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隔世之感
夢，還是夢？
這是幻境，還是現實……
一片廣袤無垠的平原，不見地平線，籠罩在黑的影子里，聳立著微青的芒草靜而不動，只有在草海中的蚱蜢，躬身屈腿，成為夜涼如水下最後還能保證活動的生命。
細節上的考究，是烏雲蔽月，銀色天光灑落下緩緩變濃的寂，彷彿事物的存在一一被否定著。
忽然，微風帶來腥臭的味道，芒草的盛開像波浪般上下起伏，而那由遠及近清晰無比的吶喊像是要把中心點的人，如小帆般在激流中支離破碎。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獸人，殘害我族數千人的債，今天一併償還了吧！」
「獸人的後代，依舊是畜生！雜種，今天你該死在這裡了！」
「多說無益，上！」
此起彼伏的攻伐呼喊似要將自己淹沒。
自己？為什麼是自己呢？
那紅褐色的短髮，屈指成爪浸染了無數猩紅液體的雙臂，漆黑到燦爛的雙眸堅定異常，迎接著掀起潮汐的滔天巨浪……
李凜緩緩的坐起身，無神的打量著屋子的所有一切，時間午後三點整，儘管細節上的捕捉早已深深烙印在腦海，但那只是以前，夢境中的處境不止一次的在思維間碰撞跳躍。
他還需要確定和回味，那斑駁破舊的書桌，躺開翻到一半的課本，如果非必要的情況，寧肯蹲大小姐家裡蹭網也不願意打開的老式電腦。
啊……原來，都是真的，自己還活著啊！
登時他忽然覺得有些慶幸，不聲不語之下雙手緊緊捂住面孔，觸手之處濕潤滑膩，想當然的滿頭大汗。
最關鍵的一點，腦海中回憶起昨晚兩名獸人對壘引起的花絮……
在迄今為止約為100年前的世界上，突然降臨了一種無匹的生物。
獸人！
殘暴、嗜血，極大的破壞力和永不知疲倦的體力，在力量上，它們和人類有著天壤之別。
在初始，它們保持著野獸人的形態對人類無休止的殺戮，但隨著諸國的陷落，極為擅長學習的獸人擁有了變形為人類的能力。
魔法、鬥氣、體術、兵技，加上無法被現有器材識別的人類特徵，如虎添翼，獸人迂迴游擊在人類的社會中，兵不血刃的攻城拔寨。
雖說在核大國的權衡利弊下，不惜以同歸於盡的方式投下核武，然而卻對這類生物造成的傷害微乎其微，忽略不計，反倒促使獸人對諸國數個要塞展開珍珠港事件般的自殺式襲擊，簡單來說，全球的軍事水準整整倒退了二十年。
翻遍任何的宗教、歷史文獻，窮極人類的認知資源，也無法確定它們是如何的一種生物。
僅能得知的是，從2004年6月潮汐事件的爆發，到2008年12月獸人的不知去向，化零取整的話短短4年間世界喪失了一半以上的人口。
毫無疑問的，面對如同螻蟻般可以肆意採摘的人類，它們像把人類關進鳥籠一樣圈養、支配，以及屠殺。
獸人，正是人類唯一的天敵……
「叮咚！」床頭的手機響起悅耳的提示。
抹掉汗水的迷茫男子微撇起目光，只見一行彩色的訊息兀自跳動，正從科技氣息十足的晶體面板上凝視著他。
「我會儘快查清他們的來意，切記小心謹慎，以及……保密！——江楓。」
自己已經被獸人給盯上了嗎？
李凜後知後覺的掀開衣領，細細觀察那場混戰中被女人灌注猛烈攻勢的胸口一擊。但是，好奇怪！
照理說視覺上的效果和能產生的強勁破壞力一向是呈正比的，然而無論是骨骼、內臟，包括皮膚上，一絲絲象徵性的傷痕和痛楚都感覺不到。仿若昨日的那場震撼的獸人搏殺，充其量只是自己的一場夢而已。
這麼說來，在被彈進牆壁后遭受劇痛而喪失意識休克后，是江楓救了自己嗎？能不露痕迹的將致命傷勢恢復的完好如初，他果然是個獸人啊！
「叮咚！」又來一條悅耳的訊息。
紛擾的思緒被打斷，待看清不分時機打擾的來者后，李凜頓時感覺世界昏暗了許多，想來，虛無縹緲的獸人很可怕，但對比起她來，還是後者更凶一點。
「王八蛋！限你五分鐘之內出現在我面前，否則我有權利彈劾掉你今年的獎學金！——你敬佩的五體投地的林佳佳大小姐。」
「該死！差點忘記下午的新生集會了！」李凜甩了甩頭。
飽經潮汐事件中獸人摧殘后的世界，一片蒼夷。人口銳減至二十億之下，近半資源在核輻射下化為烏有，這種時候，殘存的人類迫切需要領袖，無論如何，戰後的重建和新秩序的確立逐漸被提上了日程。
新世界的秩序形成，參閱歷史上兩次戰爭后的經驗，無外乎有兩點，戰敗國對戰勝國的妥協、戰勝國對區域的絕對利益主導。然而巧的是，這次外族入侵的戰爭，人類近乎慘勝收場，沒有戰勝國，有的只是留下一堆爛攤子等待收拾。
自然而然，在審時度勢下，由1945年杜羅門創立的美國式世界秩序再次被政客們互相博弈，形成籌碼。毫無疑問的，歐洲北約為主的集團國，由於佔據了「圓頂」基地相當大的財政份額，在數次的國際會議中逐漸佔據了上風。
然而出乎意料的，這一次，亞洲各國在關鍵一點上投下了反對的一票。
形勢鄒然有些複雜，考慮到以中國為首的亞洲聯盟掌握著「人類生命完全進化報告書」的大部分研究資料，即便是在戰時也屬於對抗獸人的關鍵性基因進化部隊，想象下，搞不好中國握有引領人類踏入基因科技革命的關鍵性藍本，這種時候，像以往一樣忽略掉亞洲的感受，實在太不明智。
眾多的理由牽制下，國際政客們互相頭腦風暴，察言觀色的選擇了默許兩大集團的博弈。
也就是說，除卻幾個大國，世界上有三成以上的人類因為國家的滅亡而生活在無政府狀態下，因而導致的貧窮、疾病、飢荒、黑幫等常態無法被有效的疏導和解決。
基本情況就是這樣了，最後改變這一切的是人民無窮盡的汪洋大海。包括暗殺、恐嚇、搶劫、革命等在內的一切運動悄然無息的侵入國際政客的社會中，習慣了養尊處優的他們頓時被搞的焦頭爛額。
無可奈何之下，致使聯合各國政府在南海島嶼上召開了一場持續三天三夜的國際會議。
不斷地反對再反對，討論再討論，會議的走向成為社會關注的焦點，而在政客們不懈的撕扯辱罵之後，公元2009年6月27日，最終通過了一項影響力巨大的決議：首次解散地理性質的國家，成立以十名評議員為根基的圓桌議會制度……世界性新人類政府！
在有記載人類文明歷史的幾千年間，恐怕這是為數不多的一次，也就是說，受制於獸人族的入侵，人類第一次摒棄了膚色、種族、語言的差異，學會了真正意義上的聯盟……
奔跑在三流大學開闊的水泥澆築大道上，李凜剛剛走完了一半的路程。兩側挺立的千頭柏瀰漫著獨屬於校園的寂靜，儘管還是在嚴冬，但常年不變的青色隔開附近車水馬龍的喧鬧，鬱鬱蔥蔥，這是一條新世界並不多見的綠蔭大道。
極遠處幾座潔凈的白色建築巍峨恢弘，放到04年以前的校園也歷歷可數。根據新人類政府對教育機構的大力投入，這種情況在全球範圍內多如牛毛，大學是其中的首位受益者。
很難說清楚圓桌式議會制度的好壞，不過，就免費就讀、師資考量而言，教育局的那群替代老古董翻身做主人的年輕骨幹，遠遠要比從前純粹為升學而建立的制度強的多。
跨入一樓社團辦公室的大門，清爽利落的馬尾辮女孩快速按下秒錶，神情有些緩和。
「哼！算你識相，五分鐘剛剛好！」
「人……人呢？不是要集會嗎？」扶著牆壁，李凜氣喘如牛的問道。
「當然是在大禮堂了，難道要和你我躲在這十幾平米的狗窩裡嗎？」
「咳咳！」背後傳來一陣男子佯裝的輕咳，從角落裡走出來一名戴著圓框金絲眼鏡的瘦弱青年。
謹慎的扶了下鏡框，青年點頭示意道：「既然人齊了，副會長，時間不多了。」
清麗的少女背對著做了一個OK的手勢，看著一臉茫然的李凜解釋道：「介紹一下，我的小跟班，四眼仔。」
「跟班？」
副會長露出無辜的表情：「幹嘛那麼吃驚。我為你們這群學生蛋子心力交瘁，嘔心瀝血，就不能有點國家元首的特級待遇嗎？」
「可是……」李凜覺得有點頭痛。
「你有意見嗎！」
「我……」不行，必須得搪塞一下了。
「平常就是我對你們管理太鬆散，太仁慈了！」林佳佳得意的拍了拍瘦弱青年的肩膀，微微笑道，「千里挑一，任勞任怨的好乾部！我有一個決定，今後你們倆就是半個搭檔了。」
他彷彿有一種本能的警覺，以後要面臨苛捐雜稅般的壓迫了。
「做這個決定的時候，有經過我的同意嗎？」看著瘦肉青年對著自己咧嘴，李凜激動的拍桌子問道。
林佳佳知道他激動什麼：「跟我講人權？我一票，他一票，你遲到了，一票棄權，很合理啊！」
副會長一嘴歪理頭頭是道，激動的男子快被氣炸了：「少來這一套！」
「我話還沒說完呢。」林佳佳仍是那副無辜的樣子，「為了提升學生會在學校的影響力，極大的轉變學生會幹部的思想作風。今後，你們將負責人事、社團活動以及學生會內部的財政份額預算等事宜。」
「財政預算是什麼？只要看好保險箱不丟就行了么？」李凜掙扎著問道。
「怎麼可能？出門拉贊助啊，社團活動的經費支出啊，差不多就是這些。哈哈，手握財政大權，你幸福的想要哭出來了吧。」林佳佳澆滅了最後一絲掙扎。
一直以來，印象中的財務同胞們是一群堅毅的少年，不僅要頭頂烈日，裝作各種可憐兮兮的模樣誘拐路人捐款，還要處變不驚的應對各社團層出不窮的經費項目。如今自己將接過這根燒紅了得接力棒，李凜深刻的體會到，什麼叫做天將降大任於斯人。
「咳！你是叫李凜對吧。認識一下，我叫小傑。」瘦弱青年彬彬有禮的伸出手掌。
「你好。」處於游神狀態的男子木訥的回復道。
小傑扶了扶鏡框，坦誠的說道：「你也可以叫我四眼傑，不過我有一個更好聽的名字。」
「是什麼？」
青年伸出扶鏡框的兩根手指，在李凜面前左右晃動了一番，微微笑道：「我外號剪刀手，小傑克！」
李凜膛目結舌，這神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