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顧慮
「所以到頭來,究竟是什麼東西,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呢?」
我輕聲喃呢著這句話,同時身體一轉,讓過了從身後襲來的尖刀。抬起頭,看見舍友王佐那詫異的模樣,猛然間智商上的優越感自內腑而發充塞胸膛,最終噴涌而出,化作了臉上的輕蔑笑容:「我想你可能不知道,陷入回憶之中的主角是無敵的。」
緊接著,我抬起腳去踢王佐的膝蓋,同時伸出手去抓桌子上的滑鼠。猝不及防的王佐中了這一踢,身形一晃露出了短暫的破綻,而我就在這轉瞬之間,在電腦上點開了一首歌:
「殘酷天使的行動綱領,少年啊去成為神話吧···」
舍友王佐並沒有理會我奇怪的舉動,也沒有因為這激昂的歌聲而分神他顧,他迅速地向後踏出半步穩住下盤,而後一個箭步向前,利刃直指我的喉間。刀光未發先至,在我看清的瞬間便已抵到了近前。千鈞一髮之際,我腳下發力一點,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向後躍出一步,躲過這一擊的同時,與王佐拉開了大約兩米的距離。看著他保持著持刀前刺的姿勢僵在原地,一瞬間我獲得了巨大的滿足。對啊,事情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才對啊,這才是世界應有的秩序啊!我從容地落地站好,盡情享受著這澎湃的巨大自信。
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以這樣的一種感覺,我出言嘲諷道:「年輕的王佐呦,你可能還是不知道,在我的BGM里,沒有人能夠打敗我。」
王佐像一塊木頭一般的無動於衷,持刀的右臂向後一甩,就再一次的向我衝來。兩米的距離只需三步,而他邁出三步只花了一次呼吸的時間。一次呼吸之後他衝到了我的身前,然後被我獰笑著用掃帚掄了回去,這個過程就像揮棒擊球一樣,輕鬆寫意。緊要關頭,王佐架起雙手擋下了這一擊,但巨大的衝力並沒有實質上的被化解。塑料製得掃帚被折成兩段,而王佐則炮彈似得倒飛出去,狠狠地砸在了防盜門上,攤倒在地。
我看了看手中只剩半截的掃帚,折斷的地方露出了令人滿意的鋒利豁口。這個時候王佐似乎是想要起身,我便隨手一甩,把這節尖刺扎進了他的大腿。凄厲的慘叫聲令我心醉,也提醒著我情況已然不同。歷次回檔中我都在思考如何去找尋線索,總是覺得展現出了驚人實力的王佐不可力敵,總是認為種種巧合昭示著事件背後的巨大陰謀。然而實際上,縱使以上種種並非多慮,像這樣把王佐摁在地上艹翻總不算錯。
我長笑著抓來掃帚旁邊的拖把,勢大力沉地向前一捅,把沾著髒水的頭摁王佐臉上。這時他又一次掙扎著想要起身,我便將拖把高高揮起,如同搗蒜一般的砸在了他的肩上。
「捅啊,你不是很擅長捅死我嗎,站起來繼續捅啊,從褲襠里掏出雷炸死我啊!」
「本大爺好歹也算是一個專家,宇宙人也好外星人也罷都是砍死過幾十個,像你這不三不四的玩意更是見過千百十個,我就不明白了你憑什麼用勇氣和我打?嗯,憑什麼?」
「當年在長安哪一尊神佛不賣我三分薄面,什麼時候輪到你這種東西來我這放肆了?」
木質的拖把桿比塑料更為堅固,然而在這樣暴風驟雨般的攻擊之下還是很快的段成了兩截。這一次的豁口比上次的更為鋒銳,而且帶著木刺看上去尤為愉悅。我拿著它對著王佐的心口比了又比,眼睛里的光芒愈加明亮。絕境之下的王佐右腳勾起了一隻圓凳,很是勉強的一踢讓它向我飛來。這等玩鬧般的攻擊自然是被我輕鬆躲過,然而讓從身旁飛過的圓凳砸在架子床上后,竟然神奇的一彈,撞在了我的電腦上。
一瞬間,宿舍里安靜了下來。
到了此時唯有一搏。我緊咬牙關橫下心來,對著癱坐在地的王佐狠命一刺,然而這一刺,卻足足用了兩次呼吸的時間。自然,王佐很是隨意的一滾便躲開了攻擊,進而抬腿一蹬,就踹在了我的小腹上。這一擊雖然不如我先前掄起的掃帚來的剛猛,但在技巧上卻高明了許多。腳上的勁力蘊而不發,沒有直接透體而過,而是由皮囊及內腑地打在了種種臟器上。瞬時間我便嘔出一口熱血,踉蹌著退了幾步,最終靠在了架子床上。
鮮血不住地從嘴角向下淌著,我感到陣陣頭暈,模糊的視野里,王佐已經站了起來。彷彿重演一般,他帶著同樣森然的笑容,一步一步地向我走來。先前我問過自己,說:「究竟是什麼東西變得不一樣了。」如果說這個問題真的可以有一個答案的話,那麼這個答案就是:「顧慮變多了。」在「什麼是正義?」這個問題上,梅子小姐看得確實比我們透徹。「看到不平之事就揮拳去打,看到不忍之事就伸手去拉。」正義就應該是這樣簡單的東西啊。
仔細想一想的話,上了大學以來,我可曾有過一次如這般的放手施為,可曾又一次像這樣的竭力而戰?實際上我不是不知道真正的正義就應該如這般的暢快淋漓,然而,我卻總想著以一種更精巧的,更圓滿的,不會有人受傷的方法解決問題···
可是實際上,奧特曼在打倒小怪獸的時候,可曾管過自己推到了幾棟高樓?
我再次一聲長笑,伴著滿口的溫熱咸腥對王佐說道:「汝這個人啊,真的是既無知又可悲,汝既不知道不能與能在戰鬥中陷入回憶之人戰鬥,亦不知道不能與自帶BGM之人戰鬥,到了最後,汝依舊不知道不能與深刻相信著同伴之間的羈絆之人戰鬥···」
隨著我大呂洪鐘一般的宣告,激昂的BGM自手機中傳出,在整個室內響起,緊接著,我渾身一熱,小腹之中湧出無名巨力。水到渠成一般,我飛身一撲,將面前的王佐摁倒在地,抓著半截掃帚的右手高高揚起,落下,一切再無懸念。
「在我的BGM里,沒有人能夠打敗我。」這種戰術有何缺點我當然是知道的,所以戰鬥一開始的時候我就撥出了楊高的電話,以期他能在關鍵的時候幫我補上BGM。這句話也好,剛剛地宣言也好,實際上都不是說給這個王佐聽得。畢竟,和既無知又可悲的他不同,我可是充滿智慧的專家,反派死於話多的道理,我知道的一清二楚。
至於說為什麼不直接用手機來放BGM,其實很簡單,因為這首歌自大學以來我就很少聽了,所以手機里是沒有存的。
現在王佐已經被我摁倒在地,半截的掃帚深深地插進了他的胸口,暗紅色的血子其周圍滲出,很快的就染透了他胸前的衣衫。被我這一番搗年糕似的猛打,現在他已經完全不成人形了。即使到最後事情被圓滿解決,恐怕他也是沒有重新活轉過來的道理了。就像先前所說,,作為室友,我和王佐的交情還算不錯,事到如今我心亦是陣陣凄然。然而···
這也是無之如何的事嘛。
我抹了抹額上的汗漬,決定接下來的工作先從調查王佐的屍首開始。於是我拔出了掃帚,然後,發現這個的胸腔之中並沒有意想之中的,被貫穿了的心臟。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破了一個口的,金色聖杯。下一刻,數不盡的黑泥從破口中湧出,連四分之一此呼氣的時間都不到,我就被徹底地吞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