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妖刀紅櫻
副會長簡單的禮堂致詞達到了一個小時之久，本該由正會長主持的集會，在看到林佳佳抱著一摞十厘米厚度的資料登堂入室的時候，十分明智的抱恙申請提前離場了。
不過，會長本就是一個空殼樣子，他唯一的作用是用來背鍋以堵悠悠之口。縱使升到了三年級，在女權主義橫行的學生會裡，每次只會被林佳佳欺負的大呼小叫，沒有了他的在場，副會長反倒有了更多可發揮的空間。
「對此，我代表會長向大家誠摯的道歉……」
「會長的所作所為，罄竹難書，作為一個下屬我起初是感覺很慚愧的……」
「我提議向校方聯名萬人血書，彈劾掉現任豬一樣的會長，不過……」
李凜很佩服表面長相乖乖，但其實壞到骨頭裡的的副會長，明明一兩句話就能講清楚的事情，偏偏要列成細綱分成一二三修飾，還能及時的將學生們的不滿轉嫁到毫無存在感的會長身上。
對此，台下的一眾干一年級新生是不會有任何意見，反正有位子坐，打瞌睡也沒人管，又能光明正大的翹掉下午的課程，台上的副會長喜歡講多久就講多久吧。
集會完畢，新生們各露疲態，人仰馬翻。不過，要說特別的是本該離場的李凜煞有其事的托著腮幫目不轉睛的盯著台下的一名女孩。
個子不高，看起來只有十六七歲的樣子，套著一身精緻的公主長裙十分相得益彰，一雙大眼睛明媚無辜，青澀的粉唇稚氣未脫，若是再發育兩三年的光景，不曉得她會虜獲多少男性的目光。
好熟悉的感覺啊，一種彷彿似曾相識的氣息侵蝕著迷茫男子的心神，食之如髓。而且，必須要值得在意的是，少女心有靈犀，一樣勾勒著眼角的弧度，笑靨如花的回應著李凜的注視。
倘若不是當局者，很難判斷得出兩人不是一對墜入愛河，互送秋波的熱戀男女。
然而李凜絕不會這麼簡單的認為，是否其中有什麼誤會，他出神的思考：她……難道認識我嗎？
「你喜歡她？」
猝不及防的感應到身體的拍打，致使出神男子眼皮跳動，待看清不懷好意的來者后，沒好氣的說道：「你知道？」
小傑靠近了點，真誠的回答：「這間學校，沒有我剪刀手—小傑克的盲區。」
「哦，那是我孤陋寡聞了。」李凜意興闌珊的說道。
「眼光不錯嘛。」小傑不厭其煩的揮舞著兩根手指，「她叫小鈴，本屆一年級首屈一指的新生校花。」
好土鱉的名字啊！
但是他沒直說出來，因為與一個神經病辯論名字的差異，無疑是浪費時間的：「小鈴？姓小？沒有其他的了嗎？」
「你怎麼會這麼認為？朽木不可雕也！」小傑不屑的冷笑了兩聲。
一個神經病指著正常人的鼻子罵他朽木，脾氣好如李凜也連翻了幾個白眼：「你朽木，你全家都朽木！」
「嘿嘿！」語氣上的一貫惡劣，但料想中的狂風驟雨換來的卻是小傑克充滿真誠的眼神，「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洗耳恭聽！」
「我會盡我所能，幫你搞到學妹的一切資料。代價是，」小傑湊近了，「在學校我們要患難與共，幫我提升學生會的地位。」
這就太奇怪了：「小傑克……你要謀權篡位？副會長知道嗎？」
「怎麼可能？」小傑撥浪鼓似的擺手，「我堂堂剪刀手怎麼會覬覦那個位置，我的目標一直是學生會長啊。」
那還真是個神經病，想不到瘋瘋癲癲的小傑克這麼狼心狗肺，竟然有信心推翻學生會母系社會般的統治，實在是嫌的命太長了。
還能形容什麼，李凜嘆息：「保重了，兄台！」
小傑試探性的問道：「你以為我在敷衍你？」
「不然呢？」
「真乃豎子，不足為謀！」小傑不失痛心的甩頭。
李凜艱難的咽下一口唾沫，他開始深深的後悔要跟一個不正常人類談什麼交易，下意識的捂住臉龐，默默說道：「小傑克。在我開口罵人之前，能不能先把資料給我？我是說真的……」
「咚！」小傑轉身抽出一張表單拍到快要氣炸的男子面前，鄭重的說：「副會長抱來的資料里一直都有她的啊，如果需要，我可以為你提供實時翻譯加朗讀功能。」
「我去你大爺！」……
中央公園。
視線內月明星稀，點點滴滴的星光簇擁著一輪亘古不變的明月，朦朧、感人。月光永遠是情侶幽會的好幫手，倘若可以不畏懼凜冬的寒氣，鋪上一張草席，情侶之間聊至破曉，縱使天亮也不難耗到。
然而總有人無視這些浪漫，從下午開始困擾的李凜，刻意的在公園裡繞圈子，無法平靜的心神回味著少女傳遞來的特殊氣息。
感覺上這座公園太過寧靜，這是他第三次走到了邊緣。由於地界處於新城市規劃的區域，自從電視上的大力宣傳后，便很少再有人肯光顧這裡。
這也算不上什麼壞事，但凡人多的地方，總會留下一地的塑料垃圾，也包括心煩氣躁引起的流血戰鬥。在沒有了城市人類的叨擾，這座公園生長的更加茂盛，單看數種無法叫出名字的野草，就知道它多麼排斥人類的侵略。
唯一的遺憾，大概就是寂靜的充滿末世風格的公園裡，出現了一名人類置身其中。
「夏洛特‐鈴……」
再三的從口中唱誦般的念出少女的全名，並非是李凜對於女孩有了微恙心態，實實在在是這個自中世紀時期，一直被賦予神秘色彩的名字讓他百思良多。
古歐洲的貴族階級多如牛毛，但能夠被賜予「夏洛特」之名的少之又少，除卻象徵極高的榮譽功勛外，無一例外大多數還是女性，這份記載從十字軍東征時期便再未被更改過，也就是說，現在還敢用這種名字招搖過市的，不是蠢貨，就是自身確實擁有和名字相稱的絕對實力。
至少，現任擔當新人類政府的十位評議員的其中一位，名字中就含有「夏洛特」三個字，愛屋及烏，「夏洛特」一族在全球範圍內都享有極高的權利，不過其中也不乏濫竽充數之輩，但就自己的感覺而言，這位學妹還沒有傻乎乎到拿這種名字招搖撞騙的地步。
唉，剪不斷理還亂，可真是多事之秋啊……
思索之間，李凜左顧右盼的四處張望，忽地，間隔丈外的一盞霓虹燈下，出現了一位嬌小的身影。
那裡本來沒有人，前一秒沒有。
眨眼的瞬間，不到半秒鐘的光景，憑空出現了一個人。
身影模糊不清，白色的瘦弱輪廓下，像極了一名小女孩。他事先做過幽靈、鬼怪的推斷，不過從她依稀可辨的影子來看，是人的概率會更大一點。念及此，先確定她的身份更為重要了一點。
向前推進幾步，李凜皺著眉頭問道：「是誰？」
「時代變遷，生命在延續。」嬌小的身影露出明媚清澈的目光，語氣緩慢不失優雅，「文明陷落，精靈荒蕪，生物變少，大地變窄，但你身上那份該死的氣息，卻從來不會改變。」
潔凈的長裙，及肩的三千青絲散於腦後，僅是一條藍色的絲帶束於腰際，兩瓣嘴唇青澀稚嫩，感覺上有些眼熟，難道會是……
「學妹？」
「是的，大哥哥。」少女巧笑顏兮的從霓虹燈下走出來，竟然是曾有過片面之緣的小鈴。
李凜大呼吃不消，面對的是可愛的如同鄰家小妹的小鈴，最不擅長的就是和這種類型的女孩子打交道了。
思索了半天，摸著頭說：「學妹啊……晚上不睡覺，你在這裡做什麼？」
「小鈴是在找你哦。」曖昧的笑道。
男子頓時有些手足無措，四處張望了一番，仍舊是寧靜的公園腹地。悻悻然的回：「學妹，要找我的話等明天可以不，今天真的太晚了。」
「奇怪？你難道不問問小鈴為什麼找你嗎？」少女嘟著嘴。
「那好吧，你為什麼找我？」
「答案是……」小鈴甜甜的笑著，「小櫻要找你。」
李凜有些不懂：「小櫻是誰？抱歉啊學妹，這裡好像只有我們兩個人啊。」
「小鈴可不這麼認為哦。」
咻！一團毛茸茸的黑影疾如閃電，從女孩的挎包中躍至肩膀。
雪貂！
長約半尺，一身通體灰白色的絨毛，漆黑的眸子滴溜溜的滾動著，兩腳似若隱若現的伸出勾爪，它難以安靜的在小鈴的肩膀左右徘徊，雖然只是低沉的發出「咕咕」的聲調，但不知為何，它神色中湧現濃郁的複雜之情。
「雪貂？」甩甩頭，李凜不禁苦笑，「這就是要找我的……小櫻？如果學妹仍舊這麼堅持的話。」
「小櫻……看來，你有必要讓它想起一些事情了。」
女孩緩緩伸出手掌，一個錯愕之間，雪貂發出怒吼的尖叫，一團粉紅色的霧芒大盛。
待籠罩住女孩的整隻手掌，小鈴的面色虔誠而冷傲，雖然不知道裡面有什麼東西在醞釀著，但僅從霧芒迸發出的強烈磁場干擾，致使李凜渾身上下的金屬物品不安分的躍動，乖乖不得了，這是什麼鬼東西？
片刻之間，露出一截漆黑色花紋纏繞的刀柄。隨著霧芒的逐步褪去，銀白色的刃身得以圖窮匕見，這時才是驚訝，本以為會是短刀匕首，卻發現，竟會是一把太刀！
全長足有四尺有餘，這與小鈴的婉約可人並不相符，還十分滑稽。但當她明媚的目光注視下，雙手緊緊握住刀柄，一道道淡淡的粉色光澤若絲帶般纏繞在白刃之上時，她的氣場登時演變的可怕，爆發出詭異的味道。
「對此刀的現世，你仍舊打算保持沉默嗎？」小鈴清脆的喊道，高高舉起刀身，猛烈的揮舞！
一股纖毫可見的磁場波動如同溪流般從李凜的身遭越過，再越過。突然，磁場往回坍縮，匯聚成了一片湖水，泛起的漣漪如入無人之境從他的軀體穿梭進去。
頓時整個人如遭電擊，強烈的痛楚致使他的腦袋發出轟鳴，「噼里啪啦」的細胞壽命將盡之時發出的悲鳴刺激著自己的神經。
「學……學妹！你……做了什麼！好痛……」李凜抱著腦袋癱倒在地上，無意識的喊道。
「抱歉，大哥哥。這是小櫻自己的意志，因為你實在太讓它失望了。」小鈴磕眼，默然回答道。
「轟！」一聲巨響，記憶深處塵封的某些東西像洪流般衝擊著意識海，一團團的信息像是要把自己的海馬體給擠爆般硬生生填合進去，經久不息。
李凜抬頭仰望天空，瞳孔逐漸放大，微微的波動流轉。「轟」又是一聲巨響，難以言喻的火熱像被綻放的煙花通往四肢百骸，匯聚成千條強韌的經脈，宛如鼓點般在軀體內震蕩。
「雜種！拿命來吧！」
「活下去，獸人的一脈，不能在你這裡滅絕！」
「你自己自盡吧，白鳩！」
零落成花的影像似幻燈片般在記憶里逗留，一邊的煽動萬年積累的情感對自己做出影響，一邊的釋放被枷鎖的冷漠致使內心千里冰封，眼淚和漠然在一瞬間交替錯位，這一切，小鈴盡收眼底。
隨著最後一股轟鳴震撼意識海，來自靈魂深處的那份沉重掙脫桎梏，而那一刻，他通曉了所有，「異種白鳩」所代表的意義，數萬族民為他而做出的犧牲……
「紅……紅櫻！妖刀紅櫻！」印象中無比愜意的李凜眸子透露出璀璨的黑色。
「大哥哥，看來你對此刀並非一無所知嘛。」小鈴微微的笑道。
怎麼可能會一無所知，靈魂深處記憶的恢復，他知曉了為何會在小鈴的身上感應到熟悉的氣息，那個曾陪伴了自己數個世紀的夥伴，若非露菲雅的死亡，它也不會要和自己決裂了吧。但是好奇怪，自己也曾追尋過它的去向，最終的方向指向了傳說中的「空中花園」，難道說，這位學妹曾到達過那裡？
「你……你究竟是誰？」李凜汗流浹背，推弄著殘留余痛的腦袋。
「小鈴是誰並不重要哦。你只需要知道，很快，你就要和這個世界說再見了。」女孩抬起刀柄，冷然說道，「作為小櫻上一任的主人，我准許你在此留下遺言！」
李凜沉默了許久，累計數個世紀的記憶洪流，本不該對永恆生命的他產生任何波瀾，但毫無疑問的，面對這把刀，自己無法平靜。
「是它的意思嗎？」望向女孩。
「無可奉告！」
「是嗎？」李凜長嘆了一口氣，眸子逐漸完好如初，輕輕的說道：「被強行恢復記憶，而並非自然恢復轉生的我，力量的恢復微乎其微，根本無法抗衡它的磁場。這個時候，我連逃跑的機會都不會有。學妹，這是紅櫻教你的對吧？」
「我再說一次！無可奉告！」
李凜對此回答顯然置若罔聞：「相信教廷、歐洲那邊已經知道了我的蘇醒，很快就會做好準備，現如今的我，連他們的一招半式都很難接得下，普通的一個帶刀祭司都可能會殺掉我。如果是這樣的話，學妹，還是讓我死在紅櫻的刀下好了。」
「這是你的遺言嗎？」
「大概吧……希望它可以放下一切吧！」
好強的氣息啊。縱使剛剛恢復記憶，力量還處於短板時期，但作為永恆的「白鳩」，他眼神中沒有一絲一毫的茫然……也許，小櫻你說的對，大概也只有他能拯救我們了吧。不過，很遺憾，那要等到下一世了，因為無論如何，這一世的他死定了！
「白鳩，你的遺言我收到了！」刀尖微微傾斜，「與你永恆的生命而言，這一世的抹殺不過是滄海一粟。永恆如你，也厭倦了生命，渴望真正的死亡吧。小鈴就暫且滿足你的要求吧！」
「狩獵……十極！」
刃身微微顫抖，低頻率的磁場波動如櫻花盛開，剎那間覆身於方圓十平米的空間之內。
小鈴雙手緊握紅櫻，快速在半空中揮舞，急速的斬出兩道刀痕，形成「十」字的霧芒猶如兩把尖刀貫穿李凜的身體，所到之處冷冽的刀氣斬的草坪划拉出一道深越半米的裂痕。
斬出，再揮舞，劍尖指下。小鈴默然閉上雙眼緩緩離開了公園。
「小櫻告訴我，你是個懦夫。與精靈同壽無窮的生命中，它以為你會是一個折服一切的無匹強者。但你不告而別，自己決議走向了毀滅。所以，這一刀，是你欠它的。你所謂永恆的生命起源，我亦知曉，對此，小鈴深感抱歉。漫長而無趣的生命中，或許死亡，對你而言才是真正的救贖……」
「轟！」十字霧芒貫穿的男子，在爆炸中化為一團血雨，不知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