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契約
「我拒絕。」
白知幾乎是不假思索的給出了答覆。
這瞬間，馮道的表情上浮現了一抹錯愕，旋即隱去，他沉默著斟酌了片刻后，重新坐下，依舊慈眉善目，溫和依舊，他問：「能說說理由么？」
小白低下頭，按著自己的眼睛：「馮老，你也知道，我是個盲人吧。」
馮道輕點頭，給予讚賞的肯定：「作為一個盲人，你能走到現在的確不容易，可如果你認為這種堅持就是力量的話，我只能說，你錯了……年輕人，未來的路比你想象的坎坷的多……」
「不，我想說的不是這個。」白知搖頭道：「你認為，當我第一次來到無限世界之後，見到那些琳琅滿目的兌換條款之後，第一個做的舉動是什麼麽？」
馮道微微一怔，立刻理解了過來。
他低沉道：「眼睛，你想要換眼睛吧……作為一個盲人，沒有什麼比起獲得視力更急迫的事了。」
白知點頭，旋即睜開了眼睛。
一雙翻著灰白色的眸子，沒有焦距，沒有神采……
看著這雙眸子，馮道陷入了無言之中。
「我兌換了心眼，獲得了無死角的視角，可這不能算是光明，至今為止，我依舊是個盲人。」白知說著，苦笑起來：「直至剛剛為止，我都沒能想明白，自己到底為什麼至今不肯換眼睛，明明只需要三十多點因果點數，可我卻始終拖沓著，不可兌換。」
「可現在我想清楚了，因為我在害怕，害怕一旦擁有了視力之後，自己就不再是自己，獲得了光明之後，思考會變得遲鈍……在黑暗裡待久了，就開始害怕光線刺眼。」
「這跟仙跡戰盟的邀請是一樣的……我知道否決了之後會給我自己帶來什麼，可我還是不能答應，說是一時意氣也好，說是愚蠢迂腐也好，或許當很久以後連我自己都會嘲笑現在的自己是多麼的固執和可笑，可至少現在我不想妥協。」
聽著白知說完，馮道抬起眼來，一言道破：「你不想妥協的不是我們，也不是這個邀請，更不是你的眼睛，而是你自己微不足道的意氣而已……」他重重一嘆：「說實話，我有點失望了，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不知輪迴中生死無常，不懂珍惜來之不易的機會和天賦。」
馮道望著白知，就感覺像是見到了曾經意氣風發的自己。
自己入輪迴的時候，已經是老朽之人，但由於長袖善舞，思維百變，第一次輪迴就收穫頗豐利益，而後更是無往不利，直至戰盟成立為止，自己都認為有朝一日能踏足九星真神之位。
那時候，仙跡戰盟方才剛剛成立不久，由於是第三個成立的戰盟，根基不牢固，引來多方窺視，多次狙擊，損失嚴重，加上修真側消耗過劇，差點半途夭折，自己四處奔走，聯合縱橫，遠交近攻才保住了這仙跡的基業。期間經受了多少的風霜洗禮，吃了多少苦唯有自己清楚，為此更是耽誤了修鍊時機，傷及了靈魂本源，至今無法踏入九星級，即便想輪迴轉生，也是無能為力。
反觀白知，雖然模樣不同，年齡不同，卻如此相似。
低起點，高才情。
正因如此，才會感慨，才會惋惜，因為這條路已經夭折了太多人，包括他自己。
「這還是老夫第一次勸說失敗，或許大概是見慣了聰明人，偶爾碰見一兩個笨蛋也是在所難免吧。」馮道語氣里透著為難和無奈：「不過，你既然拒絕，我也不會強留……路你已經選好了，之後不論多難走，也只能繼續走下去，沒有回頭的機會。」
「我知道，所以不僅僅只是仙跡，其他的邀請，我同樣會回絕。」白知嚴肅道。
「希望你不會後悔。」
「至少現在不會後悔。」白知揭過話題：「繼續交易吧。」
「交易……你想要什麼？」放下招攬的想法，馮道迅速調整好了心態，轉而問道。買賣不成仁義在，不論白知是否接受招攬，可仙跡此時此刻的確迫切的需要這個管理者許可權。
「我想要，一個承諾。」白知緩緩道。
「什麼承諾？」
「一個要求，只要我提出，不論如何……你們都必須完成的承諾。」白知這個要求不可謂不大，但……也合情合理——管理者許可權幾乎等同於一個願望的達成，同樣的用戰盟能夠履行的承諾作為回報，近乎是等價。
「哦？」馮道意外道，他本以為白知會提出更加確切點的要求。
「管理者許可權，目前我用不上，只是燙手山芋而已，換取一個戰盟的承諾，已是足夠。」白知回道：「而且，我一意孤行也將同伴拉上了危險的路上，他們不會怪我，可我必須留下一條退路，至少……讓他們能夠活著回來，當我面臨絕望的時候，就會啟用它。」
「退路……哈哈哈哈，好小子。」馮道大笑：「半分鐘前才大義凜然，言辭犀利的拒絕了老夫的邀請，現在卻又要求一條退路。」
「意氣不能當飯吃，我選擇這條路不代表我會死在這條路上，戰盟的助力我需要，可我不願意被它束縛住，只能選擇這種方式。」白知說的有理有據，可實際做法卻顯得有點厚顏無恥了。
但這種厚顏無恥卻使得馮道頗為欣賞，因為他同樣比較無恥。
「還知道留條後路，不錯，至少在這筆買賣之後，仙跡戰盟一時半會是無法和你們脫掉聯繫的。」馮道看著白知越發順眼了，他道：「這樣交易，反而是我們沾了便宜……」他拿起先前的協議書，隨手整改，片刻后已經整改結束，重新遞呈了過來，已經是更改了幾條。
第三和第四條合併為了一條——仙跡戰盟給予輪迴者白知一個承諾，不論要求為何，必須鼎力完成。
其他的三條都沒有變化。
白知目光微動，卻也沒有說什麼，只是默默的點頭，確認了合約。
【契約已經完成，管理者許可權已經轉移，承諾權啟用】
【此次交易由資訊統合之主見證，違規者將處以剝奪輪迴者身份的懲處】
「友好關係，貴賓級待遇，這都是你們應得的，也只是些許細碎的細節罷了……我相信，遲早有一天，你會認知道戰盟的重要性，這一點，在將來你就慢慢的去感受吧。」馮道擺了擺手：「其他的也不用多說了，完成交易，之後的日子還長著呢，仙跡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我也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想通吧。」白知拱手彎腰，做輯道別：「馮老，交易已經完成，我也是時候道別了……或許日後還會有叨擾，還望不要見怪。」
「嗯，只要你還願意來，老夫必當掃榻以待。」
兩人從一開始的針鋒相對到現在的相敬如賓，也算是經歷了一場心理戰和唇槍舌戰，最終結束了交易談判。
俄頃，白知在一道光芒之中悄然匿去。
馮道依舊坐於庭院里，端起粗茶，喝上一小口，閑適依舊。
不多時，傳送的光芒再度亮起，翩然的倩影步入庭院里。
琴珏見到馮道依舊一副老神自在的模樣，頓時急切道：「老師，你怎麼還這個樣子？他可是都走了啊！」
「走了啊，走了也好啊。」馮道斜著眼睛，平靜道。
「可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啊！您不是說，他肯定會加入進來的嗎？」琴珏急眼了。
「你這丫頭，這幅急切的樣子讓其他人看見，還以為你跟這小子有一腿……莫不是又跟誰去打賭，結果眼看要數個精光，跑來跟我鬧騰了？」馮道太熟悉自己這個徒弟了，一言道破，完全不留面子。
琴珏苦著小臉：「是【諸神】的魔女啦……我跟她說起這事時，她笑著說不信仙跡能拉他進來，您也知道貝阿朵莉切的笑聲有多麼沒品，我一不小心就……」
「就打賭了……你也是，一個女孩子家怎麼就是戒不掉這毛病，哎，每天打賭個不停，我看再過個幾年，你連自己的結婚對象都要靠著打賭去決定了。」馮道頭疼道。
「老師！」琴珏一瞪眼睛：「您再說，我可翻臉啦！而且不是您說絕對沒問題的嗎！這不是讓他給跑了啊！」
「為師說到做到。」馮道淡淡道：「他會加入仙跡的，我們需要的只是時間，這小傢伙心理沒想通透，意氣之爭，不懂殘酷，等到現實教會他一課的時候，自然就會妥協了……不過他比我更加懂得思考，事無巨細，知進退，懂取捨。只是年輕了些而已。」
琴珏聞言，柳葉眉微微蹙起，她還是第一次從馮道口中聽到如此高評價，當年收取她做徒弟時，也只是說了一句『資質不錯』而已。
「您打算怎麼應付其他人？」
「他們都是些沒事亂操心的老傢伙而已，隨便打發幾斤碧藍天海茶葉就能擺平了。」馮道隨意道：「內政他們怎麼折騰是他們的事，可外政是我的管轄範圍，誰也不能隨意伸手進來，這小傢伙我遲早會招攬過來，只要謹防其他戰盟耍手段就足夠了。」
他的自信是建立在手腕強硬的基礎上，挖人這件事情，他老馮認第二，誰認第一？
話音剛落，琴珏便接收到了一條消息，她掃上一眼后，木然道：「老師，牛皮還是等等再吹吧……塵埃戰盟已經坐不住了，眼看就要殺到東萌宮裡去了。」
「噗……咳咳咳……這麼快？！」
ps1：感謝克羅克司，GGGGGHHHH，誠·哥的打賞。
ps2：段子：親情的火苗說滅就滅，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愛情的巨輪說沉就沉但……單身狗的獨木舟屹立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