。
淩裳道是平靜的很:“這有何大驚小怪的。我隻是更吃驚一件事,顧思遠似乎不是你的義子吧!看似正義的顧思侯,也惹了不少風流債。”
“你……”顧思侯看著淩裳,眼前的人就如一個魔鬼。
“放心,你們都會見麵的。杜亦雙在地底下可是早就期待著你們一家三口的團聚。”淩裳緩緩說道,一個健步刺向顧思侯,顧思侯避之不及,正中一劍,烏黑的血從胸腔湧出。用盡全力的對淩裳劈了一掌,巨大的氣流,席卷地上的枯葉,刷刷變成尖利的刺片,淩裳雖都閃過,但還是避不可免的被劃傷幾處。
“雕蟲小技。”淩裳隻是嗤笑,從枯葉中衝過去,劍尖柔軟的像個盤起身子的蛇一般,直對顧思侯心髒的方向。寒光交叉一霎,忽然出現一個身影拉過顧思侯,並一掌打在淩裳肩上。淩裳一下子被彈出了幾米,爬在地上,支撐著身子準備去追,一口血就湧了出來,肩上留著一道黑色的掌印,“張罡。”
張罡扶著顧思侯跑了一路,顧思侯支撐不住身子一下踉蹌在地:“顧門主。”
“我已經中了毒,即使僥幸跑了,也活不了了。想必現在遠兒也……”忽視無奈的歎氣,“也好,也好,我早就該去陪亦雙了。”
“是我來晚了。”張罡歉意道。
“現在總算知道蘇繼明背後的那股勢力了,真是想不到。”顧思侯說著一口烏血就溢了出來,語氣也虛弱了許多,“你方才出手,那妖女怕是已經認出你了,恐怕再難獨善其身。”
“該來的總是會來。”甚至於這一天他已經等很久了。
“不……”顧思侯掏出一物,“如今還不是對付他的時候,你去找……”
張罡握緊玉佩,以聽不到顧思侯的下話,那玉刻的精細,細細的紋理,忽然間好像明白了什麽。
淩裳受了傷,勉強走出了林子,她掏出玉笛準備召喚人前來,一抹腰間,方才的爭鬥,那玉笛已經碎成了兩步。張罡的那一掌看似用盡的十足的力氣,自己能夠撐到現在也真是命大。
蘆葦蕩的草叢高過人頭,枯黃的蘆葦上沾了不少的鮮血。淩裳踉蹌一步忽然倒在地上。醒來的時候身上蓋住個灰色的男子的外袍,夜已經完全黑了,還有劈裏啪啦柴火燃燒的聲音。
淩裳摸著旁邊還尚在的寶劍,猛地一晃身,劍尖已經抵著男子的脖頸兒,勉強支撐著身子,眼神淩厲而冷漠:“你是誰?”
男子放下手中還烤著的魚,有些膽怯的舔著幹澀的嘴唇,卻清楚的知道自己覺不是怕的:“姑娘不記得我了,上次姑娘還從那些人的手中救下了我的。”
於淩裳而言,那隻是無關痛癢的事情,自然是記不起來了。鮮血猛地咽喉中湧了出來,本來就受了很重的內傷,方才起身猛然一用力,身邊便就再支撐不住。
“姑娘。”男子扶著奄奄一息的女子。
淩裳看著眼前麵孔放大的人,想要推開她,卻也沒有這個力氣了:“扶我坐起來。”她語氣很輕微,在這暗夜中卻聽的清楚。
“現在,我說什麽你就做什麽。”淩裳雖不願與眼前的人有再多的接觸,但現在或許也隻能靠他才能保命了,“將我的衣服解開。”
“阿……”男子一驚。
“愣著做什麽?”淩裳雖是一聲喝到,但聲音虛弱,隻覺得這聲音雖冷,但也當真是好聽。
男子解開淩裳的衣服,女子的肩頭除了清晰的掌印,四下的靜脈也都凸了出來,那一根根像數根一樣,像是隨時都會爆炸開,繞是觸目驚心。
也虧的她事先點了幾處穴位,不然現今早就經管爆裂而死了:“用刀將那烏黑的一塊劃開,將裏麵的烏血擠出來。”
他曾也是拿劍與人廝殺過的,鮮血也算是見慣了。隻是看著眼前的纖瘦的女子,委實是下去出手:“我……”從懷裏掏出小刀,有些顫抖在那發黑的肌膚上用力一劃,濃黑的血瞬間湧了出來,女子額頭密密的汗,咬破了嘴唇也都憋著不發聲,也不知是暈過去,還是睡過去了。
此時的淩裳,儼然沒有了一個殺手的戾氣,單薄的身軀,讓人忍不住的想要守護。男子看的恍惚,伸手想要觸碰那張蒼白又精致的臉頰。
“你還沒走。”淩裳忽然睜開眼眸,睫毛像揮著翅膀的蝴蝶,忽張忽合,“我本該殺你的,但你也算是救了我,所以暫且就放你一命。”
“我……我可以留下來嗎?”男子看著淩裳,誠心誠意的懇求。
“你叫什麽名字。”淩裳問道。
折騰了一夜,此時太陽已經染紅了湖水,從對麵的山頭悄悄爬了起來。男子看著那初升的豔陽,光芒折射的刺眼。
“朝陽。”他道,他想著也許這一刻會是他人生的另一個開始。
“你知道我是什麽人嗎?”淩裳看著他,不放過他臉上的每一個表情。
“我聽過……”眼前忽然閃過昨夜的情景,殺戮他該是見慣了,隻是那些殘忍的手段,還是讓他膽戰驚心,“羅刹門這個組織,都殺人不眨眼的。”後麵的語氣似乎有意的放輕。
“殺人不眨眼。”淩裳聽著卻輕笑起來,“既然知道我們殺人不眨眼為何還要加入我們。”
“我們師妹和師妹被人陷害,誤闖了魔教的領域,後來師妹為了救我中毒而死。很長時間我也想不明白,漸漸懂得,那個世上並沒有什麽大奸大惡,也沒有什麽大悲大善,她們都有一張偽善的臉,根本無法分清。”當然這確實是一個理由,除此還該是有一個,他第一次這般迎著淩裳的眼光,沒有的從前的惶恐與躲閃。
“這理由聽著倒是有趣。”淩裳難得笑了起來,眉眼彎彎,露出臉頰的酒窩,“可你這身板還真不是練舞的料。”
“我可以學的,我會很認真的學。”男子一聽就急了,生怕淩裳再一句話就又要趕他走。
“你若要留就留下來吧!”淩裳道,“不過,你需記得,你今日做了這個決定,就要一輩子包括你的生命都是羅刹門的。再也不能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