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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迅猛一腳

  西伯利亞群島,一處環繞極地氣候的特殊板塊。由於受潮汐事件的影響,貼近北極圈的地帶終年被冰層覆蓋,通常只在隔海相望的俄羅斯附近區域才會有苔原出現。


  理論上,白晝和黑夜的跨度被拉的很長,但事實上並非如此,在極晝的日照下,太陽風對北極磁場的強烈干涉,致使本該24小時明亮一片的天空享受了烏雲壓城的待遇。


  這片雲幕還一點也不小,即便出門不穿防護服,紫外線的輻射強度,也會被遏制在正常以下。


  而教廷歷史上的盲點……聖十教察院,便建在邊緣區域唯一稀薄的苔原上。


  據地遼闊,面積逾有三個足球場那麼大,外面被數根多利安圓柱相圍,內部建築規劃為被教廷常用的穹頂結構。


  拜教宗榮譽議員的身份所賜,曾以極大的物力、財力從世界各地移植珍貴的花卉林木,所以和群島像是兩個世界,院內鳥語花香、落英繽紛,這一切都受益於教廷咒文之力的影響,氣溫方面,通常不會低於二十四度。


  由於院內人員各司其職,而且已達夜晚,諾達的朝聖堂中央,長椅上人員淡薄,僅有幾名陌生的年輕面孔默然沉吟。


  聖歌悠揚而起,五彩玻璃窗外是一片氤氳。這段取自馬太福音的其中一章,經由講台上方的神父引導,演奏至最高處,激烈如潮起,澎湃的氣氛散播至眾人眼眸,不過,神父的手勢卻戛然而止,意在為今晚的演奏畫上句號。


  年紀僅有四十來歲,一身黑色的立領長衫,典型的亞裔混血面孔,雖說臉上刻滿了歲月的皺紋,但常年修鍊咒文之力的潛移默化,令他尤為神氣逼人。


  待四下變的安靜,神父屏起一雙黑色的眸子打量著台下的眾人。


  「本人榮軒神父,代表我院無任歡迎諸位。由我院忌之書發出的警示,指出活躍在各地的獸人爭相出籠。原本還算相對穩定的局面,有些失控。因此,閑話少說,從羅馬中樞院下達的方針,今後將由我負責各位的情報、誅獸等細節工作,關於這一點,各位有什麼問題嗎?」


  「神父,我有個小小的疑問。我們需要誅獸的範圍,也包含流道界里的獸人嗎?」發問聲來自新加坡的二十三歲男子,名叫李昊,聲音圓潤純凈,烏黑的長發利落的散於腦後,由於有著不小的潔癖,時常會以白色禮服顯示整潔。


  他和左側的明艷女人、魁梧男子同屬於亞裔人種,三雙目光中透露出極端的自信。


  榮林微笑著回答道:「那裡自有人類精英機構PARK小隊去應付,與我們的目的並無關聯。事實上,我們的主要精力在於妖社身上,至於緣由那是高層的問題,我們負責完成任務就行了。」


  「如此說來,異種白鳩的事情也要暫且擱置一邊嗎?」明艷女子叫做夏倫,尚不了解教廷的用意,「以事情輕緩重急,白鳩應該被擺在首要位置吧。」


  神父搖搖頭道:「還是那個回答,一切都是高層的決策。不過我不妨透露一點,白鳩因為某種原因,將聖器預警的轉生日期提前了三年,這表示,它的力量僅有鼎盛時期的十分之一不到,不足為慮,這麼說,明白了吧。」


  「神父叔叔,需要誅殺的,是哪一族的獸人呢?」


  出生於英國愛丁堡的梅比斯,長相甜美,看樣子不會超過十七歲,金黃色的長捲髮如波般及地,光著白皙小腳,愜意的翹在長椅上。


  與她同側的艾琳,是關係交好的同窗,年僅十九佳齡,一身騎士鎧甲遮掩玲瓏有致的姣好身材,單手按住三尺有餘的一把長劍,熟悉的人都會曉得,劍名「達摩克利斯」,意為「危險。」


  「各位,看下你們的戰術電腦,資料我已經傳輸過去。細節稍後我們再作討論,清除獸人周圍無關人員的任務,已經交給其他兄弟姐妹,餘下的地圖、線路,我也會在明天之前完成。屆時,你們五個將是主戰小隊,各位請務必聽從我的指揮。」神父攤開雙手指示道。


  戰術電腦橢圓形如手錶,輕便的纏繞在手腕上,五人端詳了數秒,首先由握劍的少女提了出來:「有趣了,法國里昂城。夜拔族,是以速度見長的獸人。」


  「呵呵。速度是快了點,但年老體衰,於你們而言只是開胃小菜。」神父頓下,繼續說道,「大的獵物還在後頭,因此原則上以不露痕迹為主,高層不想在第二天的報紙上見到你們的名字。」


  「神父安心。我一定會提著它的頭顱來見你!」夏倫具有一半的中國血統,另一半來自馬來西亞的妖嬈,嫵媚的神色中,肅殺的味道相當凝重。


  神父笑著搓了搓手掌,淡淡的說道:「有信心是好事,但是切忌驕奢自滿,一切還小心為妙。歷史上被垂死獸人反殺的例子也不少,前人的經驗畢竟是寶貴的,為免中樞院把我罵的狗血淋頭,我一點也不希望看到你們斷胳膊掉腿的回來。」


  餘一線身高近逾兩米,一身肌肉橫練發達,鼓鼓的像是個黑市拳擊手,魁梧的站直,環抱著雙手沉聲應道:「我只要求,獸人的最後一擊,由我來完成!」


  「這一點你可以相信我。一切順利的話,我也很想知道由【忌之殿】培養出來的精英,究竟有多厲害。」


  神父看向台下眾人繼續說道:「那麼閑話少說,今晚各位養精蓄銳。明日中午,我會隨同各位搭乘戰機前往法國。我先預祝大家初戰告捷。還是那句話,速戰速決,不需要我再重複了吧?」


  「是!」


  望著台下一群飽含朝氣的男女,神父的腦海中一遍遍的重現曾經血染腥風的花絮。夏倫的全家被獸人殘害,李昊的妹妹死在了獸人的強暴下,而餘一線,在一次獸人發起的恐怖襲擊里,家鄉被摧毀抹平。


  信仰固然重要,但能激發力量的只有仇恨。這群滿懷怨憤的孩子,神父知道自己是無論如何也撫平不了內心傷痕的。


  那麼,轉身仰視著困諸於十字架下,以身警醒世人的基督,神父微微的禱告:神啊,我們是否只是在利用一群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的孩子呢?

  ………


  一天內接連不斷的瑣事壓身,使本想躲個清凈的愜意男子疲憊不堪,傍晚的時候才回到餐廳。看到紅房子外面滿滿登登的一條人形長龍,頓覺今天簡直就是一場折磨人的噩夢。


  在遺傳的幾代白鳩記憶里,有的憑喜好自居,快意恩仇,成就「炎帝」稱號;有的糾集一幫土匪,打出「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旗號,佔據山頭落草為寇;還有披荊斬棘,帶著一群小夥伴乘著風浪問鼎海賊王;但好像從沒有那一世像現在費心勞力的。


  由於轉生的局限性,無論擁有幾代的經驗,都僅是以旁觀者的身份去接納,也就是說,上一代白鳩留下的記憶從不會對當代的白鳩造成任何意識上的影響。


  然而相較之下,自己這一世根本沒好到哪裡去,悠哉哉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會到來呢?


  埋頭沉思的徐行,李凜的注意力完全沉浸在往日的回憶里,有喜悅也有悲傷,好處是以旁觀的身份審視不必二次承受感情的衝擊,壞處嘛……登時和一團圓滾滾、溫軟的事物撞了個滿懷。


  入鼻覺得是濃而不膩的香水味道,但想張口再多呼吸幾次就太不好,因為據貼身接觸的靈子波動判斷,應該是向來無名無姓的看板娘!


  李凜十分尷尬的抬頭,發燙的臉上滿含歉意。


  咫尺之遙的女人五官精細,及眼處裸露的胸脯部分白裡透紅,宛若嬰兒的膚質滑膩嬌嫩,深深的、自然構造的一條溝壑像是具有魔力般牢固的吸引了自己全部的視線……太香艷了,看板娘,第一次發現這裡好大。


  然而發問的是面無表情的看板娘:「感覺怎樣?」


  「呃……軟……」李凜萬分老實的回應道。


  幸運的是看板娘並沒有在這件意外上耿耿於懷,冷哼了一聲,酷酷的翹起拇指,對著後方向李凜不斷的示意。


  那裡江楓斜靠在長廊的牆壁上,安靜的抽著一支煙,煙霧繚繞,也無法動搖他冷冽的目光。


  哇塞!徐娘你真酷!李凜暗暗的下了一個結論。


  昨夜李凜被不速之客拉入流場空間,在餐廳血濺五步,有超過一半以上的顧客目睹,自然是尖叫中人去樓空。


  對此情況而言,自己相信紅房子的獸人會有一百套的解決方式,像教廷在誅獸過程中無意泄露秘密那樣做的,催眠、專家闢謠、買通警局等等手段,然而沒想過會這麼快,24小時不到的時間裡,就能將有過流血事件的不良記錄抹殺的一清二白,或者應該說這裡能人輩出啊。


  但是……應該怎麼和江楓道明身份呢,這是個必須好好探討的問題。通常自己會模擬出他族的生物電場瞞天過海,但在撫養了自己十五年的「兄長」旁邊,真的也要這樣做嗎?唉!


  一邊的轉換著情緒,李凜站在了抽煙者的面前,後者長長的吐出一口煙圈,冷然道:「來了?」


  「嗯!」


  唰!

  江楓冷漠的氣勢徒然爬升,像一隻兇猛的獵豹,這一刻毫無情緒波動,只有撕碎眼前事物的攻勢。


  李凜只生出了一個錯愕的表情,猝不及防下,這位愛戴有加的兄長單腿包裹著可踢碎頑石的鬥氣,迅疾的出擊!


  擋……還是不擋?!


  短暫的時間裡,被無數戰鬥經驗淬鍊的神經足足有上千種的方式解決這看似凌厲的一腳,但這樣才麻煩,無論使出哪種招式,他相信,江楓一定會看出自己的另類。


  念及此,李凜只有揮臂格擋,平普無實、宛如街頭打架的混混,全依靠身體的自我保護系統,饒是如此,他還是擋住了頑強的一踢。小臂骨頭傳來的疼痛在霎時間被體內自然修復的鬥氣安撫,已經毫無大礙。


  「反應很快!」江楓恢復往常的撲克臉,淡淡的給出了讚許。


  李凜也機智的奉承了一句:「多謝腳下留情。」


  香煙幾乎燃盡,就要燒到嘴角,江楓炯炯有神的目光審視著眼前這位不明身份的男子,男子也在張目回視著他,彼此觀望的時間竟然已經有一分鐘之久。


  挨不過香煙的熱度,江楓重新燃了一支香煙,語氣徐徐然問:「你是誰?」


  沉吟了一會,李凜默然的直視著他的眼睛:「一隻獸。」


  「什麼樣的獸?」


  「一隻……飽含危險的獸。」李凜埋下頭,深深的閉上了眼睛。


  「嗤!」這時候江楓聞言卻笑得很愉悅,那並非他多見的表情,向來寡言少語才符合他的格調。


  「嚇死我們了!我們還以為是什麼驚天動地的怪物。不過,從一名人類身上覺醒的獸,我也有好多年沒見過了,但是……」江楓眼神中露出關切之意,輕輕的撫著比他要稍微矮一點的愜意男子的頭,「不就是一隻獸而已,對嗎?」


  「嗯?」


  怔怔的樣子維持了好一會兒,李凜實在沒想到會就這麼簡單躲過了盤問,想象中至少也要使出渾身解數去應付的,所以他很失落,面對江楓,自己為什麼會有想要憑藉幾代經歷的世俗觀念去周旋的想法,那是不對的……自己也不過是一隻獸而已啊。


  江楓吐出一口煙圈,靜寂的揮發掉。他轉過身背對著李凜,這表示江楓想要求證的答案已經有了解答。


  「若有需要,隨時叫我們!」


  「在紅房子里,無論是人類還是獸,都不能傷害我們的家人!」


  原來認為很複雜的事情,就這樣看似圓滿卻又留下一點懸念的樣子結束了。家人,多麼美妙的一個辭彙。


  自從初代白鳩親眼目睹數萬名族民自戕而死,迸發的鮮血換來自己永生的時候,有多久沒感受到過這個辭彙了?


  不知道,大概很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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