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沒有墓碑的埋骨地
鮮血是靈魂的貨幣，亦是生命的橋樑。
對於維克多而言，肉身可以進行替換，只要詛咒血源不幹涸，它就達到一種近乎永生的長久。
詛咒血源是他的根本所在，脫離了肉身的軀殼之後，行動打鬥都要消耗大量的生命力，這種狀態並不能做到長久，所以他必須儘快找到一個軀殼。
一個足夠強大，並且鮮活的軀殼。
在這座城市裡，一切都化為死亡之地的如今，沒有比起李青更好的人選了。
伊芙、蘿絲、王胖子、張善水都算的過去，但張善水雙腿斷裂，王胖子也只有常人水準，它沒有變性的愛好，兩名女性也自然不在維克多的考慮之內。
雖然李青是盲人，但對於詛咒血源而言，再生一個眼球並非難事，而且作為武僧，他的身軀千錘百鍊，除了視覺之外的四感靈敏無比，是絕佳的寄生選擇。
所以它不假思索的直接實施了寄生。
它從傷口處入侵了李青的身體，大量的鮮血從左臂的傷口裡浸入，暗紅色的血漿順著血管流淌，暗黑的顏色能從皮膚上清晰的看見，它從左臂一直蔓延至整個身體表層，猶如催命的毒素。
哪怕是強如李青也根本無法抵禦這種直接入侵體內的魔物。
他倒在地面上，四肢劇烈的抽搐，手腳痙攣，面容扭曲起來，撕心裂肺的苦痛感使他不由得嘶吼了出來。
「李青大師！」王胖子走近了一些，他的右腿上依舊在流血，滿臉的疑惑之色：「你怎麼了？那魔物呢？」
「他在……我……體內……」李青一字一頓，沒說出一個字都顯得萬分的苦痛和艱難：「他打算……吞噬……我……替代……我的靈……啊！」
「吞噬靈魂？」伊芙艱難的走近了，大量的失血，小腹被刺穿的疼痛讓她根本無法正常行走，若不是聖光有著一定治癒效果，她現在已經動彈不得了。
她觀望著李青此刻的模樣，那紫黑色的紋路順著皮膚的表層蔓延擴散，已經布滿了整個身軀，一陣陣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息滲透，令人不寒而慄……這是即將被吞噬同化的徵兆！
「該怎麼辦……」伊芙慌了神。
「我們救不了他了。」蘿絲低聲道：「能做的只有給他一個痛快，但……即便殺了他，維克多也不會受到傷害，他還可以繼續尋找下一個軀殼。」
「沒錯，殺了他，我也能活！並且可以繼續奪取你們的軀殼！」維克多的沙啞聲音從李青的口中傳來，他的半個眼睛染上了暗黑和猩紅，已經能操控他的嘴巴說話，距離侵蝕完成也相距不遠。
時間所剩不多了。
眾人內心焦急，一縷縷不甘從內心升起。
這一夜他們死裡逃生，掙扎拼搏了多少次，殺了多少喪屍，又闖過多少次的鬼門關……距離天亮還有最後的兩小時，難道要在這時候，功虧一簣了么？
就在這時，李青面容上的掙扎和苦痛陡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祥和和肅穆。
他支撐起身體，雙手合十，盤膝而坐，彷彿入定的高僧一樣，古井無波，他身上的暗黑色紋路沒有褪去，但卻不在擴散，停滯在了他的眉心之下，始終無法侵入他的大腦里。
「這是什麼東西！」維克多的聲音有些氣急敗壞。
「這是牢籠……也是禁錮！」李青輕聲道：「你進入我的身體算是一個最為錯誤的選擇了，因為我的身體本就是一個巨大的枷鎖。」
「什麼意思！」
「我的身上印刻著紋身並非只是普通的紋身和記號，它是符文，我在修行的路途之中，每經過一個修道院都會請求修為高深的修士們替我紋下。這些符文會我更加清晰的感知到自身和周圍，但同樣也會禁錮住我本身的力量，將我體內的奧術能量禁錮。」
李青莊嚴的神色上浮現出了戲謔：「任何能量物質都無法在我的體內自由流動，不論那是魔法、符文、奧術還是其他，你的詛咒血源亦是如此，它們會姥姥封印在我的身體里，永世不得自由！」
維克多傻了，他腦袋一懵，徹底抓狂了。
「你神經病啊！沒事在自己的身體上整出這些玩意搞屁啊！」
「這是負罪者的救贖，你不會明白的。」李青平靜的一笑。
「哼！你以為禁錮住了我就有用么！詛咒血源可是有著劇烈詛咒的！對於普通靈魂而言是最為可怕的毒素，不出十分鐘，你的靈魂就會被浸染，徹底腐朽！倒是你的身體還不是由我來掌控！」維克多惱怒后，鎮定了下來。
「我知道。」李青的語氣平淡如水：「我會死，但不會放你出來！這是我的身體，只能由我自己來掌握。」
「你打算做什麼！」維克多有了不好的預感，他警告道：「就算你自殺，也傷不了我一絲一毫！」
「控制自己，掌控敵人……」李青雙手合十：「誠然普通的攻勢對你毫無作用，但若是魔法和奧術的話，毀滅靈魂也並非難事。」
「你打算同歸於盡？」聲調變得尖銳和驚恐，維克多嘶吼道。
「然也。」
「你瘋了嗎！」維克多語氣驚慌起來，苦口婆心的勸誡道：「我們死在這裡也沒有任何意義，同歸於儘是最愚蠢的做法，你放我出去，我發誓絕對不會動你和你的朋友一根頭髮！」
「妖魔鬼怪之言，豈能輕信？」李青抬起眼來，對著其他幾人溫和道：「你們……先離開吧，這裡留給我和它。」
王胖子神情糾結，他欲言又止。
伊芙低垂著眼帘，表情悲傷。
「不用悲傷什麼，這是職責所在，也是我該做的犧牲和償還……」李青溫和的笑著，不輕不重，猶如活佛拈花：「臨別前，我只想說幾句話，你們願意聽就聽，不願意聽也罷。」
他看向張善水：「你年輕氣盛，意氣風發，古道熱腸，你這樣的年輕人我見過許多，但他們的結局大多並未得到英雄式的結尾。有時候須知捨得，有舍有得，拿得起，放得下……」
他轉向王胖子：「你故作老成之態，實則年輕好動，但因生存壓力不得不低頭裝出滄桑模樣，硬起心腸，拼搏生死。只是有時候你太過膽小，畏手畏腳，錯失機會。希望你能擺脫自己內心的恐懼，找回自我。」
他轉向伊芙：「伊芙女士，任何人都會有過去，有希望忘記的事情，心有芥蒂終歸是個傷，希望你能早日擺脫那些痛苦，迎來重生……」
最後，他看向白知，神情中多出了些許，似柔和，似感嘆：「白知，你的頭腦很聰明，瞬間應變力很強，若不是因為眼盲，你可能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便可以走到這裡……也正是因為這份弱小，讓你察覺到了依靠其他人的重要性，這是好事，你無需感到自責自己的無力。」
「李青大師……」白知低垂著頭，不知不覺里，眼角已經濕潤了。
「走吧，這是我最後的嘮叨了……他們就拜託你了。」李青笑容溫潤，不再多言。
王胖子深深吸了口氣，他背起了張善水，向著通道內部走出，沉默著一言不發，但沉重的腳步聲卻彷彿是在敲打著悲傷的節拍。
伊芙攙扶著白知，兩人相互依偎，接著蘿絲的肩膀向前走去，他們同樣沒有回頭，也是不敢回頭。
「走吧，向著更遠處啟程。」李青欣慰的看著離去的幾人，笑容不減。
這短短一日不到的相識之中，他說的話最少，聽的最多，幾經生死掙扎讓他能看清一個人的本質，眼盲者，心不盲……也正是因為這幾人都值得救，他才願意捨棄自己。
若是幾個犯罪者，救了之後讓他們繼續去犯罪么。
「這也算是贖罪了吧……」李青呢喃了一聲，他看不見東西，但每次睡著的時候，總會夢見一個年幼的男孩，他在夢裡向著自己哭訴著什麼。他甚至已經記不清那個男孩的面容，但始終清晰的記得，他死亡前的那一刻，哭著喊著墜地而亡。
因為自己的自滿和自大，因為奉承和才華遮蔽了雙眼，因為自己的急功近利，一個村莊被毀於一旦，幾百條無辜生命死亡。可即便如此，也沒人譴責自己，依舊是因為這份才華……可笑的才華！
所以親手將這份才華埋葬了，並且發誓一生不再使用魔法，進入修道院懺悔，成為一名僧侶，周遊大陸，行善事，積善業，拯救苦難中的人，為曾經的作為而贖罪。
即便是接受了無限書庫的徵兆，在這鐵與血的輪迴戰場之中，他也沒有改變自己的初衷。
「這或許就是我自己的執念和夢魘吧，一生都逃脫不了的宿命。」李青仰起頭來，深深嘆息著，但很快他又笑了出來：「可這樣也好，我只是恪守自己的道路。」
他雙手合十，低下頭，做出了一個謙卑的動作。
下一刻，一道光華從他的身軀里散發了而出，符文溶解，化作近乎實質的奪目光芒，一股股龐大的奧術能量重新復甦，經過了數十年的壓制，它不減反增，已經龐大到了無法抑制的地步。
無法控制的能量會成為什麼？答案是炸彈。
「不！」維克多發出絕望的吶喊聲，很快它被一片藍色的光芒徹底吞噬，分解為基本的粒子，徹底湮滅。
擴散的能量爆炸的餘波並不寬廣，它只是導致了兩百米範圍內的長廊的坍塌，將所有一切都埋葬在了那片廢墟之下，塵埃散盡，萬物歸寂。
這裡是沒有墓碑的埋骨地，一個不被銘記的英雄逝去的地方。
ps：李青領便當了，本身只是作為客串上場，戲份給足了，但也到此為止了，期待印度神僧六神裝CARRY全場的同學請允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